胭脂抬头望了望天，还是一抹春日里该有的晴阳。她走到柳树下，随手折了柳条，枝条上有绵绵的柳絮，拨了拨，就随风飞走了。
“一早就去了纺厂，许是该回来了。”明慧说。
那是个冬日的午后，胭脂提着食盒到เ罗清的书房。他正在里面摆弄望远镜。胭å脂没见过这样的铜器，只觉得好玩。她抢过来，要抬头看那暖暖的太阳时，罗清一把夺过望远镜，他拿的不稳，望远镜就掉在地上摔坏了镜片。当时胭脂被罗清吓住了，还以为他要责骂她了。想不到是他在紧张她。她还记得他当时急切的眼神，他不停地问：“有没有伤到眼睛？有没有伤到眼睛？”
“别！快放下！”明慧被胭脂一喝，吓得缩了手脚。“不能看太阳，眼睛会被烧伤的。”
“在那可好？”舅妈局促地收拾桌凳，生怕那些木头桌椅勾坏了胭脂的新衣服。
舅舅上工去了，舅妈见了胭脂ฦ自然是眉开眼笑。表弟妹们围着胭脂看她的新า旗袍。胭å脂无心与他们多说，只和舅妈说了几句。
老太太吸完了一泡烟，接过了茶，才起身。一旁的丫鬟连忙为她整了整靠垫。
罗泽本不理罗太太的劝，一双眼睛只盯着塌上的老太太。
“那。”罗泽指了指，罗清看了也点头。见二哥也表示赞同，就拿了钉子，和少闲在那面空白墙上敲敲打打起来。不一会儿，那画ฑ就稳稳当当地挂在了白色墙面上。
“我晓得一个地方，包你满意。”罗泽和罗清带着少闲，到了罗清的书房中。
“不。”他想了想，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我在外国吃过一种叫沙拉的东西，不知你会不会做。”罗清简单地把蔬菜沙拉描述了一下，胭å脂听的仔细，把他说的都暗暗记在心里。
“我知道二少爷在外国吃过洋人的饭菜，自然是看不上胭脂做的东西了。”
大管家听了点头哈腰地笑道：“不瞒您说，这人就是陈师傅手里□出来的。她不过接手几个月，等陈师傅伤好了，自然还是让他来掌勺。”
“依我看，这新来的也不比陈师傅差。”罗太太对这新厨子是说不出的满意，对大管家道，“这大冷天的，你打哪找来这样好的厨子？”
孙小姐听了嘟起了嘴，转身又回到了孙夫人的身旁้。
这时，音乐骤然停止，场上的几对舞者都停下了舞步。会场上安静了一会儿，又响起了热闹的议论声。
“第三只舞要开始了。”孙夫人朝身后的舞池望了望，转眼对罗泽道，“你怎么还不请费小姐跳舞？”
“是。”罗泽走到费苏芬面前，伸出了手，“还请费小姐赏脸。”
苏芬在他面前曲了曲膝，算是同意了。
舞乐奏起，罗泽与苏芬步入舞池。他带着她，转起了圈。苏芬今日穿的是一件粉红色的太阳裙ำ，长及脚裸。因裙ำ摆很大，那么一转，就好像乍起了一朵花。俊男靓女，两人成了这舞池里非常耀眼的一对。
“他们真好看。”孙小姐在一旁拍着手，孙夫人也表示同意。
“夫人真是好眼力。”罗湄在一旁奉承。
“那也是你们司令的意思。”孙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一曲终了，罗泽放下了苏芬的手，独自走到了酒桌前。
“你就是这样对待一位女士的？”苏芬跟着他，也到了酒桌前。
“跳舞那么累，就不能让我歇歇？”罗泽自顾倒了一杯苹果汁，抿了一口，见苏芬站在一旁，便给她也盛了一杯。
“谢谢。”苏芬有些意外地接过了果汁。
“对不住，我出去走走。”
罗泽别过一些人，径直朝花园走去。
人都说春季百花盛开，其实这初夏，那ว些喜阳的花开的倒更热闹些。径旁้的栀子花开的特别ี香，罗泽走着走着，就忘了路。眼前有一排玫瑰花，下面按了条镂花的长凳。罗泽坐了下来，拿出了烟。
“我一直想问你——”冷不防身后有个声音，罗泽放下了烟。
“你的头发为什么理的那么เ短？”穿粉红洋装的费苏芬从花架后走了出来。
“这很重要吗？”罗泽的头发是短短的寸板。
