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真正拥有个冠冕堂皇的字号时，真正臭美的时候就到了。有个时期，匣子里总在称赞革命小将，说他们最敢闯，最有造反精神。所有岁数不大，当得起那个ฐ“小”字的人，在臭美之余，还想做点什么，就拥到学校里去打老师。在我们学校里，小将们不光打了老师，把老师的爹妈都打了。这对老夫妇不胜羞辱，就上吊自杀了。打老师的事与我无关，但我以为这是极可耻的事。干过这些事的同学后来也同意我的看法，但就是搞不明白，自己当时为ฦ什么像吃了蜜蜂屎样，味地轻狂。国外的文献上对这些事有种解释，说当时的青春期少男少女穿身旧军装，到大街上挥舞皮带，是性的象征。但我觉得这种解释是不对的。我的同龄人还不至于从性这方面来考虑问题。
东西方快乐观区别之ใ我见2
最近我读到布罗代尔先生的十五至十八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才发现这种生存竞争不光是在我老家存在，也不限于在人和驴之间，更不限于本世纪七十年代，它是种广泛存在的历史事实。十六世纪到中国来的传教士就发现，与西欧相比，中国的役畜非常少，对水力和风力的利用也不充分。这就是说，此种生存竞争不光在人畜之间存在，还存在于人与浩浩荡荡的自然力之ใ间。这次我就不能再站在人的立场上反对水和风了，因为这种对手过于低级，胜之不武。而且我以为，中国的文化传统里，大概是有点问题。众所周知，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是种人本的文化，但是它和西方แ近代的人本主义完全不同。在我们的文化里，只认为生命是好的，却没把快乐啦幸福啦生存状态之ใ类的事定义在内；故而就认为，只要大家都能ม活着就好，不管他们活得多么糟糕。由此导致了种古怪的生存竞争，和风力水力比赛推动磨盘，和牲口比赛运输——而且是比赛种负面的能力，比赛谁更不知劳苦，更不贪图安逸！
有学者指出，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有重实用的倾向。他们还以为，这点并不坏。抱着这种态度，我们很能欣赏台电动机。这东西有“器物之用”，它对我们的生活有些贡献。我们还可以像个迂夫子那ว样细列出它有“抽水之用”“通风之用”，等等。如何得到“之用”，还是个ฐ问题，于是我们就想到了发明电动机的那个人——他叫做西门子或者爱迪生。他的工作对我们可以使用电机有所贡献，换言之，他的工ื作对器物之用又有点用，可以叫做“器物之ใ用之ใ用”。像这样林林总总，可以揪出大群：法拉第麦克斯ั韦，等等，分别具有“之用之用之用”或更多的之用。像我这样的驴子之友看来，这样来想问题，岂止是有点笨，简直是脑子里有块榆木疙瘩，嗓子里有口痰。我认为在器物的背后是人的方法与技能ม，在方法与技能的背后是人对自然的了解，在人对自然了解的背后，是人类了解现在过去与未来的万丈雄心。按老派人士的说法，它该叫做“之用之用之用之ใ用”，是末节的末节。个人假如这样看待人类最高尚的品行，何止是可耻，简直是可杀。而区区的物品，却可以叫“之用”，和人亲近了很多。总而言之，以自己为中心，只要好处；由此产生的狼心狗肺的说法，肯定可以把法拉第爱迪生等人气得在坟墓里打滚。
我知道种文化的定义是这样的：文化是个社会里精神财富的积累，通过物质媒介书籍艺术品等等传诸后世或向周围传播。根据这种观点，文化是创造性劳动的成果。现在正热着的观点却说，文化是种操守，是端正的态度，属伦理学范畴。我也不便说哪种观点更对。但就现在人们呼吁的“人文精神的回归”，我倒知道个例子：文艺复兴。这虽是个历史时期，但现在还看得见摸得着。为此我们可以前往佛罗伦萨，那里满街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这种建筑是种人文的成果。佛罗伦萨还有无数的画廊博物馆，走进去就可以看见当时的作品——精妙绝伦，前无古人。由于这些人文的成果，才可以说有人文精神。倘若没有这些成果，佛罗伦萨的人空口说白话道：“我们这里有过种人文精神”，别人不但不信，还要说他们是骗子。总而言之，所谓人文精神，应当是对某个时期全部人文成果的概括。
