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小天子召集军中将领军议，部署攻击之策。
“在陛下、大将军和数万将士们连续三年的征战下，我们平定了西北两ä疆ຆ和大漠，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平定南方叛逆，收复南方州郡ຉ，彻底平定天下，完成中兴大业的第一步。”傅干站在巨幅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徐州、杨州、荆州和益州等地，缓慢而有力地说道“陛下的决心非常大，他要在未来两到三年内饮马长江，一统社ุ稷。”
丞相府长史贾逵推开门，三两步走近李玮，神色颇为紧张“大人，大司马请你急赴麒麟殿，说有要事相商。”
“应该不是，我估计是南阳战场出事了。”贾逵小声说道“我昨天到尚书台，听王凌大人说，后将军杨大人攻击宛城受阻后，随即南下攻打新野，打算切断叛军退路。南下打新野比较冒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叛军包围，所以大司马和太尉大人急告杨将军，请他不要冒险，还是稳扎稳打，继续围攻宛城为ฦ上策。但杨将军很自负，大概在送出奏章的同时就已经率军南下攻打新野了。”
当年大将军在西凉肃贪的时候，暗中扣下了很多钱财，这笔钱财就是通过麴忠变成了粮食、军械和药材等等军需物资，也是通过麴忠把这笔钱财翻了几番，并在大将军招抚黄巾军的时候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大将军和北疆的很多官吏至今对麴忠的帮助感激涕๓零。
麴忠进了麴府。麴盛马上迎了上去，紧张地问道：“伯父，母亲让我问问你，你知道大司马今天为什么来我们家吗？”
“朝廷开支增大，赊贷就大，而王公贵族、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们因为ฦ拥有的土地越来越多，因为手中掌握的盐铁开采经营权越来越多，因为军队远征、重建城池等所需的物资以及贩运量越来越大，他们积累็的财富也就越来越惊人，也就有了更多的钱财赊贷给朝廷。而朝廷的偿还能ม力呢？暂时失去了。因为ฦ朝廷要打西疆，打北疆，打遥远的边荒之地，那里没有这些人需要的土地，盐池铁山也少，于是朝廷的巨额亏空也就出现了。而且随着远征路途的延长，远征规模和时间的增大，亏空也越来越严重，以致于现在陷入了深重的财赋危机。”
“这就是现状。新政实施十几年了，它帮助朝廷走向了中兴，但同时它的弊端和矛盾也已经累积到足够危害社稷的地步。朝廷必须及时调整国策，在最短时间内缓解这种危机，把这种危害降到最低，以确保中兴大业能够持续发展。”
“先集结兵力。”徐荣建议道“征调两ä万南军和征虏将军王当、骁骑将军寥磊的四营人马到陈仓集结。子龙（赵云）为大军统帅，栖之ใ（杨凤）为副。如果大将军能在十月之前重创น羌人，收复河湟，子龙就率四万大军即刻南下，占据武都和汉中，实现以拢制蜀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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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朝廷如果一怒之下，改变既定策略๓，转而南下攻击，那么凉州的刘备、韩翼和羌人将成为京畿最大的威胁，我们势必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到时京畿频频告急，而南下平叛也将进退失据，平叛之战可能功败垂成。”
“这个时候，我们如果不南下平叛，大汉的威严何在？”李弘叹了口气，抬头看看丞相李玮“朝廷的财赋，能否支撑大军两线作战？”
“除了大将军和我，没人知道它有期限。”何风笑吟吟地望着李玮“难道你知道它的期限？如果你知道这道手令的期限，现在却拿来给我，那你就是蓄意谋逆，我可以当场将你诛杀。”
何风在这个关键时刻为什么改变主意？为什么要违背大将军的军令？
争斗ç双方都是朝中重臣，都是大汉中兴的柱石，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无论是蔡邕、荀攸、刘和、杨奇，还是郑玄、李玮、赵戬、朱穆、崔琰，他们都为ฦ北疆的崛起，都为拯救大汉，都为开创中兴大业建下了赫赫功勋。大汉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忠诚和才智，有了他们的血汗和进取，才有了今天中兴的希望。
