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不也扔下我先跑了吗？”寿宁侯悲愤极了。
黑暗中，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冷箭，险而又险地擦着寿宁侯的头皮而过。
弘治帝龙颜铁青，抿唇一言不发，内阁三大学士蹙眉不语，一群言官和六部大臣吵翻了天，金殿内一片喧嚣混乱。
秦堪于是被再次召进了宫。
秦堪笑了：“所以陛下找到了我，我秦堪，能找出你们的证据，让你们死得心服口服。”
秦堪拱拱手，凛然不惧地笑道：“下官拭目以待，也请李大人拭目以待。”
早知这帮人软的不成会来硬的，只是秦堪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如此快，如此激烈。
秦堪阴沉着脸，蹲在马厩旁一言不发。
“你这是作死啊！这事你怎能答应陛下？你怎敢答应？”牟斌狠狠地瞪着秦堪，那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牟斌摇摇头，一脸怒其不争：“年轻人做事太毛糙了，你年纪太轻，根本不知这件事里面的利害，这个ฐ盖子揭不得，不揭大家相安无事，揭了会出大事！李梦阳为ฦ何被陛下打入诏狱？你以为ฦ陛下纯粹是为了照顾皇后的面子吗？因为ฦ陛下也知其中ณ利害，李梦阳不知死活的揭了这个盖子。京师里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要他的命，他若不入狱，现在李府早挂起白幡办丧事了，陛下这是在保护他！”
案头上那ว些一份份反对他的奏本，仿佛一双双嘲笑的目光，告诉他所谓的弘治中兴其实只是他和大臣们花了十七年时间臆造出来的假象，他朱祐๖樘其实只是个关上门自封道号的昏庸君主。
朱厚照走近弘治帝身前。瞧着他抑郁沉重的脸色，不由á关心道：“父皇可是身子不舒服？儿臣给您宣太医……”
秦堪不知道这算不算另一种方式的踩脸，总之他感觉很别扭。
最怕见的还是李东阳，每次见到他，秦堪总觉得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散发出洞悉一切的光芒，心中的秘密仿佛被他一览无遗，什么也瞒藏不住，秦堪见到刘ถ健等人还能硬着头皮说几句话，见到李东阳却真的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朱厚照ั若有所思：“所以你便干脆对他们不恭敬了？”
朱厚照想了想，哈哈一笑：“说得不错，秦堪，你是个妙人，认识你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
“装，再装！你家夫人揍我的事儿我还没跟父皇说呢……”朱厚照瞪眼，目光满是鄙夷。
秦堪有些头疼，朱厚照好像把他看透了，以后在他面前装ณ君子装圣人，效果可能很不理想。
“回陛下，确实是臣所作。”
朱厚照大急：“父皇。说了是儿臣逼他献出，此事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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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是个好老师，可惜朱hou照ั是个傻学生他把戏演过了。
“宜……宜室宜家……”朱厚照ั眼皮狠狠抽搐几下。
朱厚照瞧着秦堪的目光有些怜悯，显然他无法想象秦堪跟一个如此凶残的女人是怎么过日子的。按理说秦堪这样的弱书生应该每天被她毒打三顿再加一顿宵夜，可秦堪脸上身上又没有伤痕，奇怪啊，难道只有他朱厚照看起来比较欠抽？
这话无疑ທ已๐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利益是永恒的理由，它可以让仇人变成朋友，也能让朋友翻脸成仇，当初一起贪墨有过利益关系的人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李崇，时至今日，老夫问你一句……”马文升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你言语中多有怨懑之ใ意，你且说来，当年你们贪墨兵粮兵饷被老夫开革发配，可曾一丝一毫冤枉了你们？”
