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方快乐观区别ี之我见2
时隔二十年，我把这件事仔细考虑了遍，得到的个ฐ结论是这样的：用人来取代驴子往地里送粪，其实很不上算。因为不管人也好，驴也罢，送粪所做的功都是样多，我们人和驴都需要能量补充，人必须要吃粮食，而驴子可以吃草；草和粮食的价值大不相同。事实上，个人在干推粪这种活和干别ี的活时相比，食量将有个ฐ很可观的增长，这就导致了粮食不够吃，所以不得不吃下大批白薯干。白薯干比之正经粮食便宜了很多，但在集市上也要卖到两ä毛钱斤；而在集市上，最好的草可以苫房顶是三分钱斤，般做饲料的草顶多值两分钱。我不认为ฦ自己在吃下斤白薯干之后，可以和吃了十斤干草的驴比赛负重，而且白薯干还异常难吃，噎人，难消化，容易导致胃溃疡；而驴在吃草时肯定不会遇到同样的困难。在此必须强调指出，此种白薯干是生着切片晾的，假设是煮熟了晾出的那种甜甜的东西，就绝不止两毛钱斤。有关白薯干的情况，还可以补充几句，它进到เ了食道里就会往上蹦，不管你把它做成发糕还是面条，只要不用大量的粮食来冲淡，都有同等的效果。因此我曾设想改进下进食的方式，拿着大顶ะ来吃饭，这样它往上蹦就正好进到胃里，省得我痛苦地向下咽，但是我没有试验过，我怕被别人看到后难以解释。白薯干原来是猪的口粮，这种可怜的动物后来就改吃人屙的屎。据我在厕所兼猪圈里的观察，它们遇到吃薯干屙出的屎，就表现出愤怒之状，这曾使我在出恭时良心大感痛苦——这个话题就说到这里为止。由此可见，我姥ณ姥在村里时，四十户人家百多条驴是符合经济规律的。当然，我在村里时，百多户人家没有驴，也符合经济规律。前者符合省钱的规律，后者符合就业的规律。只有“百户人家加百条驴”不符合经济规律，因为没有那么多的事可做。于是，驴子就消เ失了。有关这件事，可以举出件恰当的反例：在英国产业革命前夕，有过次圈地运动，英国农民认为ฦ这是“羊吃人”；而在我的老家则是人吃驴，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吃。村里人说，有阵子老是吃驴肉，但我去晚了没赶上，只赶上了吃白薯干。当然，在这场人和驴的生存竞争中，我当时坚定地站在人这方，认为人有吃掉驴子的权利。
有学者指出，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有重实用的倾向。他们还以为，这点并不坏。抱着这种态度，我们很能欣赏台电å动机。这东西有“器物之用”，它对我们的生活有些贡献。我们还可以像个迂夫子那样细列出它有“抽水之用”“通风之用”，等等。如何得到“之用”，还是个问题，于是我们就想到了发明电动机的那个人——他叫做西门子或者爱迪生。他的工作对我们可以使用电机有所贡献，换言之ใ，他的工作对器物之用又有点用，可以叫做“器物之用之用”。像这样林林总总，可以揪出大群：法拉第麦克斯韦，等等，分别ี具有“之用之ใ用之ใ用”或更多的之用。像我这样的驴子之友看来，这样来想问题，岂止是有点笨，简直是脑子里有块榆木疙瘩，嗓子里有口痰。我认为在器物的背后是人的方法与技能，在方法与技能的背后是人对自然的了解，在人对自然了解的背后，是人类了解现在过去与未来的万丈雄心。按老派人士的说法，它该叫做“之用之用之用之用”，是末节的末节。个人假如这样看待人类最高尚的品行，何止是可耻，简直是可杀。而区区的物品，却可以叫“之用”，和人亲近了很多。总而言之，以自己为中心，只要好处；由此产生的狼心狗肺的说法，肯定可以把法拉第爱迪生等人气得在坟墓里打滚。
我们已经有了好几次文化热：第次好像是在八五年，我正在海外留学，有朋友告诉我说，国内正在热着。到เ八八年我回国时，又赶上了第二次热。这两年又来了次文化批评热，又名“人文精神的讨论”。看来文化热这种现象，和流行性感冒有某种近似之处。前两次热还有点正经，起码介绍了些国外社ุ会科学的成果，最近这次很不行，主要是在发些牢马蚤：说社会对人文知识分子的态度不端正，知识分子自己也不端正；夫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们要向君子看齐——可能还说了些别的。但我以为，以上所述，就是文化批评热中ณ多数议论的要点。在文化批评热里王朔被人臭骂，正如水浒传里郓城县都头插翅虎雷横在勾栏里遭人奚落：你这厮若识得子弟门庭时，狗头上生角！文化就是这种子弟门庭，决不容痞子插足。如此看来，文化是种以自我为中ณ心的价值观，还有点党同伐异的意思；但我不愿把别人想得太坏，所以就说，这次热的文化，乃是种操守，要求大家洁身自好，不要受物欲的玷污。我们文化人就如唐僧，俗世的物欲就如个母蝎子精，我们可不要受她的勾引，和那个妖女睡觉，丧了元阳，走了真精，此后不再是童男子，不配前往西天礼佛——这样胡扯下去，别人就会不承认我是文化人，取消我讨论文化问题的权利。我想要说的是，像这样热下去，我就要不知道文化是什么了。