如果利用北疆武人的力量，支持一方，打击另一方，结果更加难以预ไ料。董卓在洛阳的失败就是个例子，其后果是社稷的败亡，李弘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险。
民夫们沸腾了，他们的血在燃烧，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就在身边，自己的性命算什么？如果自己的性命能换回全家人的温精，那ว宁愿粉身碎骨也要换回土地和粮食。
一百二十台井阑在三里长的战场上同步推进，势不可当。
始作俑者就是中兴大业的持续推动。中兴大业要持续推动，中兴策略之争就愈发激烈，而国政决策权成了争夺的焦点。谁拿到了国政决策权谁就能让中兴大业按自己的策略前进。也就说，各方แ势力坐在一起互相商讨的模式已经不行了，要么皇权说了算，要么相权说了算。于是长公主ว和李玮等北疆士人在大将军的支持下，拿到了全部的国政决策权。
杨彪的话不着痕迹地指出了当前朝堂危机的所有要害，权力制衡被打破，北疆武人实力更强，北疆武人要进入朝堂。现在就算内、外两朝联手对抗，也无法阻止北疆武人攫取权柄了。拥有兵权的大将军和北疆ຆ武人就像一头雄狮，一旦把他们激怒，事情就不可收拾。
审配、辛评、荀谌、陈琳、王修、王肱等人顿时为之一振。袁微、袁忠、逢纪等人则目瞪口呆，虽有心劝谏，但看到袁绍神情坚决，看到其他人神情激奋，想说也无法开口了。
袁绍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此仗赢了，显甫建下赫赫功勋，得到军中ณ诸将的拥戴，继承袁氏家业自然在情理之中。”
“好的。”傅干说道“河内和河南战场是不是立即转入防御？颖川战场如果持续作战，粮草和军械的持续供应将成为坚守颖川ษ的先决条件。所以我们应该竭尽所能，把能节省出来的粮食和军械都送到เ颖川。”
“大将军，陈大人的迎亲大礼已经结束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王当问道“我急着要回颖川打仗，这地方แ我待不住了。”
“急告左大当户兰嵘，我援军即刻可至，请他务必誓死阻敌，不要让敌人快速逼近我大军战阵。”
“射击，密集射击…”邓升回首狂呼“把匈奴人给我射出去，杀死那些蛮子。”
“至少十万人，这大大出乎我们的预料。”杨凤苦笑道“最早我们曾估计他们大约能集结七万人马，但现在看来无论是韩遂还是袁绍，都把命运赌在了这一仗上。目前我们只有十二万大军，兵力上只有微弱优势，稍有不慎，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看着徐荣，郑重说道“朝廷希望我们能ม尽可能ม保存西凉军，但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我们要想击败敌人，只能破釜沉舟，誓死一搏了。”
联军战阵里，鼓声再度冲天而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吼声，联军开始缓缓推进。
孙尚香大为ฦ窘迫，手足无措。风雪急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冲着傅干等人骂了几句“都吃饭去，不要在这闹了。”
李弘把自己的打算对陈好说了一遍“你明天到城内拜访一下孙贲和朱治，把迎亲的事具体定一下。”
关中大战如果开始，中原战场上的大军因为ฦ粮草辎重不足，无法出动，这样一来，袁绍就得到了充足的恢复时间。
不过，吕布认为现在中原十几万大军屯兵休整没有必要，大将军完全可以抽调一半大军立即南下杀进徐州，消灭曹操。大军如能占据徐州，杀了曹操，对将来的洛阳大战，对将来大军平定天下，都有非常大的好处。我们不应该让这个机会白白丧ç失。
“本初，韩遂是什么人？他既然有心乘着中原大战，我们和北疆军两败俱伤之际夺取关中，显思能防得了他吗？就算显思没有出兵攻打扶风，长安令张鸣还是会打开城门，长安城还是会丢â。算了，你不要怨怪显思了，他能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下带着军队杀出重围，坚守新丰城，已๐经很不容易了。”
“河东方面可有什么动静？”
“兄弟们不会白死，我们很快就会杀回来。”高览挥动马鞭，大声吼道“血债血还。”
吕布带着一队亲卫骑飞马迎来。