我认为，当我们认真地评价艺术时，所用的标准和科学上的标准有共通之处，那就是不依据现世的利害得失，只论其对不对科学美不美艺术。此种标准我称为智慧的标准。假设有种人类之ใ外的智能生物，我们当然期望它们除了理解人类在科学上的成就之外，还能理解人类在艺术上的成就，故此，智慧就超越了人类。有些人会以为人类之外的东西能欣赏人类的艺术是不可能的，那么我敢和你打赌，此种生物在读到เ尤瑟纳尔女士的书时，读到某句必会击节赞赏，对人类拥有的胸襟给予肯定；至于它能ม不能ม欣赏红楼梦，我倒不敢赌。但我敢断ษ言，这种标准是存在的。从这种标准来看，人类侥幸拥有了智慧，就该善用它，成就种种事业，其中就包括了文学艺术在内。用这样的标准来度量，小说家力图写出本前所未有的书，正如科学家力图做出发现，是值得赞美的事。当然，还有别的标准，那就是念念不忘自己是个人，家住某某胡同某某号，周围有三姑六婆，应该循规蹈矩地过生，倘有余力，就该发大财，当大官，让别人说你好。这后种标准是个ฐ人幸福之所系，自然不可忘记，但作为个现代知识分子，前种标准也该记住些。
作为个知识分子，我对信念的看法是：人活在世上，自会形成信念。对我本人来说，学习自然科学阅读文学作品看人文科学的书籍，乃ี至旅行恋爱，无不有助于形成我的信念，构造我的价值观。种学问本书，假如不对我的价值观发生作用姑不论其大小，我要求它是有作用的，就不值得学，不值得看。有个公开的秘密就是：任何个知识分子，只要他有了成就，就会形成自己的哲学自己的信念。托尔斯泰是这样，维纳也是这样。到目前为止，我还看不出自己有要死的迹象，所以不想最终皈依什么——这块地方แ我给自己留着，它将是我生事业的终结之处，我的精神墓地。不断地学习和追求，这可是人生在世最有趣的事啊，要把这件趣事从生活中去掉，倒不如把我给阉了你有种美好的信念，我很尊重，但要硬塞给我，我就不那么乐意：打个粗俗的比方，你的把把不能代替我的把把，更不能代替天下人的把把啊。这种看遭到反对，你会说：有些人就是笨，老也形不成信念，也管不了自己้，就这么เ浑浑噩噩地活着，简直是种灾难！所以，必须有种普遍适用的信念，我们给它加点压力，灌到他们脑子里！你倒说说看，这再不叫意识形态，什么叫意识形态？假如你像我老师那么门儿清，我也不至于把脑袋摇掉，但还是要说：不是所有的人都那ว么笨，总要留点余地呀。再说，到底要灌谁？用多大压力？只灌别人，还是连你在内？灌来灌去，可别ี都灌傻了呀。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世纪，你给咱们闹出窝十几亿傻人，怎么个过法嘛
假如个人每天吃样的饭，干样的活，再加上把八个ฐ样板戏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看到听了上句知道下句的程度，就值得我最大的同情。我最赞成罗素先生的句话：“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大多数的参差ๆ多态都是敏于思索的人创造出来的。当然，我知道有些人不赞成我们的意见。他们必然认为ฦ，单机械，乃是幸福的本源。老子说，要让大家“虚其心而实其腹”，我听了就不是很喜欢；汉儒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在我看来是个很卑鄙的行为。摩尔爵士设想了个细节完备的乌ไ托邦，但我像罗素า先生样，决不肯到เ其中去生活。在这个名单的末尾是些善良的军代表，他们想把切从我头脑中驱除出去，只剩本270页的小红书。在生活的其他方แ面，某种程度的单调机械是必须忍受的，但是思想决不能包括在内。胡思乱想并不有趣，有趣是有道理而且新า奇。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不幸就是有些人完全拒绝新奇。
看过了变形记，我对古希腊着了迷。我哥哥还告诉我说：古希腊有种哲人，穿着宽松的袍子走来走去。有天，有位哲人去看朋友，见他不在，就要过块涂蜡的木板，在上面随意挥洒，画了条曲线，交给朋友的家人，自己回家去了。那ว位朋友回家，看到เ那块木板，为曲线的优美所折服，连忙埋伏在哲人家左ุ近，待他出门时闯进去，要过块木板，精心画ฑ上条曲线当然，这故事下余的部分就很容易猜了：哲人回了家，看到朋友留下的木板，又取块蜡板，把自己的全部心胸ถ画在条曲线里，送给朋友去看，使他真正折服。现在我想，这个ฐ故事是我哥哥编的。但当时我还认真地想了阵，终于傻呵呵地说道：这多好啊。时隔三十年回想起来，我并不羞愧。井底之蛙也拥有片天空，十三岁的孩子也可以有片精神家园。此外，人有兄长是好的。虽然我对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也无异议。