我认为，当我们认真地评价艺术时，所用的标准和科学上的标准有共通之处，那就是不依据现世的利ำ害得失，只论其对不对科学美不美艺术。此种标准我称为智慧的标准。假设有种人类之外的智能生物，我们当然期望它们除了理解人类在科学上的成就之外，还能ม理解人类在艺术上的成就，故此，智慧就超越了人类。有些人会以为人类之ใ外的东西能欣赏人类的艺术是不可能的，那么我敢和你打赌，此种生物在读到尤瑟纳尔女士的书时，读到เ某句必会击节赞赏，对人类拥有的胸襟给予肯定；至于它能不能ม欣赏红楼梦，我倒不敢赌。但我敢断言，这种标准是存在的。从这种标准来看，人类侥幸拥有了智慧，就该善用它，成就种种事业，其中就包括了文学艺术在内。用这样的标准来度量，小说家力图写出本前所未有的书，正如科学家力图做出发现，是值得赞美的事。当然，还有别的标准，那ว就是念念不忘自己是个人，家住某某胡同某某号，周围有三姑六婆，应该循规蹈矩地过生，倘有余力，就该发大财，当大官，让别人说你好。这后种标准是个ฐ人幸福之所系，自然不可忘记，但作为个现代知识分子，前种标准也该记住些。
对于什么叫美好道德什么叫善良，我有个最本分的考虑：认真地思索，真诚地明辨是非，有这种态度，大概ฐ就可算是善良吧。说具体些，如罗素所说，不计成败利钝地追求客观真理，这该是种美德吧？知识本身该算种善吧？科学知识分子说这就够了，人文知识分子却来扳杠。他们说，这种朴素的善恶观，造成了多少罪孽！现代的科技文明使人类迷失了方向，科学又造出了毁灭世界的武器。好吧，这些说法也对。可是翻过来看看，人文知识分子又给思想流氓们造了多少凶器多少混淆是非的烟雾弹！翻过来倒过去，没有种知识分子是清白无辜的。所以我建议把看不清楚的事撇开，就从知识分子本身的利害来考虑问题——从这种利ำ害出发，考虑我们该有何种道德何种信念。至于该给老百姓包括我们自己在内灌输些什么เ，最好让领导上去考虑。我觉得领导上办这些事能行，用不着别人帮忙。
假如个人每天吃样的饭，干样的活，再加上把八个样板戏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看到听了上句知道下句的程度，就值得我最大的同情。我最赞成罗素先生的句话：“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大多数的参差多态都是敏于思索的人创造出来的。当然，我知道有些人不赞成我们的意见。他们必然认为，单机械，乃是幸福的本源。老子说，要让大家“虚其心而实其腹”，我听了就不是很喜欢；汉儒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在我看来是个很卑鄙的行为ฦ。摩尔爵士设想了个细节完备的乌托邦，但我像罗素先生样，决不肯到其中去生活。在这个名单的末尾是些善良的军代表，他们想把切从我头脑中驱除出去，只剩本27๕0页的小红书。在生活的其他方แ面，某种程度的单调机械是必须忍受的，但是思想决不能包括在内。胡思乱想并不有趣，有趣是有道理而且新า奇。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不幸就是有些人完全拒绝新奇。
我十三岁时，常到我爸爸的书柜里偷书看。那时候政治气氛紧张，他把所有不宜摆在外面的书都锁了起来，在那个柜子里，有奥维德的变形记，朱生豪译的莎翁戏剧，甚至还有十日谈。柜子是锁着的，但我哥哥有捅开它的方法。他还有说服我去火中取栗的办法：你小，身体也单薄，我看爸爸不好意思揍你。但实际上，在揍我这个问题上，我爸爸显得不够绅士派，我的手脚也不太灵活，总给他这种机会。总而言之，偷出书来两人看，挨揍则是我人挨，就这样看了些书。虽然很吃亏，但我也不后悔。
小将的时期很快就结束了，随后是“工ื人阶级领导切”的时期。学校里有了工人师傅，这些师傅和过去见到的工人师傅不大样，多少都有点晕晕乎乎ๆ五迷三道，虽然不像革命小将那么疯狂，但也远不能ม说是正常的。然后就是“三支两军时期”，到处都有军代表。当时的军代表里肯定也有头脑清楚办事稳重的人，但我没有见到เ过。最后年轻人都被派往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学习后者的优秀品质。下乡之前，我们先到京郊农村去劳动，作为次预ไ演。那村里的人在我们面前也有点不够正常——寻常人走路不应该把两腿叉得那么宽，让辆小车都能从中推过去，也不该是颠颠的模样，只有条板凳学会了走路才会是这般模样。