马超后悔了，为他的年轻和冲动付出了惨重代价。现在他不但报仇无望，连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了。
然而，庞德的劝解和马超的自责书未能平息韩遂的愤怒。韩遂说，我可以原谅马超，但被马超杀死的陇西官吏是无辜的，他们在天之灵是否愿意原谅马超的暴虐和残忍？我可以原谅马超的背叛，但西凉军上上下下是否愿意原谅马超的背叛？他背叛的不是我，是西凉。他应该为他的背叛付出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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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两翼战场的连续失败，让袁绍和刘表等人心急火燎，恨不得亲自率军杀过去。
“传令各部，以佯攻为主，做出犹豫不决即将撤退的姿态，把北疆军尽可能诱到济水河南北两岸。”
战局的变化，让众人惶惶不安。
“朱灵发了疯，倚仗人多势众，日夜猛攻，根本不计损失。”文丑咬咬牙，悲愤交加“文远，这样打下去，我们的伤亡会越来越大，必须ี尽快想办法遏制敌人的攻势。”
“指望九头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到函谷关，太不现实了。”文丑苦笑“平皋若失，大军被围河南，我们难辞其咎。还是急书子善（颜良），请他速速派兵支援。”
刘表和蒯越、蔡瑁、邓义等人互相看看，脸显疑色。
“当然。”蒯良说道“赵韪权势之大，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刘璋的生命。刘障因为ฦ各种各样的原因，虽然至今还对赵韪没有任何提防，对其言听计从，但刘璋的下属呢？刘ถ跂（qi）、庞义、张任这些人难道就没有一点防备之策？庞义แ在年初的时候出任吧郡太守，正是东州势力对赵韪的反击。赵韪要想夺取益州，看样子没有一场恶战，很难如愿以偿。”
“大人，快走吧。”陶义不待韩范回答，回头对着门外的卫士连连挥手“快，把大人带出去，快…”
陶义急得团团乱转，跑到韩范身边大喊大叫“大人，下官求求你了，快走吧。趁着现在城中混乱ກ不堪的时候，我护着你杀出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只要我们能抢在袁绍、曹操、刘备三路大军进入中ณ原阻击我们之ใ前，拿下大半个兖州，就必能形成决战态势。”
“面对二十万北疆大军，他们还敢决战？”吕布摇摇头，对张燕的话不以为然。
“结果如何？”李玮毫不客气地打断ษ了李弘的话“大汉虽然再度延续两百年，但你看看今日的局面，皇权沦落，儒学腐朽，士人背主ว，门阀跋扈，叛逆如林…如果当年光武皇帝能ม像孝武皇帝一样，血腥镇制ๆ，甚至不惜借助告缗令诛杀异己，彻底清除先朝余弊，何至于让汉祚走到今天这一步…”
“当年孝武皇帝ຓ有文景之治的雄厚根基，而且几度杀戮之后，也是叛乱ກ迭起。今天的局势怎能和当年相比？”李弘愤然说道“我们只能借鉴光武皇帝中兴之事，只能稳中求胜，一定要稳。这一代解决不了的事，可以留แ给下一代去解决，他们的智慧肯定比我们强。”
“过去你比谁都急，恨不得一夜睡醒了，中原就收复了，现在呢？现在你张嘴就是稳，闭嘴就是慢。当年的锐气哪去了？”李玮把手上的酒爵重重地放到食案上“治国就象治家一样，不能只顾自己，不能只顾ุ自己这一代人的安危，还要考虑下一代，考虑下下一代，考虑整个家族的生存和安危。”
“但你不能以此为理由，把我们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子子孙孙的活路都断绝了，你总要留点饭给他们吃，留แ条活路让他们生存。”李弘脸色有些难看了。
张燕冲着李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急躁。李玮太兴奋了，酒也喝了不少，明显有些失态。
“正是为了后代，为了社ุ稷的长治久安，所以飞燕兄才主张援道入儒，所以我才坐在这里和你商讨将来的事。”李玮稳定了一下情绪，心平气和地说道“大将军，我们还能ม在朝堂上待多少年？但陛下呢？过完年，陛下十一岁，他还小，他的想法随时会改变，我们谁能确保陛下在将来的日子里一直牢守中兴之ใ策而不变？”
“要想确保中兴大业按照正确的方向持续推进，我们首先要确保皇权和相权的制衡，确保中ณ兴策略不会因为天子一个人的想法发生变化而变化，这是重中之重。”
“其次，儒学和国策要相辅相成，要相互制ๆ约，只要儒学有潜在的持续的旺盛的生命力，国策就很难发生重大失误。”