现在的年轻人又可以说，我在卖弄自己有各种各样的经历。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我这生听过各种“rr”，奇怪的是：错得越厉害就越有人信——这都是因为它让人振奋。听得多了，我也算个专家了。有些故事，如“文革”中的种种古怪说法，还可以祸国殃民。我要是编这种故事，也可以发大财，但我就是不编。我只是等故事讲完之后，用烟斗敲敲凳子腿，说声：这种理解彻底不对。
迷信与邪门书1
【迷信与邪门：书本篇最初发表于19๗95年7月12日中华读书报。——编者】
我家里有各种各样的书，有工具书科学书和文学书，还有戴尼提气功师类的书，这些书里所含的信息各有来源。我不愿指出书名，但恕我直言，有类书纯属垃圾。这种书里写着种种古怪异常的事情，作者还口咬定都是真的，据说这叫人体特异功能。
人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可靠的知识，有不可靠的猜测，还有些东西纯属想入非非。这些东西各有各的用处，我相信这些用处是这样的：个明理的人，总是把可靠的知识作为根本；也时常想想那些猜测，假如猜测可以验证，就扩大了知识的领域；最后，偶尔他也准许自己想入非非，从怪诞的想像之中，人也能得到些启迪。当然，人有能ม力把可信和不可信的东西分开，不会把怪诞的想像当真——但也有例外。
当年我在农村插队，见到เ村里有位妇女撒癔症，自称狐仙附了体，就是这种例外。时至今日，我也不能证明狐仙鬼怪不存在，我只知道它们不大可能存在，所以狐仙附体不能认定是假，只能ม说是很不可信。假设我信有狐仙附了我的体，那ว我是信了件不可信的事，所以叫撒了癔症。当然，还有别的解释，说那位妇女身上有了“超自然的人体现象”，或者是有了特异功能自从狐仙附体，那位大嫂着实有异于常人，主要表现在她敢于信口雌黄，自己不会解释，归到了狐仙身上，但我觉得此说不对。在学大寨的年代里，农村的生活既艰苦，又乏味，妇女的生活比男人还要艰苦。假如认定自己不是个女人，而是只狐狸，也许会愉快些。我对撒癔症的妇女很同情，但不意味着自己也想要当狐狸。因为不管怎么说，这是种病态。
我还知道这样个例子，我的位同学的父亲得了癌症，已๐经到了晚期，食水俱不能下，静脉都已扎硬。就在弥留แ之际，忽然这位老伯指着顶棚说，那ว里有张祖传的秘方，可以治他的病。假如找到เ了那张方子，治好了他的病，自然可以说，临终的痛苦激发了老人家的特异功能，使他透过顶棚纸，看到了那ว张祖传秘方。不幸的是，把顶棚拆了下来也没找到。后来老人终于在痛苦中死去。同学给我讲这件事，我含泪给他解释道：伯父在临终的痛苦之中，开始想入非非，并且信以为真了。
我以为，个人在胸ถ中抹煞可信和不可信的界ศ限，多是因为生活中巨大的压力。走投无路的人就容易迷信，而且是什么都信马林诺夫斯ั基也是这样来解释巫术的。虽然原因让人同情，但放弃理性总是软弱的行径。我还认为，人体特异功能是件不可信的事，要让我信它，还得给我点压力，别叫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比方说，让我得上癌症，这时有人说，他发点外气就能救我，我就会信；再比方说，让我是个ฐ犹太人，被关在奥斯ั维辛，此时有人说，他可以用意念叫希特勒改变主意，放了我们大家，那我不仅会信，而且会把全部钱物假如我有的话都给他，求他意念动。我现在正在壮年，处境尚佳，自然想循科学和艺术的正途，努力地思索和工作，以求成就；换种情况就会有变化。在老年病痛或贫困之ใ中ณ，我也可能相信世界上还有些奇妙的法门，可以呼风唤雨，起死回生。所以我对事出有因的迷信总抱着宽容的态度。只可惜有种情况叫人无法宽容。
在农村还可以看到另种狐仙附体的人，那ว就是巫婆神汉。我以为他们不是发癔症，而是装神弄鬼，诈人钱物。如前所述，人在遇到不幸时才迷信，所以他们又是些趁火打劫的恶棍。总的来说，我只知道个词，可以指称这种人，那就是“人渣”。各种邪门书的作者应该比人渣好些，但凭良心说，我真不知好在哪里。
我以为，知识分子的道德准则应以诚信为根本。假如知识分子也骗人，让大家去信谁？但知识分子里也有人信邪门歪道的东西，这就叫人大惑不解。理科的知识分子绝不敢在自己้的领域里胡来，所以在诚信方面记录很好。就是文史学者也不敢编造史料，假造文献。但是有科学的技能，未必有科学素质；有科学的素质，未必有科学的品格。科学家也会五迷三道。当然，我相信他们是被人骗了。老年疾病和贫困也会困扰科学家，除此之外，科学家只知道什么是真，不知道什么是假，更不谙弄虚作假之道，所以容易被人骗。
