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年轻人看到เ此处，必然会猜到：那年我考上了，要不就不会写这篇文章。他们还会说：又在写你们老三届过五关斩六将的英雄事迹，真是烦死了。我的确是考上了，但并不觉得有何值得夸耀之处。与此相反，我是怀着内心的痛苦在回忆此事。别人在考场上，看到题目都会做，就会高兴。我看到题目都会做，心里倒发起虚来。每做出道题，我心里就要嘀咕番：这个做法是我猜的，到底对不对呢？所有题都做完，我已经愁肠千结，提前半小时交卷，像丧家犬样溜出考场。考完之后，别ี人都在谈论自己能ม得多少分。我却不敢谈论：得百分和零分都在我预料之内。虽然成绩不坏，但我还是后怕得很，以后再不敢这样学习。那年的考生里，像我这样的人还不少，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怀疑自己้。有些考友从考场出来时，心情激动地说：题目都做出来了，这回准是百分！等发榜看，几乎是零蛋。这不说明别的，只说明他对考试科目的理解彻底不对。
当你真正拥有个冠冕堂皇的字号时，真正臭美的时候就到了。有个时期，匣子里总在称赞革命小将，说他们最敢闯，最有造反精神。所有岁数不大，当得起那ว个“小”字的人，在臭美之ใ余，还想做点什么เ，就拥到学校里去打老师。在我们学校里，小将们不光打了老师，把老师的爹妈都打了。这对老夫妇不胜羞辱，就上吊自杀了。打老师的事与我无关，但我以为这是极可耻的事。干过这些事的同学后来也同意我的看法，但就是搞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像吃了蜜蜂屎样，味地轻狂。国外的文献上对这些事有种解释，说当时的青春期少男ç少女穿身旧军装，到大街上挥舞皮带，是性的象征。但我觉得这种解释是不对的。我的同龄人还不至于从性这方面来考虑问题。
“文化革命”中大跳忠字舞时，也是抽的这种疯；你越是五迷三道，晕头涨脑，大家就越说你好，所以当时九亿人民都像发了四十度的高烧。不用我说，你就能发现，这正是孟子说的那ว种手舞足蹈的现象。经历了“文化革命”的中国人，用不着我来提醒，就知道它是有很大害处的。“忠”可算是有东方特色的，而且可以说它是孝的种变体，所以东方精神发扬到了极致，和西方แ精神样的不合理，没准还会更坏。我们这里不追求物欲的极大满足，物质照样不够用。正如新儒家学者所说，我们的文化重人，所以人多了定好，假如是自己的种，那就更好：做父母的断断不肯因为ฦ穷养不起就不生，生得多了，人际关系才能极大丰富，对不对？于是你有大帮儿子就有人羡慕。结果中ณ国有十二亿人，虽然都没有要求开私家车，用空调机，能源也是不够用。只要日三餐的柴火，就能把山林砍光，只要有口饭吃，地就不够种。偶尔出门看，到处是人山人海，我就觉得咱们这里自激得很厉害。虽然就个体而言没有什么过分的物欲，就总体来看还是很过分，中ณ国人年烧掉十亿吨煤，造出无数垃圾，同样也超过地球的承受力。现在社会虽然平稳，拿着这么多的人口也是头疼。故而要计划ฐ生育，这就使人伦的基础大受损害。倘若这种东方แ特色不能改变，那就只能把大家变到身高三寸，那么所有的中国人又可以快乐่地生活，并且享受优越的人际关系。可以预言，过个三五百年，三寸又嫌太高。就这么缩下去，直缩到风能ม吹走，看来也不是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