在萧瑟的秋风中，我们蹲在地头，看贫下中农晚汇报，汇报词如下：“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读做‘母恩’今天下午的活茬是：领着小学生们敛芝麻。报告完毕。”我面不胜悲愤地想到自己长了这么大的个ฐ子，居然还是小学生，被人领着敛芝麻；面也注意到汇报人兴奋的样子，有些人连冻出的清水鼻涕都顾ุ不上擦，在鼻孔上吹出泡泡来啦。现在我提起这些事情，绝不是想说这些朴实的人们有什么不对，而是试图说明，人经不起恭维。越是天真朴实的人，听到เ种于己้有利的说法，证明自己身上有种种优越的素质，是人类中最优越的部分，就越会不知东西南北，撒起癔症来。我猜越是生活了无趣味，又看不到希望的人，就越会竖起耳朵来听这种于己有利的说法。这大概是因为撒癔症比过正常的生活还快乐些吧——说到เ了这点，这篇文章也临近终结。
八十年代之初，我是人民大学的学生。有回被拘到礼堂里听报告，报告人是位青年道德教育家——我说是被拘去的，是因为我并不想听这个报告，但缺席要记旷课，旷课的次数多了就毕不了业。这位先生的报告总是从恭维听众开始。在清华大学时，他说：这里是清华大学，是全国最高学府呀；在北大则说：这里是有五四传统的呀；在人大则说：这是有革命传统的学校呀。总之，最后总要说，在这里做报告他不胜惶恐。我听到他说不胜惶恐时，禁不住舌头转，鼻子底下滚出句顶级的粗话来。顺便说句，不管到了什么地方，我首先要把当地的骂人话全学会。这是为了防手，免得别人骂我还不知道，虽然我自己从来不骂人，但对于粗话几乎ๆ是个ฐ专家。为了那位先生的报告我破例骂了回，这是因为我不想受他恭维。平心而论，恭维人所在的学校是种礼貌。从人们所在的民族文化社ุ会阶层，乃至性别上编造种种不切实际的说法，那ว才叫做险恶的煽动。因为他的用意是煽动种癔症的大流行，以便从中渔利。人家恭维我句，我就骂起来，这是因为ฦ，从内心深处我知道，我也是经不起恭维的。
关于崇高
【关于崇高本篇最初发表于1996年第4期中国青年研究杂志。——编者】
七十年代发生了这样回事：河里发大水，冲走了根国家的电å线杆。有位知青下水去追，电线杆没捞上来，人却淹死了。这位知青受到表彰，成了革命烈士。这件事在知青中间引起了点小小的困惑：我们的条命，到底抵不抵得上根木头？结果是困惑的人惨遭批判，不瞒你说，我本人就是困惑者之，所以对这件事记忆犹新า。照我看来，我们吃了很多年的饭才长到这么大，价值肯定比根木头高；拿我们去换木头是不值的。但人家告诉我说：国家财产是大义之ใ所在，见到它被水冲走，连想都不要想，就要下水去捞。不要说是木头，就是根稻草，也得跳下水。他们还说，我这种值不值的论调是种落后言论——幸好还没有说我反动。
实际上，我在年轻时是个标准的愣头青，水性也好。见到大水冲走了木头，第个跳下水的准是我，假如水势太大，我也可能被淹死，成为烈士，因为我毕竟还不是鸭子。这就是说，我并不缺少崇高的气质，我只是不会唱那些高调。时隔二十多年，我也读了些书，从书本知识和亲身经历之ใ中，我得到了这样种结论：自打孔孟到如今，我们这个社会里只有两种人。种编写生活的脚本，另种去演出这些脚本。前种人是古代的圣贤，七十年代的政工干部；后种包括古代的老百姓和近代的知青。所谓上智下愚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就是这个意思吧。从气质来说，我只适合当演员，不适合当编剧ຕ，但是看到เ脚本编得太坏时，总禁不住要多上几句嘴，就被当落后分子来看待。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
在个文明社会里，个人总要做出些牺牲——牺牲“自我”，成就“超我”——这些牺牲就是崇高的行为。我从不拒绝演出这样的戏，但总希望剧情合理些——我觉得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举例来说，洪水冲走国家财产，我们年轻人有抢救之责，这是没有疑问的，但总要问问捞些什么เ。捞木头尚称合理，捞稻草就太过分。这种言论是对崇高唱了反调。现在的人会同意，这罪不在我：剧本编得实在差劲。由此就可以推导出：崇高并不总是对的，低下的方有时也会有些道理。实际上，就是唱高调的人见了根稻草被冲走，也不会跳下水，但不妨碍他继续这么说下去。事实上，有些崇高是人所共知的虚伪，这种东西比堕落还要坏。