小说家是个很特别的例子，他以编故事为主业；既知道何谓真，更知道何谓假。我自己就是小说家，你让我发誓说写出的都是真事，我绝不敢，但我不以为自己可以信口雌黄到เ处骗人。我编的故事，读者也知道是编的。我总以为写小说是种事业，是种体面的劳动，有别于行骗。你若说利用他人的弱点进行欺诈，干尽人所不齿的行径，可只因为是个小说家，他就是个好人了，我抵死也不信。这是因为虚构文学道，从荷马到เ如今，有很好的名声。
我还以为，知识分子应该自尊敬业。我们是些堂堂君子，从事着高尚的事业；所有的知识分子都是这样看自己和自己้的事业，小说家也不该例外。现在市面上有些书，使我怀疑ທ某人是这么想的：我就是个卑鄙小人，从事着龌龊的事业。假如真有这等事，我只能说：这样想是不好的。
迷信与邪门书2๐
最近，有批自然科学家签名，要求警惕种种伪科学，此举来得非常及时。老残游记上说，中ณ国有“北拳南革”两大祸患。当然，“南革”的说法是对革命者的诬蔑，但“北拳”的确是中国的大隐患。中国人——尤其是社ุ会的下层——有迷信的传统，在社会动荡生活有压力时，简直就是渴望迷信。此时有人来装神弄鬼，就会哄而起，造成大的灾难。这种流行性的迷信之所以可怕，在于它会使群众变得不可理喻。这是中国文化传统里最深的隐患。宣传科学，崇尚理性，可以克制这种隐患；宣扬种种不可信的东西，是触发这种隐患。作家应该有社ุ会责任感，不可为点稿酬，就来为祸ຖ人间。
科学与邪道
从历史书上看到，在三十年代末的德国，很多科学家开始在学校里讲授他们的德国化学德国数学德国物理学。有位德国物理学家指出：“有人说科学现在和永远是有国际性的——这是不对的；科学和别的每项人类创造的东西样，是有种族性和以血统为条件的。”这话着实有意思。但不知是怎么个种族性法。化学和数学的种族性我没查到，有关物理学的种族性，人家是这么เ解释的：经典物理是由亚利安人创造的：牛顿伽利略等等，都是亚利安人，而且大多是北欧血统，所以这门科学是好的。至于现代物理学，都是犹太人搞出来的，所以是邪恶的，必须斩尽杀绝。爱因斯坦是犹太人，他和他的相对论是“德国物理”的死敌——纳粹物理学家宣称，谁要是称赞相对论，那ว就是喜欢犹太人统治世界，并对“德国人永远沦为ฦ无生气的奴隶地位”表示高兴。可想而知，爱因斯坦要是落到เ德国人手里，肯定没有好。他也知道这点，所以早早ຉ逃到美国去，保住了条命。德国教学和化学的内容是什么，我不确切知道，但知道它肯定会让纳粹科学家特别ี开心，让犹太科学家特别不开心——因为般来说，挨骂总是不开心的事情。
过去，在生物学领域里，遗传学曾被认为是资产阶级的邪说，所以就有种无产阶级的生物学——这就是李森科的神圣学派。这种学说我上学时听过耳朵，好像还有些道理，但不知为什么เ定要和遗传学过不去。这股邪风是从前苏联传过来的，老大哥教给我们些好的东西，也教了些邪的歪的。身在那个时代，不会遗传学的人会很高兴，但也有人不高兴。我有位老师，年轻时对现代语言学很有兴趣，常借些新的英文书刊来看。后来有人给他打个招呼说：你这样下去很危险，会滑进资产阶级的泥坑；我们的语言学要以位前苏联伟人论语言学问题的小册子为神圣的根基——而你正在背离这个根基。我老师听了很害怕，后来就进了精神病院。他告诉我说，自己是装疯避祸，但我总觉得他是真被吓疯了，因为他讲起这件事来总带着股胆战心惊的样子。这位老师后来贫困潦倒提心吊胆，再后来虽然用不着提心吊胆，但大好年华已过。他对这些事当然很不开心。
我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已经好多了。相对论遗传学，还有社会学和人类学，都不再是邪恶的学问，我们可以放心地学习了。但有些事情我们还是不明白——如果只是外行来摧残科学，我们还可以理解，真正能在科学领域内兴风作浪的，都是懂点科学的人。那些德国和前苏联的学者们，干嘛要分裂ฐ科学，把它搞褊狭呢？有些史实可以帮助解释这个ฐ疑问：从19๗05๓年到1931年，有十位德国犹太人，因为在科学上做出贡献得到了诺贝尔奖金，这对某些以纯亚利安血统而自豪的德国科学家来说，未免太多了些。近现代科学取得了很多成就，这些成就大多不是诞生在俄国，难免让俄国科学家气不顺。因此就想把别人的成就贬低，甚至抹煞掉，对自己的成就则夸大，甚至无中ณ生有；以此来证明种族或者这方แ土地有很大的优越性。中国血统的科学家成就也不少，诺贝尔物理奖化学奖通通拿到เ了，虽然他们是美籍，但愿我们能以此为荣。有件事正在使我忧虑：中国人和德国人不同。中国人对证明自己้的种族优越从来就不很在意的，他们真正在意的是想要证明自己传统文化的优越性。