“其三就是人。天子也是人，儒士也是人，官僚也是人，无论是儒学还是国策，首先需要人去思考，去制定，去判断改正，去忠诚地执行，所以选拔制度如果出了问题，根基必然腐烂，中兴大业也很难保全。”
“要想实现以上三点需要什么？儒学，新儒学，道儒相融之后的新儒学。”
李玮握起了拳头，在空中用力晃了晃“谁挡大汉中兴之ใ路，谁就得死。”
这时琴声突然激烈，如同决堤洪水，摧枯拉朽，一泄而下，仿佛在为李玮呐喊助威一般。
李弘骇然心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广陵散》结束后，一队乐伎搬来两ä只大鼓放在殿堂中央，然后在四周放置了七只盘子。一男一女两个舞伎站在鼓上，做好了起舞的准备。
丝竹声响，歌声续起“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两个舞伎足蹈鼓面，在盘鼓之间往来飞旋๙，且歌且舞，精彩纷呈。
“这是我大汉孝武皇帝所作的《秋风辞》。”燕无畏满面红光，眯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道“这叫盘鼓舞，据说是从西域传来，后经乐府完善，成为我大汉数百年长盛不衰的绝美之舞。”
“哦…”柯比熊今晚大开眼界，只有点头叫好的份了“你喝多？”
“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燕无畏笑着拍拍柯比熊的肩膀“我再郑重告诉你一次，筵席离结束还很早ຉ，你多看乐舞，少吃东西，不要吃撑了。到了子时，我们就要准备朝贺大典，明天上午还有贺岁大典，一餐接一餐吃，会把你吃倒下去的。”
柯比熊早ຉ被精妙绝纶的舞姿吸引了，全神贯注地盯着舞伎，也不理睬燕无畏ั。
燕无畏不屑地撇撇嘴“老弟，这不算什么。我大汉孝成皇帝曾做了一个小晶盘，让别人托着这个盘子，皇后赵飞燕则在此晶盘上袅娜起舞。”
柯比熊转头看看燕无畏ั，一脸的不相信。燕无畏两手比划了一下，示意那ว小晶盘只有半只吧掌大。
“你真会扯…”柯比熊失声而笑。
“真的，我能骗你吗？”燕无畏ั急了，冲着邻๑席的黄岳连连招手“你过来，过来…给这个下里吧人解释一下。”
“我怎么成了下里吧人？”柯比熊好奇地问道。
黄岳正好走过来，闻言轻笑“《下里》、《吧人》是前朝战国吧楚一带的俗乐่，意思就是…”
柯比熊大概ฐ知道什么意思了，他狠狠瞪了燕无畏ั一眼，然后板着面孔，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大汉话说道：“小鸟，你是下里吧人。”
燕无畏ั气倒。黄岳捂嘴狂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长公主缓步走到เ大将军身边，关心地看了看他。“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李弘笑笑，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我还好，没事。”
“刚才仲渊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长公主四处看了一眼，发现李玮正在和许劭、王剪、襄楷等人围坐一起，手舞足蹈地说个不停。
李弘强作笑脸，摇了摇头。他不想让长公主在大婚之前知道此事，免得长公主心烦意躁，影响心情。
“大哥，你知道伏氏学吗？”长公主凑近李弘，小声问道。
李弘一惊，目光顿时望向伏完。伏完正在和郭蕴、令狐邵说话，笑容满面，兴致很高。
“伏氏学名义แ上属于今文经学，但实际上它的历史远远早于经文学，应该是大汉仅存的正统儒学了。”长公主嫣然一笑，继续说道“刚才姑父说，他最大的心愿是在有生之年实现伏家先祖的遗愿，复兴正统儒学。”
李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李玮嘴上说得轻松，但此事哪有这么เ简单？当年孝武皇帝为了推行新儒学，先是设立了子学，然后废道家黄老之学改用新儒学，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激起了朝野上下的矛盾，大汉一度陷入了血雨腥风之ใ中。孝武皇帝有文景之ใ治的底子，军功阶层、窦氏和王氏外戚又逐渐失去权势，诸侯国王也在推恩令的实施下丧ç失了实力，他独掌大权，为所欲为ฦ，然而，危机还是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