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清三天前就已经回去了，他本来想留在申海陪严甜过年的，但实在经不住家里的软磨硬泡——谢永清的父母每年就指着过年这几天，用儿子还没到手的博士身份来直起腰杆了，如果他再坚持，说不定老两口真坐火车来申海接他。
冰箱里除了两罐啤酒还有一堆肯德基、麦当劳附赠的番๘茄酱，没剩ທ下什么东西，昨天晚饭的火锅吃完之后还没洗，里面的油已经冻成了坨状物，和没倒掉的粉丝肉渣夹杂在一起，韩乐่看到它们都觉得恶心……但还是忍着恶心把它给洗了，厨房间的垃圾又满了，去找新垃圾袋的时候韩乐现垃圾袋也快用完，这提醒他今天最后一次的大采购已经是势在必行，再检查一下家里的角角落落，韩乐่又现更多需要处理的问题，阳台前的灯泡接触不良，水壶里也有明显的水垢……
一听到เ这个要求的时候，韩乐脑子里闪过很多主意，什么楼梯间的消防栓，垃圾桶，一楼ä正在装修的那ว家刚堆积起来的建筑垃圾，甚至是小区公园里苗圃，如果只是藏个手机之类的，这些地方แ绝对算得上安全，再不济随便挖个坑踩两ä脚就没人知道，但是一想到自己要处理的是整整2oo万韩乐还不知道这些都是假币，他脑子里总会闪过那些动作电影中经常出现的桥段——不管电影中的正派反派把东西藏的再好，总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เ的意外，也许是个捡垃圾的，也许只是路过行人，都会在无意巧合之ใ间，理所当然的把这些当做意外收获收入囊中，当然在那些电å影中，这些关键物品总会机缘巧合的回到情节中来，因为那些捡到钱的无名小卒总会像个傻瓜一样去被别人现，但在现实中，韩乐่知道这种傻瓜并不多见——就拿谢永清看电影时说过的话，要是哪天让他捡到个装ณ了几百万的箱子袋子什么เ的，第一时间就是打车去飞机场，再随便找个时间最近的国内航班遁走！
韩乐现在想的也是这个主意，因为之ใ情一旦败露，那自己肯定就是个帮凶的下场，两百万！从乔艺雨让自己处理这笔钱的做法来看，韩乐用屁股也想得到这两百万绝对有问题！不管是什么เ问题，自己้一个包庇罪是跑不了的。韩乐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完全没有进监狱尝试一下更宅生活方式的打算！理智告诉他其实根本不应该管这事，但刚才箱子出现的变化，以及和乔艺雨这段时间的相处，又让他神使鬼差的答应了——但他能够做到的，敢于做到的也仅仅是这个地步，就是找个ฐ地方把钱烧了！
乔艺雨没回答，却反过来问他：“你不是辞职了吗？难道过来拿东西？”
这时候沈燕从她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了韩乐一眼：“你来了。”说完之ใ后，就带着他来到沈全锋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然后韩乐就听到沈全锋的声音：“进来。”
乔艺雨笑了：“恐怕不行……在我们公司那边买的，我们带去公司吃。”
乔艺雨点了点头：“嗯。”
谢永青抬了一下头：“早ຉ。”然后又沉了下去。
琐事完毕之后，乔艺雨就跑去阳台看日出，这项活动算起来也是行星文明必须经历的一幕了，虽然都看了十几次，但乔艺雨还是没觉得厌倦，也许看上几十年也不会——“看那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履行着亿万年，光和热的承诺”，乔艺雨一边小声哼歌，一边等待着。
乔艺雨笑着拒绝：“不必了吧。”她现在很清楚自己受欢迎的原因。
乔艺雨担心的是另外的问题：“他这样做不是很危险吗？”
谢永青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然后宣布开饭，并用鸡汤向韩乐่的白开水碰杯：“恭祝你大难不死。”
谢永青做的菜的确不错，不过也不奇怪，天天在实验室调各种化学比例，其实做菜跟实验不也是差不多，可以说就是一种化学实验——原料处理，杀菌，清洗，加热，一次加其他化学品……区别只是在于过程不用记录下来，而最终结果也不是扔掉，而是吃进肚子罢了。
“都是些什么书？”