人有权拒绝种虚伪的崇高，正如他有权拒绝下水去捞根稻草。假如这是对的，就对营造或提倡社会伦理的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能只顾浪漫煽情，要留有余地；换言之，不能够只讲崇高，不讲道理。举例来说，孟子发明了种伦理学，说亲亲敬长是人的良知良能，孝敬父母忠君爱国是人间的大义แ。所以，臣民向君父奉献切，就是崇高之所在。孟子的文章写得很煽情，让我自愧不如，他老人家要是肯去作诗，就是中国的拜伦；只可惜不讲道理。臣民奉献了切之后，靠什么活着？再比方แ说，在七十年代，人们说，大公无私就是崇高之所在。为公前进步死，强过了为私后退半步生。这是不讲道理的：我们都死了，谁来干活呢？在煽情的伦理流行之ใ时，人所共知的虚伪无所不在；因为照ั那些高调去生活，不是累死就是饿死——高调加虚伪才能构成种可行的生活方式。从历史上我们知道，宋明理学是种高调。理学越兴盛，人也越虚伪。从亲身经历中ณ我们知道，七十年代的调门最高。知青为ฦ了上大学回城，什么事都干出来了。有种虚伪是不该受谴责的，因为这是为了能活着。现在又有人在提倡追逐崇高，我不知道是在提倡理性，还是味煽情。假如是后者，那就是犯了老毛病。
与此相反，在英国倒是出现了种点都不煽情的伦理学。让我们先把这相反的事情说上说——罗素先生这样评价功利主义的伦理学家：这些人的理论虽然显得卑下，但却关心同胞们的福利，所以他们本人的品格是无可挑剔的。然后再让我们反过来说——我们这里的伦理学家既然提倡相反的伦理，评价也该是相反的。他们的理论虽然崇高，但却无视多数人的利益；这种偏执还得到官方的奖励，在七十年代，高调唱得好，就能ม升官——他们本人的品行如何，也就不好说了。我总觉得有煽๓情气质的人唱高调是浪ฐ费自己的才能：应该试试去写诗——照我看，七十年代的政工干部都有诗人的气质——把营造社ุ会伦理的工作让给那些善讲道理的人，于公于私，这都不是坏事。
谦卑学习班1
【谦卑学习班：本篇最初发表于199๗6年第7期三联生活周刊杂志。——编者】
朋友们知道我在海外留学多年，总要羡慕地说，你可算是把该看的书都看过了。众所周知，我们这里可以引进好莱坞的文化垃圾，却不肯给文人方便，设家卖国外新书的文化书店。如果看翻译的书，能把你看得连中国话都忘了。要是到北京图书馆去借，你就是老死在里面也借不到几本书。总而言之ใ，大家都有想看而看不到的书。说来也惭愧，我在国外时，根本没读几本正经书，专拣不正经的书看。当时我想，正经书回来也能看到，我先把回来看不到的看了吧。我可没想到回来以后什么都看不到——要是知道，就在图书馆里多泡几年再回来。根据我的经验，人从不正经的书里也能得到เ教益。
我就从本不正经的书里得到了些教益。这本书的题目叫做我是〈花花公子〉的编辑，里面尽是荒唐的故事，但有则我以为相当正经。这本书标明是纪实类的书，但我对它的真实性有点怀疑。这故事是这么开始的：有天，洛杉矶家大报登出则学习班的：教授谦卑。学费两千元，住宿在内，膳食自理。本书的作者接到主ว编的指示：出了什么怪事。他就驱车出发，路上还在想着：我也太狂傲了，这回报社给报销学费，让我也学点谦卑。等到เ到了学习班的报名处，看到了大批过了气的名人：有文体明星政治家文化名人道德讲演家，甚至还有个ฐ把在电视上讲道的牧师。美国这地方有点古怪：既捧人，也毁人。以电影明星为例，先把你捧到不知东西南北，口出狂言道：我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男ç女演员。然后就开始毁。先是老百姓看他她的狂相不顺ิ眼，纷纷写信或打电话到报社电视台贬他，然后，那些捧人的传媒也跟着转向，把他骂个文不值——这道理很简单：报纸需要订户，电视台也需要收视率，美国老百姓可是些得罪不起的人哪。在我们这里就不是这样，所以也没有这样的学习班——这样来，个名人就被毁掉了。作者在这个学习班上见到เ的全是大名人，这些家伙都因为太狂，碰了钉子，所以想要学点谦卑。此时，他想到：和他们相比，我得算个ฐ老实人——狂傲这两ä个字用在我身上是不恰当的。当然，他还没见到我们中国的明星，要是见到了，定会以为ฦ自己就是道德上的完人了。
且说这个学习班，设在个山中废弃的中学里，要门没门，要窗没窗，只有满地的鹿粪和狐狸屎。破教室的地上放了些床垫子，从破烂和肮脏程度来看，肯定是大街上拣来的垃圾。那些狂傲的名人好不容易才弄清是要他们睡在这些垫子上，知道以后，就纷纷向工作人员嚷道：两千块钱的住宿就是这样的吗？人家只回答句话：别忘了你是来学什么的！有些人就说：说得对，我是来学谦卑的，住得差点，有助于纠正我道德上的缺陷；有些人还是不理解，还是吵吵闹闹。但吵归吵，人家只是不理。等到中午吃饭时，那ว破学校的食堂里供应汉堡包，十块钱份，面包倒是很大，生菜叶子也不少——毛驴会喜欢的——就是没有肉。有些狂傲的名人就吼了起来：十块钱个的汉堡包就该是这样的吗？牛肉在哪儿？