这几日马文升表现得很配合，毕竟马大人虽然年已七十六，但如果能ม多活一二十年他也不会反对的，表现气节是一回事，珍惜生命又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相冲突，古人抬棺出阵，抬棺上谏之类的事情不少。但这只是向世人表明自己的一种态度，抬棺并不代表他们就会进棺材，事实证明。抬棺上阵或上谏，活着回家的几率非常大。
内院的书房油灯如豆，老家仆又多点了两ä根蜡烛，让屋子更敞亮一些。
…………
厂卫将马府围得水泄不通，可谓刀出鞘，弓上弦，小小的府邸่戒备森严å的程度堪比皇宫大内，静谧无声中散发出森森杀气。
十个百户麾下所有校尉，力士，包括不在正式编制的帮闲都到齐了，千户所外的大道上黑压压的聚拢了一两ä千人，分外引人侧目，附近的百姓们已吓得踪迹全无，大道上空荡荡的连条狗都看不到เ，锦衣卫之赫赫声名可谓“万径人踪灭”。
怎么也没料é到，穿越者竟然沦落到给人当保镖，越混越回去了，秦堪只好逼着自己调整心态，革命的螺丝钉嘛，哪里需要朝哪里拧，至于螺口螺帽配不配套，那就不关螺丝钉的事了。
只见马文升浑身一震，浑浊的老眼忽然暴射出两道精光，神情正义凛然厉声喝道：“但是老夫养了一生的浩é然正气，自有老天庇护。岂惧区区几个贼子耶？贼子们，你们太小瞧老夫了！”
忽然明白老头儿为ฦ什么被人刺杀好多年了，老实说，秦堪现在也有一种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冲动，很强烈……秦堪救马文升只是偶然，可刺杀马文升并非偶然。显然是一场有针对性有周密策划的刺杀。
太子若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也没好果子吃。
这是宋代诗人袁去华的一首词里的句子，此刻杨廷和喃喃念出，竟说不出的寥落悲凉。
好了，一盆脏ู水又泼给了李梦阳。朱厚照的目光越来越欣赏了。
秦堪的担心其实很多余，朱厚照对他伸脚๐绊寿宁侯的举动其实并无所谓的赞同或反感，他只觉得很好玩，由此类推，秦堪也是个很好玩的人。
暗中嘱咐丁顺派人去京外农户家中把杜嫣和怜月怜星接来，心情极好的秦千户大手一挥，京师福满楼ä摆宴，千户大人请客！
…………
笑点低的孩子总爱破坏气氛。
“奸贼！你太过分了！”李梦阳指着犹自艰难爬行的寿宁侯暴喝。
张皇后见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秀眉渐渐蹙起，暗暗恼怒自己的弟弟在朝中ณ人缘之ใ差，简直人憎狗怨，真不知他这些年是不是刨过满朝文武的祖坟，不然怎会如此不受人待见？
皇帝开了口，众人皆不反对，可站在皇后身后的王岳脸色却变了。
寿宁侯笑容愈发冷冽：“腰腿太硬是因为你太年轻了，没见过这是怎样一个世道，站得太直死得很快的。”
“当然能治，只要被人硬生生掰折一次，以后你的腰腿就软了。”寿宁侯狞笑道。
“快说快说。”
朱厚照ั的脸颊涨红了，感到很兴奋，他一直向往金戈铁马的生活，时常幻想着亲自上阵指挥兵马与敌作战，在东宫时他也经常组织军士演武，尚武是朱厚照ั的兴趣，这种兴趣一直伴随着他登基，驾崩，若干年后，身为皇帝的他甚至干出把自己封为大将军的荒唐事，引得满朝文武惊哗愤怒。
朝夕相处，大大咧咧的他一直觉得父皇仍是原来的模样，一直会护庇着他，永远不会老去，他的身后永远有父皇给他撑腰，有父皇无尽无际的宠溺，他永远是那ว个被父皇保护在羽翼下，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快乐太子。
然而今日秦堪的一句提醒，朱厚照才发觉，如今父皇的模样，果然比记忆中的苍老了许多。日渐清瘦的面容，一天比一天更剧烈的咳嗽，不停喝着汤药和金丹的痛苦神情，一幕幕浮现脑海里。
秦堪静静注视着朱厚照瞬间数变的表情，低沉道：“臣记得唐玄宗为教育他的子女们，故命臣子编撰而成的《初学记》里有一句话，‘雏既壮而能飞兮，乃衔食而反哺’，殿下，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无尽的酸楚和伤感萦绕心间，朱厚照眼眶顿时泛了红，盯着秦堪重重点头，然后郑重地朝秦堪长揖到地，哽咽道：“秦堪，你是个好臣子，谢谢你提醒我，真的谢谢你。教我做羹汤吧，我一定好好学，然后亲手做给父皇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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