“时下流行小分头，很多人都理成那ว样。”苏芬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丝毫不顾ุ凳子是否会弄脏她的裙子。
“流行归流行，我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罗泽说着点起了烟。
“在女士面前，你要抽烟，不应该请示ิ一下吗？”苏芬对着他的烟，皱起了眉。
“我点都点了。”他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出来，“再请示不是太迟了吗？”
“你和人说话，都是这样没礼貌？”苏芬闻到了烟味，站了起来。
“我说费大小姐，你想找有礼ึ貌的男人多的去了，何必到我这儿找不愉快？”罗泽翘起了二郎腿。
“哼。”苏芬踩着被夜雨打落的枯枝，咯吱作响。
“堂妹——”远远的有声音传来，是费雪芬。“快回来，夫人要切蛋糕了。”雪芬见到了罗泽，便笑道，“罗将军也在，一同走吧。”
舞会开到很晚才结束。费苏芬与堂姐雪芬一起回家。在路上，苏芬就大发了一通脾ຆ气。
“什么破人，一点礼貌都没有！”她紧捏着手袋，脸上有一抹粉也遮不住的通红。
“他和我说话倒还有礼貌。”雪芬笑道，“只是他对你特别没礼貌。”
“不就是打了几场胜仗？就横成这样！”苏芬气的把手袋扔到脚边。
“那可真可惜，你巴巴的从国外赶回来相这场亲，倒冲了一肚子气
去。”
“我真是瞎了眼！”苏芬想起她第一次看到罗泽的相片时，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知道他与她是一场政治婚姻，但是她还是对此有着美好的幻想。“我以为他与众不同呢，原来他也逛堂子。我前几天就看到เ他和一个ฐ□坐汽车。”
“这广平城哪个男人不逛堂子？你若将来真成了他的夫人，这些事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堂姐你……”苏芬见她把话说到เ这份上，急得羞红了脸。“你也欺负我！”
“那好。我等会就打电å话给夫人，说你要出国了。”
“堂姐——”苏芬嗔了一句，“对方แ是夫人，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雪芬翻了翻眼，“咱们家可掐着南军的脖子呢。若没你父亲的一句话，他们敢怎么样？”
“可我们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苏芬说着说着就软了下来。
“那怎么着？由着他欺负你？”
“堂姐，别再提这事了。”苏芬说着身子一扭，转脸就去看车窗外了。外面一片污漆抹黑，也不知她会看出个ฐ什么名堂来。
这日，罗泽应邀到陈家吃饭。依着罗泽的口味，照ั例没有鱼。席间，姐夫陈楚天提起了费苏芬。
“费小姐怎么样？”
“就那样。”罗泽夹了口菜。
“若你觉得好，就上她家一趟，把事情定了。”陈楚天说。
“行。”
罗湄想不到罗泽回答的那么เ干脆ะ，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你真的同意啦？”
“没什么不同意的。”罗泽放下了碗筷。
“可我看你对她不冷不热的。”罗湄见陈楚天已๐经是掩不住的笑意，对罗泽压低声音道，“你可别ี为了军需，把自己้的终身搭进去啊。”
“命都搭进去了，还终身？”罗泽拿出烟，一边找打火机。
“那好。我给你准备礼，你择个好日子过去一趟。”罗湄似乎有些不放心，又瞧了罗泽一眼，“你可别临时变卦啊！”
“姐你真啰嗦。”
陈楚天听了，在一旁不禁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