顺便说句，“rb！”是句成语，意思是“别蒙事呀！”得到เ的回答是：别忘了你是来学什么เ的！就这样，吃着净素，睡着破床垫，每天早ຉ上在全校惟能流出冷水的破管子前面排着长队盥洗。此书的作者是个老油子，看了这个破烂的地点和这些不三不四的工作人员，心里早就像明镜似的，但他也不来说破。除了吃不好睡不好，这个学习班还实行着封闭式管理，不到结业谁也不准回家——当然，除非你不想结业，也不要求退还学费，就可以回家。这些盛气凌人的家伙被圈在里面，很快就变得与伙叫化子相仿。除了这种种不便，这个班还总不上课，让学员在这破烂中学里溜达，美其名曰反省自己。学习班的办公室里总是挤满了抱怨的人，大家都找负责人吵架，但这位负责人也有手，总是笑容可掬地说道：要是我是你，就不这样气急败坏——要知道，在上帝ຓ面前，我们可都是罪人哪。至于课，我们会上的。听了以后保证你们会满意。长话短说，这个鬼学习班把大家耗了两个礼拜，这帮名人居然都坚持了下来，只是天天闹着要听课。
最后，上课的时刻终于来到了。校方宣布，主讲者是个ฐ伟大的人，很不容易请到。所以这课只讲堂，讲完了就结业。于是，全体学员都来到了破礼堂里，见到เ了这位演讲人。原书花了整整三页来形容他，但我没有篇幅，只能长话短说：此人有点像歌星，有点像影星，有点像信口雌黄的政治家，又有几分像在讲台上满嘴撒村的野狐禅牧师——为了使中国读者理解，还要加上句，他又像个有特异功能的大气功师。总而言之，他就是那ว个我们花钱买票听他嚷嚷的人。这么个家伙往台上站，大家都倍感亲切，因而鸦雀无声。此人说道：我的课只讲句话，讲完了整个学习班就结束虽然只是句话，大家记住了，就会终生受用不尽，以后永不会狂傲——听好了：r！同时，他还把这话写在了黑板上，然后摔粉笔，扬长而去。这话只能用北京俗话来翻译：你是个傻！
谦卑学习班2๐
礼堂里先是鸦雀无声，然后就是卷堂大乱。有人感到大受启发，说道：有道理，有道理！原来我是个傻呀。还有人愤愤不平，说道：就算我真是个傻，也犯不着花两千块钱请人来告诉我！至于该书作者，没有介入争论，径直开车下山去找东西吃——连吃两ä个礼拜的净素า可不是闹着玩的。如前所述，我对这故事的真实性有点怀疑，但我以为，真不真的不要紧，要紧的是要有教育意义——中国常有人不惜代价，冒了被踩死的危险，挤进体育馆类的地方แ，去见见大名人，在里面涕泪直流，出来后又觉得上当。这道理是这样的：用不着花很多钱，受很多罪，跑好远的路，洗耳恭听别人说你是傻。自己知道就够了。
荷兰牧场与父老乡亲
【荷兰牧场与父老乡亲：本篇最初发表于1996๔年第12期三联生活周刊杂志。——编者】
我到荷兰去旅游，看到运河边上有个风车，风车下面有片牧场，就站下来看，然后被震惊了。这片牧场在片低洼地里，远低于运河的水面，茵茵的绿草上有些奶牛在吃草。乍ๅ看起来不过是片乡村景象，细看起来就会发现些别的：那些草地的中央隆起，四周环以浅沟；整个地面像瓦楞铁ກ样略有起伏，下凹的地方和沟渠相接，浅沟通向深沟，深沟又通向渠道。所有的渠道都通到风车那里。这样来，哪怕天降大雨，牧场上也不会有积水。水都流到沟渠里，等着风车把它抽到运河里去。如果没有这样精巧的排水系统，这地方就不会有牧场，只会有沼泽地。站在运河边上，极目所见，到处是这样井然有序的牧场。这些地当然不是天生这样，它是人悉心营造的结果。假如这种田园出于现代工程技术人员之手，那倒也罢了。实际上，这些运河风车牧场，都是十七世纪时荷兰人的作品。我从十七岁就下乡插队，南方北方都插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土地。
我在山东老家插过两年队，什么活都干过。七四年的春夏之交，天还没有亮，我就被阵哇哇乱叫的有线广播声吵起来了。这种哇哇的声音提醒我们，现在已经是电子时代。然后我紧紧ู裤腰带，推起独轮车，给地里送粪。独轮车很不容易叫我想起现在是电子时代。俗话说得好，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我们老家的人就认这个理。独轮车的好处在于它可以在各种糟糕的路上走，绕过各种坑和石头；坏处在于它极难操纵，很容易连人带车起翻掉。我们老家的人在提高推车技巧方面不遗余力，达到เ了杂技的水平。举ะ例来说，有人可以把车推过门槛，有人可以把它推上台阶。但不管技巧有多高，还是免不了栽跟头，而且总造成鼻青脸肿的后果。现在我想，与其在车技上下苦功，还不如把路修修——我在欧洲游玩时，发现那ว边的乡间道路极为美好——但这件事就是没人干。不要说田间的路，就是村里的路也很糟，说不清是路还是坑。