最近我们听说，从儒家道家阴阳五行周易八卦等等之中ณ，即将产生震惊世界的科学成就。前不久我在电å视上和位作家辩论，他告诉我说，有位深谙此道的老者，不用抹胶水，脑门上能贴叠子钢。这件事无论是爱因斯坦还是玻尔都做不到，看来我们的诺贝尔奖又有门了。但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像不出瑞典科学院的秘书会这样向世界宣布：女士们先生们，这位获奖的科学家能在脑门上贴大叠钢。这是了不起的本领，但诺贝尔奖总不能奖给个很粘糊的脑แ门吧。作家这样瞎说还不要紧ู，科学家也有信这个的。像这样的学问搞了出来，外国人不信怎么办呢？到那时又该说：科学和人类创造的切东西样，是以文化和生活方式特异性为基础的。以此为基础，划ฐ分出中国的科学，这是好的。还有外国的科学，那ว是邪ิ恶的，通通都要批倒批臭。中国数学中国物理和中国化学，都不用特别发明出来，老祖宗都替我们发明好了：中国物理是阴阳，中ณ国化学是五行，中国数学是八卦。到了那时，我们又退回到中ณ世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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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的美好
【科学的美好本篇最初发表于199๗7年第1期金秋科苑杂志。发表时题目为“向科学学习什么เ”。——编者】
我原是学理科的，最早学化学。我学得不坏，老师讲的东西我都懂。化学光懂了不成，还要做实验，做实验我就不行了。用移液管移液体，别人都用橡皮球吸液体，我老用嘴去吸——我知道移液管不能用嘴吸，只是橡皮球经常找不着——吸别的还好，有回我竟去吸浓氨水，好像吸到了陈年的老尿罐里，此后有半个月嗓子哑掉了。做毕业论文时，我做个萃取实验，烧瓶里盛了大瓶子氯仿，滚滚着，按说不该往外跑，但我的装置漏气，会儿就漏个精光。漏掉了我就去领新า的，新的会儿又漏光。个星期我漏掉了五大瓶氯仿，漏掉的起码有小半被我吸了进去。这种东西是种麻醉药，我吸进去的氯仿足以醉死十条大蟒。说也奇怪，我居然站着不倒，只是有点迷糊。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把实验做了出来，证明我的化学课学得蛮好。但是老师和同学致认为我不适合干化学。尤其是和我在个实验室里做实验的同学更是这样认为ฦ，他们也吸进了些氯仿，远没我吸得多，却都抱怨说头晕。他们还称我为实验室里的人民公敌。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继续干化学，毒死我自己还不要紧，毒死同事就不好了。我对这门科学直恋恋不舍：学化学的女孩很多，有不少长得很漂亮。
后来我去学数学，在这方แ面我很有天分。无论是数字运算，还是公式推导，我都像闪电样快，只是结果不定全对。人家都说，我做起数学题来像小日本样疯狂：我们这代人在银幕上见到的日本人很多，这些人总是头戴战斗ç帽，挺着刺刀不知死活地冲锋，别人说我做数学题时就是这么个模样。学数学的女孩少，长得也般。但学这门科学我害不到别人，所以我也很喜欢。有回考试，我看看试题，觉得很容易，就像刮风样做完了走人。等分数出来，居然考了全班的最低分。找到老师问，原来那天的试题分为两部分，半在试题纸的正面，我看到了，也做了。还有半在反面，我根本就没看见。我赶紧看看这些没做的题，然后说：这些题目我都会做。老师说，知道你会，但是没做也不能给分。他还说什么“就是要整整你这屁股眼大掉了心的人”。这就是胡说八道了。谁也不能大到了这个地步。门课学到了要挨整的程度，就不如不学。
我现在既不是化学家，也不是数学家，更不是物理学家。我靠写文章为生，与科技绝缘——只是有时弄弄计算机。这个行当我会得不少，从最低等的汇编语言到最新潮的++全会写，硬件知识也有些。但从我自己的利益来看，我还不如点都不会，省得整夜不睡，鼓捣我的电脑，删东加西，最后把整个系统弄垮，手头又没有软件备份。于是，在凌晨五点钟，我在朋友家门前踱来踱去，抽着烟；早起的清洁工都以为我失恋了，这门里住着我失去的恋人，我在表演失魂落魄给她看。其实不是的，电脑死掉了，我什么都干不了，更睡不着觉。好容易等到天大亮了，我就冲进去，向他借软件来恢复系统——瞎扯了这么多，现在言归正传。我要说的是：我和科学没有缘分，但是我爱科学，甚至比真正的科学家还要爱得多些。