寒暄了几句大家也没再说下去，然后严å甜就和谢永青聊起实验室的话题，刚开始还是请教了些专业问题，但很快又回到女生八卦本质上来：“我听说老师最近在拉一个大项目，说是和人类基因组测序有关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但显然乔๒艺雨是没那么多时间去分配的，每天拿出八个多小时来工作，对她而言已๐经是了不起的浪费，为ฦ了验证她的理论，她每天都还要花数个小时去查资料，也就是将那天在图书馆没做完的工作详细的做出来——将这个ฐ时代的技术背景大致描绘出来，然后根据自己知道的历史，判ศ断其中哪些点值得自己关注——这些判断关系到她以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活，所以她必须尽可能小心谨慎。
乔艺雨刚吃完饭，她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是沈全锋：“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过女人没有太在意这一点，反正她招的又不是总经理，还是问问业务相关的吧：“你是学计算机的，电脑แ网络方面应该都懂吧……比如说要是上网遇到故障什么เ，能不能修？”
“嗯……你是申ã海本地人？”
也许是因为时间因素า，地铁站的人不是很多，进去之后竟然能找到座位，对这种人员拥挤的地方，乔艺雨几乎不掩饰她的好奇，拿着手机一直玩游戏的、脸上不时笑的学生，若无旁人、打情骂俏的情侣，提着菜篮子扎堆唠嗑的大妈，当然，最多的还是一脸苦相，面无表情准备去上班的白领，无论是这些人还是这些表情，在这个ฐ时代都是习以为常，但对乔艺雨来说却都是极为稀罕，而且是非常有感觉的存在——在她眼里，这都是活生生的历史。
乔艺雨知道这是一个贫富差距极其悬殊的时代相对她的时代而言，一无所有者几乎ๆ在每一个国家都会存在，导致他们贫穷的原因是多样的，但结果往往雷同——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想办法去做一些能“赚钱”的行为，或者是出卖体力劳动，或者是在垃圾场里拾荒，也许会去犯罪，也许会去乞讨，在乔艺雨看来其他的行为ฦ都能理解，只有乞讨让她觉得难以想象——其实这并不奇怪，生产力越达的社会，自尊往往也越昂贵。
韩乐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有些阴沉，上午出的太阳这时候不知道哪去了，看起来倒也像要下雨的样子。
乔艺雨却显得比较兴奋，看她名字就知道了，艺雨的艺其实是“忆”的谐音，是她成年之后改过的名字，她的原名其实是“忆雨”，这说明她的父母是很怀念历史中“下雨”这种感觉的，在来这里之ใ前，乔艺雨并不觉得水从高空落下来有什么稀罕的，但是现在真要见到，却还是有些期待。
“菜点了吗？”谢永青挎着笔记本单肩包从楼ä梯口走了过来，对韩乐่说，韩乐几乎是如释重负，“点了，你要觉得不够再点。”
乔艺雨连黑眼圈是什么都不知道，辅助程序也不是万能的，带来的资料库中ณ没写，只能凭上下文猜大概的意思：“还好，我不觉得困。”
韩乐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乔艺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买电脑的话你直接去店里问有没有这款。”
“对。”乔๒艺雨接过单子来看了一眼，随手把单子往脚边上的垃圾桶一扔，她这个动作让对面的两ä个男人一愣，谢永青也许是惊讶，但韩乐绝对是愤怒shubaທojie。
谢永青急了，去看房子还有他什么事啊：“急什么啊，这么早，不如一起先去吃个早ຉ饭吧。”
韩乐很想说不用了，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谢永青一把拽走了，于是只能ม留下句话：“我马上过来。”
申海大学生物系的电镜室谢勇青来过没一千次也有八百了，毕竟电子显微镜就好比高分子生物的眼睛，离开了它几乎ๆ什么工作也做不成，之前一阶段在综合考察项ำ目环境的时候，谢勇青也过来代导师打过招呼，还请实验室的主管吃了好几顿饭，老头子的面子比较大，谢永清记得赵主任当时很客气的说有事到时候说一声就行，能给方便的他们一定开绿灯，只要项目完后记得把该走的程序都补上。
“这么快就定下来了？”赵主任在电话里听到谢永青的声音有些惊讶，“你也真够赶的啊，今天才初五吧！”