我们老家那些地都在山上。下乡时我带了几双布鞋，全是送粪时穿坏的。整双鞋像新的样，只是后跟豁开了。我的脚๐脖子经常抽筋，现在做梦梦到推粪上山，还是要抽筋。而且那ว些粪也不过是美其名为粪，实则是些垫猪圈的土，学大寨时要凑上报数字，常常刚垫上就挖出来，猪还来不及在上面排泄呢我去起圈时，猪老诧异地看着我。假如它会说话，肯定要问问我：抽什么疯呢？有时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就揍它。被猪看成笨蛋，这是不能忍受的。
坦白地说，我自己绝不可能ม把车粪推上山——坡道太陡，空手走都有点喘。实际上山边上有人在接应：小车推到坡道上，就有人用绳子套住，在前面拉，和两人之力，才能把车弄上山去。这省了我的劲儿，但从另个角度来说就更笨了。这道理是这样的：这车粪有百公斤，我和小车加起来，也快有百公斤了，为了送百公斤的粪，饶上我这百公斤已经很笨，现在又来了个人，这就不止是百公斤ภ。刨去做无效功不算，有效功不过是送上去些土，其中肥料é的成分本属虚无缥缈好在这些蠢事猪是看不到เ的；假如看到的话，不知它会怎么想：土里只要含有微量它老人家的粪尿，人就要不惜劳力送上高山——它会因此变成自大狂，甚至提出应该谁吃谁的问题
从任何意义上说，送粪这种工作决不比从低洼地里提水更有价值。这种活计本该交给风能去干，犯不着动用宝贵的人体生物能。我总以为，假如我老家住了些十七世纪的荷兰人，肯定遍山都是缆车索道——他们就是那样的人：工程师经济学家能工巧匠。至于我老家的乡亲，全是些勤劳朴实缺少心计的人。前种人的生活比较舒服，这是不容争辩的。
现在可以说说我是种什么人。在老家时，我和乡亲们相比，显得更加勤劳朴实更加少心计。当年我想的是：我得装出很能吃苦的样子，让村里的贫下中农觉得我是个好人，推荐我去上大学，跳出这个ฐ火坑顺便说句，我虽有这种卑鄙的想法，但没有得逞。大学还是我自己考上的。既然他们没有推荐我，我就可以说几句坦白的话，不算占了便宜又卖乖。村里的那些活，弄得人会儿腰疼，会儿腿疼，尤其是拔麦子，拔得手疼不已，简直和上刑没什么两样——十指连心嘛，干嘛要用它们干这种受罪的事呢？当年我假装很受用，说什么身体在受罪，思想却变好了，全是昧心话。说良心话就是：身体在受罪，思想也更坏了，变得更阴险，更诈当年我在老家插队时，共有两种选择：种朴实的想法是在村里苦挨下去，将来成为位可敬的父老乡亲；种狡猾的想法就是从村里混出去，自己不当父老乡亲，反过来歌颂父老乡亲。这种歌颂โ虽然动听，但多少有点虚伪站在荷兰牧场面前，我发现还有第三种选择。对于个人来说，这种选择不存在，但对于个民族来说，它不仅存在，而且还是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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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片子与民族自信心
我生在北京西郊大学区里。长大以后，到美国留学，想要恭维港台来的同学，就说：你国语讲得不坏！他们也很识趣，马上恭维回来：不能和你比呀。北京乃是文化古都，历朝历代人文荟萃，语音也是所有中国话里最高尚的种，海ร外华人佩服之至。我曾在美国华文报纸上读到เ篇华裔教授的大陆游记，说到他遭服务小姐数落的情形：只听得串ธ京片子，又急又快，字字清楚，就想起了老残游记里大明湖上黑妞说书，不禁目瞪口呆，连人家说什么都没有去想——我们北京人的语音就有如此的魅力。当然，教授愣完了，开始想那些话，就臊得老脸通红。过去，我们北京的某些小姐尤其是售票员在粗话的词汇量方面，确实不亚于门头沟的老矿工——这不要紧，语音还是我们高贵。
但是，这已๐是昨日黄花。今天你打开收音机或者电视机，就会听到เ串“嗯嗯啊啊”的港台腔调。港台人把国语讲成这样也会害臊，大陆的广播员却不知道害臊。有句鬼话，叫做“那ว么呢”，那么来那么去，显得很低智，但人人都说。我不知这是从哪儿学来的，但觉得该算到港台的账上。再发展下去，就要学台湾小朋友，说出“好可爱好高兴噢”这样的鬼话。台湾人造的新词新话，和他们的口音有关。国语口音纯正的人学起来很难听。
除了广播员，说话港台化最为厉害的，当数些女歌星。李敖先生骂老国民党，说他们“手台湾，意滛大陆”，这个比方太过粗俗，但很有表现力。我们的些时髦小姐糟蹋自己的语音，肯定是在意滛港币和新台币——这两个地方แ除了货币，再没什么格外让人动心的东西。港台人说国语，经常顿顿，你知道是为ฦ什么เ吗？他们在想这话汉语该怎么说啊。他们英语讲得太多，常把中ณ国话忘了，所以是可以原谅的。我的亲侄子在美国上小学，回来讲汉语就犯这毛病。犯了我就打他屁股，打下就好。中ณ国的歌星又不讲英文，再犯这种毛病，显得活像是大头傻子。电台请歌星做节目，播音室里该预备几个乒乓球拍子。乒乓球拍子不管用，就用擀面杖。这样级级往上升，我估计用不到เ狼牙棒，就能把这种病治好。治好了广播员，治好了歌星，就可以治其他小姐的病。如今在饭店里，听见鼻腔里哼出句港味的“先生”，我就起鸡皮疙瘩。北京的女孩子，干嘛要用鼻甲â来说话！