正如罗素先生所说，近代以来，科学建立了种理性的权威——这种权威和以往任何种权威不同。科学的道理不同于“夫子曰”，也不同于红头文件。科学家发表的结果，不需要凭借自己的身份来要人相信。你可以拿枝笔，张纸，或者备几件简单的实验器材，马上就可以验证别人的结论。当然，这是百年前的事。验证最新的科学成果要麻烦得多，但是这种原则点都没有改变。科学和人类其他事业完全不同，它是种平等的事业。真正的科学没有在中国诞生，这是有原因的。这是因为中国的文化传统里没有平等：从打孔孟到如今，讲的全是尊卑有序。上面说了，拿煤球炉子可以炼钢๐，你敢说要做实验验证吗？你不敢。炼出牛屎样的东西，也得闭着眼说是好钢๐。在这种框架之下，根本就不可能有科学。
科学的美好，还在于它是种自由的事业。它有点像它的个产物互联网r——谁都没有想建造这样个ฐ全球性的电å脑网络，大家只是把各自的网络连通，不知不觉就把它造成了。科学也是这样的，世界上各地的人把自己的发明贡献给了科学，它就诞生了。这就是科学的实质。还有样东西也是这么诞生的，那ว就是市场经济。做生意的方法，你发明些，我发明些，慢慢地形成了现在这个东西，你看它不怎么样，但它还无可替代。种自由发展而成的事业，总是比个人能ม想出来的强大得多。参与自由的事业，像做自由的人样，令人神往。当然，扯到这里就离了题。现在总听到有人说，要有个某某学，或者说，我们要创建有民族风格的某某学，仿佛经他这么规划ฐ呼吁，在他画出的框子里就会冒出种真正的科学。老母鸡“格格”地叫阵，挣红了脸，就能生个蛋，但科学不会这样产生。人会情绪激动，又会爱慕虚荣。科学没有这些老病，对人的这些毛病，它也不予回应。最重要的是：科学就是它自己้，不在任何人的管辖之ใ内。
对于科学的好处，我已经费尽心机阐述了番，当然不可能说得全面。其实我最想说的是：科学是人创น造的事业，但它比人类本身更为美好。我的老师说过，科学对中ณ国人来说，是种外来的东西，所以我们对它的理解，有过种种偏差：始则惊为洪水猛兽，继而当巫术去理解，再后来把它看做种宗教，拜倒在它的面前。他说这些理解都是不对的，科学是个不断学习的过程。我老师说得很对。我能补充的只是：除了学习科学已有的内容，还要学习它所有我们所无的素า质。我现在不学科学了，但我始终在学习这些素า质。这就是说，人要爱平等爱自由，人类开创的切事业中，科学最有成就，就是因为有这两样做根基。对个人而言，没有这两样东西，不仅谈不上成就，而且会活得像只猪。比这还重要的只有样，就是要爱智慧。无论是个人，还是民族，做聪明人才有前途，当笨蛋肯定是要倒霉。大概ฐ是在年多以前吧，我写了篇小文章讨论这个问题，论证人爱智慧比当笨蛋好些。结果冒出位先生把我臭骂顿，还说我不爱国——真是好没来由！我只是论证番，又没强逼着你当聪明人。你爱当笨蛋就去当吧，你有这个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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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科学与骗术1
我的前半生和科学有缘，有时学习科学，有时做科学工作，但从未想到เ有天自己้会充当科学的辩护士，在各种江湖骗子面前维护它的名声——这使我感到莫大的荣幸。身为个中ณ国人，由于有独特的历史背景，很难理解科学是什么。我在匹兹堡大学的老师许倬云教授曾说，中国人先把科学当做洪水猛兽，后把它当做呼风唤雨的巫术，直到现在，多数学习科学的人还把它看成宗教来顶礼膜拜，而他自己终于体会到，科学是个不断学习的过程。但是，这种体会过于深奥，对大多数中国人不适用。在大多数中国人看来，科学有移山倒海的威力，是某种叫做“科学家”的人发明出的我们所不懂ฦ的古怪门道。基于这种理解，中ณ国人很容易相信切古怪门道都是科学，其中就包括了可以呼风唤雨的气功和让药片穿过塑料瓶的特异功能。我当然要说，这些都不是科学。要把这些说明白并不容易——对不懂科学的人说明什么是科学，就像要对三岁孩子说明什么是性样，难于启齿。