“不是项目，”谢永青解释，“是为ฦ了我自己的论文。”
“没事，对我们来说都一样，你只管填单子就行，我让他们优先安排，”赵主ว任那边有些热闹，也没有心思多说话，“你把电话给小林，我来跟她说。”
虽然是过年，但实验室日常项ำ目安排的比较紧，这个时候就看谁的面子大了，好在谢永青靠了一颗大树，负责实验室日常管理的小林放下电话时，立刻给了回答：“下午我们就安排实验，不过报告可能要过几天，他们都回去过年了，就我一个ฐ人忙不过来。”
“没事，”谢永青说，“到เ时候你直接把片子给我就行，不麻烦你们出分析报告，我自己看，有不懂的再来请教。”
“那行，”对方听说不要出报告之ใ后也没了怨言，等谢永青自己把待观测样品处理好后一边熟ງ练的贴上标签，一边有些好奇的看了几眼，不过没太辨认出来——主要是不敢确定，“这是什么？”
“我就是不确定才来找你们，”谢永青笑，“也许什么都不是。”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把这些样品送过来只是他的一个突奇想——说好听点是灵感，说不好听就是想出成果想的脑子抽筋进水了，具体是什么就看结果来定了。
在回去的地铁上谢勇青就在嘲笑自己了，就因为ฦ韩乐那一句话？也许还有他和乔艺雨之间那点小秘密？话说回来，昨天晚上自己้的那ว个ฐ想法，见鬼，那是什么想法来着？
下地铁的时候，谢永青去银行查了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差不多是一万出头，他的收入虽然微薄，但好在支出一向能够得到控制——申海虽然高消เ费，但除了吃喝出行谢勇青基本上没什么花钱机会，平时吃饭都是自己做，有时候一个土豆两个ฐ青椒就能吃一天，再说住在韩乐这里韩乐从来没管自己要过水电网费，光这些一年下来可能就得近几千块钱，想到这个因素谢勇青又觉得有一种愧疚和不安，再想起韩乐่早ຉ上和自己้说要礼物的玩笑，取钱的时候下意识多按了3oo。
一万块钱在二十年前可以骄傲的自称万元户，但是在今天只能被人称之为“屌丝”，他许多找到好工作的同学在企业里一个月的收入就比他这一年多的存款还多，除夕夜父亲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耳旁：“等考上了博士，一个ฐ月能不能有几万块钱？南村的那个小玲，小学跟你同班同学，老是考班上倒数，听说大学考的也不错，现在听说已经当上了主管，一百多万一年!”
说句该遭雷劈的话，谢永青其实很羡慕韩乐่，不是羡慕他的钱，而是羡慕他父母双亡，无人约束——不管他想要做什么，比如宅在家里玩游戏，他就能够坦然的，一心一意去做，谁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他，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家庭，哪个父母会愿意看到子女在家里这样颓废，他们会催着他们去找工作，去上班，去赚钱，去结婚……就好像离开了这些催促，子女们就不会生活了一样。自己的父母就是这一行为的典型，无知而又偏执，谢永清很想用两个不那么เ贬义的词来形容，但他找不到，无知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生活的感受看成真理，偏执则更可怕，他们要把这种真理强加在自己้头上——谁让自己是他们的儿子，在他们的世界ศ里，父母管教儿子，劝导儿子走上正确道路是天经地义的。
不赚钱怎么了？谢勇青记得当时自己反问过去，你们这辈子又赚到เ什么钱了！
我们就是自己้没出息，才希望你能有出息！父母的话振振有词，然后又有人生感慨：“这个世界太现实了，没钱狗都看不起你啊！”
谢勇青能反驳说什么เ，跟他们讨论什么เ才是真正的有出息？不是谢勇青鄙视自己้的父母，他们听不懂，他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人家一个ฐ本科生一年赚一百万，你一个博士生挣得比他少，那就是你没出息！没出息不可怕，没出息却还自甘堕落那ว就太可怕了！整个除夕晚上，别人家都在阖家团圆看春晚，谢勇青却在努力试图让父母理解自己走科研道路的决心，结果春晚圆满成功，他却遭遇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