这篇文章直在谈语音语调，但语音又不是我真正关心的问题。我关心的是，港台文化正在侵入内地。尤其是那些狗屎不如的电视连续剧，正在电å视台上集集地演着，演得中ณ国人连中国话都说不好了。香港和台湾的确是富裕，但没有文化。咱们这里看上去没啥，但人家还是仰慕的。所谓文化，乃是历朝历代的积累。你把城墙拆了，把四合院扒了，它还在人身上保留着。除了语音，还有别的——就拿笔者来说，不过普普通通个ฐ北方人，稍稍有点急公好义，仗义疏财，有那么丁点燕赵古风，台湾来的教授见了就说：你们大陆同学，气概了不得
我在海ร外的报刊上看到这样则故事：有个前国军上校，和我们打了多年的内战，枪林弹雨都没把他打死。这方面说明我们的火力还不够厉害，另方面也说明这个老东西确实有两下子。改革开放之初，他巴巴地从美国跑了回来，在北京的饭店里被小姐骂了顿ู，口气上不来，脑子里崩了血筋，当场毙命。就是这样可怕的故事也挡不住他们回来，他们还觉得被正庄京片子给骂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我认识几位华裔教授，常回大陆，再回到美利坚，说起大陆服务态度之坏，就扼腕叹息道：再也不回去了。隔了半年，又见他打点行装。问起来时，他却说：骂人的京片子也是很好听的呀！他们还说：骂人的小姐虽然粗鲁，人却不坏，既诚实又正直，不会看人下菜碟，专拍有钱人马屁——这倒不是谬奖。八十年代初的北京小姐，就是洛克菲勒冒犯到เ她，也是照骂不误：“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在我这儿起腻，惹急了我他妈的拿大嘴巴子贴你！”断断不会见了港客就骨髓发酥非要嫁他不可——除非是领ๆ导上交待了任务，要把他争取过来。粗鲁虽然不好，民族自尊心却是好的，小姐遇上起腻者，用大嘴巴๒子去“贴”他，也算合理；总比用脸去贴好吧。这些事说起来也有十几年了。如今北京多了很多合资饭店，里面的小姐不骂人，这几位教授却不来了。我估计是听说这里满街的鸟语，觉着回来没意思。他们不来也不要紧，但我们总该留แ点东西，好让别人仰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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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经历
【高考经历：本篇最初发表于1997年第1้1期三联生活周刊杂志。——编者】
19๗7๕8年我去考大学。在此之前，我只上过年中学，还是十二年前上的，中ณ学的功课或者没有学，或者全忘光。家里人劝我说：你毫无基础，最好还是考文科，免得考不上。但我就是不听，去考了理科，结果考上了。家里人还说，你记忆力好，考文科比较有把握。我的记忆力是不错，本很厚的书看过以后，里面每个细节都能ม记得，但是书里的人名地名年代等等，差不多全都记不得。
我对事情实际的面比较感兴趣：如果你说的是种状态，我马上就能明白是怎样种情形；如果你说的是种过程，我也马上能理解照你说的，前因如何，后果则会如何。不但能理解，而且能记住。因此，数理化对我来说，还是相对好懂的。最要命的是这类问题：件事，它有什么样的名分，应该怎样把它纳入名义的体系——或者说，对它该用什么样的提法。众所周知，提法总是要背的。我怕的就是这个。文科的鼻祖孔老夫子说，必也正名乎。我也知道正名重要。但我老觉得把件事搞懂更重要——我就怕名也正了，言也顺了，事也成了，最后成的是什么เ事情倒不大明白。我层次很低，也就配去学学理科。
当然，理科也要考门需要背的课程，这门课几乎要了我的命。我记得当年准备了道题，叫做十次路线斗争，它完全是我的噩梦。每次斗ç争都有正确的方和错误的方，正确的方不难回答，错误的方的代表人物是谁就需要记了。你去问个基督徒：谁是你的救主？他马上就能ม答上来：他是我主耶稣啊！我的情况也是这样，这说明我是个ฐ好人。若问：请答出著名的十大魔鬼是谁？基督徒未必都能答上来——好人记魔鬼的名字干什么เ。我也记不住错误路线代表人物的名字，这是因为我不想犯路线错误。但我既然想上大学，就得把这些名字记住。“十次路线斗ç争”比这里解释的还要难些，因为每次斗争都分别是反左或反右，需要—记清，弄得我头大如斗。坦白说，临ภ考前天，我整天举ะ着双手，对着十个手指默诵着，总算是记住了所有的左和右。但我光顾了记题上的左右，把真正的左右都忘了，以后总也想不起来。后来在美国开车，我老婆在旁边说往右拐，或者往左拐我马上就想到了陈独秀或者王明，弯却拐不过来，把车开到เ了马路牙子上，把保险杠撞坏。后来改为揪耳朵，情况才有好转，保险杠也不坏了——可恨的是，这道题还没考。门课就把我考成了这样，假如门门都是这样，肯定能把我考得连自己是谁都忘掉。现在回想起来，幸亏我没去考文科——幸亏我还有这么点自知之明。如果考了的话，要么考不上，要么被考傻掉。