物理学家维纳曾说，在理论上人可以通过根电线来传输。既然如此，你怎么能肯定地说药片不可能穿过药瓶？爱因斯坦说，假如个车厢以极高的速度运动，其中ณ的时间就会变慢。既然如此，三国时的徐庶为什么就不能还在人间？答案是：维纳爱因斯坦说话，不该让外行人听见。我还听说有位山里人进城，看到城里的电å灯，就买个ฐ灯泡回家，把它用皮绳吊起来，然后指着它破口大骂：“妈的，你为什么不亮！”很显然，城里人点电å灯，也不该让山里人看到。现在的情况是：人家听也听到了，看也看到了，我们负有解释之ใ责。我的解释是这样的：科学对于公众来说，确实犯下了过于深奥的罪孽。虽然如此，科学仍然是理性的产物。它是世界上最老实最本分的东西，而气功呼风唤雨，药片穿瓶子，就不那么เ老实。
大贤罗素曾说，近代以来，科学建立了权威แ。这种权威和以往切权威都不同，它是种理性的权威，或者说，它不是种真正的权威。科学所说的切，你都不必问它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那人可不可信，因为ฦ你可以用纸笔或者实验来验证。虽然不是每个ฐ人都有验证数学定理的修养，更不见得拥有实验室，但也不出大格——数学修养可以学出来，实验设备也可以置办。数学家证明了什么，总要把自己的证明写给人看；物理学家做出了什么，也要写出实验条件和过程。总而言之，科学家声称自己发明发现了什么，都要主动接受别人的审查。
我们知道，司法上有无罪推定说，要认定个ฐ人有罪，先假设他是无罪的，用证据来否定这个假设。科学上认定个ฐ人的发现，也是从他没发现开始，用证据来说明他确实发现了。敏感的读者会发现，对于个ฐ人来说，这后种认定，是个有罪推定。举ะ例来说，我王某人在此声称自己最终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我当然不是认真说的！，就等于把自己置于骗子的地位。直到เ我拿出了证明，才能脱罪。鉴于此事的严重性，我劝读者不要轻易尝试。
假如特异功能如某些作家所言，是什么生命科学大发现的话，在特异功能者拿出足以脱罪的证明之前，把他们称为ฦ骗子，显然不是冒犯，因为科学的严肃性就在于此。现在有几位先生努力去证明特异功能有鬼，当然有功于世道，但把游戏玩颠倒了——按照前述科学的规则，我们必须ี首先推定：特异功能本身就是鬼，那些人就是骗子；直到他们有相反的证据。如果有什么要证明的，也该让他们来证明。
现在来说说科学的证明是什么。它是如此的清楚明白可信，绝不以权威แ压人，也绝不装神弄鬼。按罗素的说法，这种证明会使读者感到，假如我不信他所说的就未免太笨。按维纳所说的条件他说的条件现在做不到เ，假如我不相信人可以通过电线传输，那我未免太笨；按爱因斯坦所说的条件他说的条件现在也做不到，假如我不相信时间会变慢，也未免太笨。这些条件太过深奥，远不是特异功能的术者可以理解的。虽然那ว些人可能看过些科普读物，但连科普都没看懂。在大家都能理解的条件之下，不但药片不能穿过塑料瓶，而且任何刚性的物体都不可能ม穿过比自身小的洞而且毫发无损，术者说药片穿过了分子间的缝隙，显然是不要脸了。那些术者的证明，假如有谁想要接受，就未免太笨。如果有人持相反的看法，必然和“骗”字有关，或行骗或受骗。假如我没有勇气讲这些话，也就不配做科学的弟子。因为我们已๐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假如不把这个“骗”字说出来，就只好当笨蛋了。
关心“特异功能”或是“生命科学”的人都知道，像药片穿瓶子耳朵识字这类的事，有时灵，有时不灵。假如你认真去看，肯定碰上他不灵，而且也说不出什么เ时候会灵。假如你责怪他们：为什么不把特异功能ม搞好些再出来表演，就拿他们太当真了。仿此我编个笑话，讲给真正的科学家听：有位物理学家致电瑞典科学院说：本人发现了简便易行的方法，可以实现受控核聚变，但现在把方แ法忘掉了。我保证把方法想起来，但什么时候想起来不能ม保证。在此之前请把诺贝尔物理奖发给我。当然，真正的物理学家不会发这种电报，就算真的出了忘掉方法的事，也只好吃哑巴亏。我们国家的江湖骗子也没发这种电报，是因为他们层次太低。他们根本想不到เ骗诺贝尔奖，只能ม想到混吃混喝，或者写几本五迷三道的书，骗点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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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科学与骗术2