我当年的“考友”里，有志文科的背功都相当了得。有位仁兄准备功课时是这样的：十冬腊月，他穿着件小棉袄，笼着手在外面溜达，弓着个ฐ腰，嘴里念念叨叨，看上去像个ฐ跳大神的老太婆。你从旁边经过时，叫住他说：来，考你考。他才把手从袖子里掏出来，袖子里还有高考复习材料，他把这东西递给你。不管你问哪道题，他先告诉你答案在第几页，第几自然段，然后就像炒豆样背起来，在句尾断下来，告诉你这里是逗号还是句号。当然，他背的个ฐ字都不错，连标点都不会错。这位仁兄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所著名的文科大学——对这种背功，我是真心羡慕的。至于我自己，背东西就困，那种感觉和煤气中毒以后差不太多。跑到เ外面去挨冻倒是不困，清水鼻涕却要像开闸样往下流，看起来甚不雅。我觉得去啃几道数学题倒会好过些。
说到数学，这可是我最没把握的门课，因为没有学过。其实哪门功课我都没学过，全靠自己瞎琢磨。物理化学还好琢磨，数学可是不能ม乱猜的。我觉得自己的数学肯定要砸，谁知最后居然还及了格。听说那年发生了件怪事：京郊某中学毕业班的学生，数学有人教的，可考试成绩通通是零蛋，连个得五分的都没有。把卷子调出来看，都答得满满的，不是白卷。学生说，这门课听不大懂，老师让他们死记硬背来的。不管怎么说吧，也不该都是零分。后来发现，他们的数学老师也在考大学，数学得分也是零。别人知道了这件事都说：这班学生的背功真是了得。不是吹牛，要是我在那个班里，数学肯定得不了零分——老师让我背的东西，我肯定记不住。既然记不住，分两分总能得到。
盛装ณ舞步
初入大学的门槛，我发现有个同学和我很相像：我们俩都长得人高马大，都是副睡不醒的样子，而且都能言善辩。后来发现，他不仅和我同班，而且同宿舍，于是感情就很好。每天吃完了晚饭，我要在校园里散步，他必在路边等我，伸出手臂说：年兄请——这家伙把我叫做年兄，好像我们是同科的进士或者举人。我也说：请。于是就手臂挽着手臂有点像对情人，在校园里遛起弯来，路走，路高谈阔论。像这个样子在美国是有危险的，有些心胸狭隘的家伙会拿枪来打我们。现在走在上海街头恐怕也不行，但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在北京的所校园的角落里遛遛，还没什么大问题。当然，有时也有些人跟在我们身后，主要是因为这位年兄博古通今，满肚子都是典故；而我呢，如你所知，能胡编是我吃饭的本事，我们俩聊，听起来蛮有意思的。有些同班同学跟着我们，听我们胡扯——从纪晓岚路扯到爱因斯坦，这些前辈在天之灵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可能ม会不高兴。到了期中ณ期末，功课繁忙，大家都去准备考试，没人来听我们胡扯，散步的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们俩除了散步，有时还跳跳踢踏舞。严å格地说，还不是踢踏舞。此事的起因是：这位年兄曾在内蒙插队，对马儿极有感情，看到电å视上演到马术比赛，尤其是盛装ณ舞步，他马上就如痴如狂。我曾给他出过这样的主意：等放了暑假，你回插队的地方，弄匹马来练练好了。他却说：我们那ว里只有小个子蒙古马，骑上去它就差不多了，怎忍心让它来跳舞——再说，贫下中ณ牧也不会答应，他们常说：糟蹋马匹的人不得好死。然后，他忽然有了个重要的发现：啊呀年兄，咱们俩合起来是四条腿，和马的腿样多嘛！他建议我们来练习盛装舞步，我也没有不同意见——反正吃饱了要消เ消食。两条大汉扣着膀子乱跳，是有点古怪，但我们又不是在大街上跳，而是在偏僻小路上跳，所以没有妨碍谁。再说，我们俩都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之士，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干部，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