按照许倬云教授的意见，中国人在科学面前，很容易失去平常心。科学本身太过深奥，这是原因之。民族主义是另个原因。假设特异功能或是生命科学是外国人发明的，到中国来表演，相信此时它已๐深深淹没在唾液和黏痰的海洋里。众所周知，现代科学发祥于外国，中国人搞科学，是按洋人发明的规则ท去比赛规定动作。很多人急于发明新东西，为民族争光。在急迫的心情下，就大胆创新，打破常规，创造奇迹。举例来说，五八年大跃进时就发明了很多东西。其中有样，上点岁数的都记得：根铁管，头拍扁后，做成单簧管的样子，用片刀片做簧片。他们说，冷水从中通过，就可以变成热水，彻底打破热力学第二定律。这种东西叫做“超声波”，被大量制造，下在澡堂的池子里。据我所见，它除了割破洗澡者的屁股，别ี无功能；我还见到个人的脚筋被割断，不知他现在怎样了。“特异功能”“生命科学”就是九十年代的“超声波”。“超声波”的发明者是谁，现在已๐经不可考，但我建议大家记下现在这些名字，同时也建议切人：为了让自己的儿女有脸做人，尽量不要当骗子。很显然，这种发明创造，丝毫也不能为民族争光，只是给大家丢丑，所以让那些假发明的责任者溜掉有点不公道。我还建议大家时时想到：整个人类是个ฐ物种，科学是全人类的事业，它的成就不能为ฦ民族所专有，所以它是全人类的光荣；这样就能有些平常心。有了平常心，也就不容易被人骗。
我的老师曾说，科学是个不断学习的过程。学习科学，尤其要有平常心。如罗素所言，科学在“不计利害地追求客观真理”。请扪心自问，你所称的科学，是否如此淳朴和善良。尤瑟纳尔女士说：“当我计算或写作时，就超越了性别，甚至超越了人类。”请扪心自问，你所称的科学，是否是如此崇高的事业。我用大师们的金玉良言劝某些成年人学好。不用别人说，我也觉得此事有点可笑。
现在到了结束本文的时候，可以谈谈我对所谓“生命科学”的看法了。照ั我看，这里包含了些误会。从表面上看，科学只认理不认人，仿佛它是个开放的领域，谁都能来弄把，但在实际上，它又是最困难的事业，不是谁都能懂ฦ，所以它又最为封闭。从表面上看，科学不断创造奇迹，好像很是神奇，但在实际上，它绝无分毫的神奇之处——如马林诺夫斯基所言，科学是对真正事实的实事求是——它创น造的切，都是本分得来的；其中ณ包含的血汗眼泪和艰辛，恐非外人所能知道。但这不是说，你只要说有神奇的事存在，就会冒犯到我。我还有些朋友相信基督死了又活过来，这比药片穿瓶更神奇！这是信仰，理当得到尊重。科学没有理由á去侵犯合理的宗教信仰。但我们现在见到的是种远说不上合理的信仰在公然强科学——个弱智邪ิ恶半人半兽的家伙，想要污智慧女神，它还流着口水吐着粘液口齿不清地说道：“我配得上她！她和我样的笨！”——我想说的是：你搞错了。换个名字，到别ี处去试试吧。
我怎样做青年的思想工ื作
【我怎样做青年的思想工ื作本篇最初发表于19๗96年第14期三联生活周刊杂志。发表时题目为“我和摇滚青年”。——编者】
我有个外甥，天资聪明，虽然不甚用功，也考进了清华大学——对这件事，我是从他母系的血缘上来解释的，作为他的舅舅之ใ，我就极聪明。这孩子爱好摇滚音乐，白天上课，晚上弹吉他唱歌，还聚了几个同好，自称是在“排演”，但使邻居感到悲愤；这主要是因为他的吉他上有种名为噪声发生器的设备，可以弹出砸碎铁ກ锅的声音。要说清华的功课，可不是闹着玩的，每逢考期临近，他就要熬夜突击准备功课；这样来就找不着时间睡觉。几个学期下来，眼见得尖嘴猴腮，两眼乌青，瘦得可以飘起来。他还想毕业后以摇滚音乐为生。不要说他父母觉得灾祸临门，连我都觉得玩摇滚很难成立为种可行的生活方式——除非他学会喝风屙烟的本领ๆ。
作为ฦ摇滚青年，我外甥也许能找到เ个在酒吧里周末弹唱的机会，但也挣不着什么เ钱；假如吵着了酒吧的邻居，或者遇到了要“整顿”什么เ，还有可能被请去蹲派出所——这种事我听说过。此类青年常在派出所的墙根下蹲成排，状如在公厕里，和警察同志做轻松之调侃。当然，最后还要家长把他们领出来。这孩子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姐姐姐夫，对这种前景深感忧虑，他们是体面人，丢不起这个脸。所以长辈们常要说他几句，但他不肯听。最不幸的是，我竟是他的楷模之ใ。我可没蹲过派出所，只不过是个自由撰稿人，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我的职业和摇滚青年有近似之处，口口声声竟说：舅舅可以理解我！因为这个缘故，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都要负起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