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便好。”楚长歌抚上他的脸，拇指轻拭去眼角将滑落的泪，唇角微微勾起，些许愉悦，些许无奈，“莫哭了，哪有人生辰净掉眼泪的。”
“是西域的东西。我回来前到西沙的外贸市场逛了一圈，想起你生辰将至，便特地买了想放给你看。不料……”楚长歌话到此处，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
楚长歌无言以对，只得沉默。
往日谈话到เ此处便结束了，他静静等待着皇帝放人，不料顶上却传来一句令他震惊不已๐的话：“爱卿，你年岁不小了，可有考虑过婚娶ດ？”
“然后你就吃不下了，对吧？还嫌不爱吃，明明是你自己贪嘴。”墨白惩罚性地拍拍他的头，惹得孩子一阵躲，“太医跟你说，你喜欢吃姜醋蛋，偶尔吃一次可以，但不能吃多了，因为很容易上火。还记得上次你半夜流鼻血的事吗？”
有一晚他睡了一半醒来，发觉鼻子热热的，手一碰便摸出一指头血，当场吓哭了，是墨太医冒夜过来看他，说他是燥热上火所致。那阵子正逢春节前后，煎炸的点心他吃得不少，加上天气干燥，墨太医给他开了清热方子才消停。
若拔根铲除，不痛，却致命。
夜深人静之ใ时，闭着眼任由思绪飘飞，心头不再焦躁难受，想着想着便沉入梦乡。或是处理公务忽而想到了他，也只是轻轻一笑，并未如从前般满心烦躁。
不料一踏出门，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手里执一物直指他而来。
“咳咳……这是什么……”来者松了手中物，捂着嘴一阵咳嗽。
崔医官眼皮一跳，扭头瞪了旁边二人一眼，腰弯得更低了些：“他俩顽劣成性，下臣管教不力，听凭墨大人责罚。”然后使劲儿给他们使眼色。
墨白略一点头，放下茶盏，正色道：“既然你们诚心悔改，我也不至重罚。接下来半月，两位医士负责御药房的药材进出杂务，跟严医官好好学。至于崔医官……若无记错，负责刑部监狱医务的医官调离后，新任未到，你便去那ว儿替着，这边的事我会安排其他人接替。”
独留墨白，如遭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般，立于原地，刚燃起的星点勇气，顷刻间又被浇灭透彻。
他……怕是再找不得空了。
这话放平时听是有些不礼貌的，仿佛嫌弃他俩在此处帮不上忙，还碍着地方似的。但永定侯知晓事情轻重缓急，也信得过墨白为ฦ人，并未多说，认真看了墨白一眼，便扶了长公主往外间去了。
下针后，他挪到床尾，跪在地上为ฦ小侯爷拆除伤口处的包扎。一圈又一圈解开，愈贴近伤口，渗出的血液ຂ便愈发难闻，掺杂的黑色血丝亦愈发明显。解下最后一圈，露出的伤患处周围的那个黑圈已๐有近半指宽，原本细小的两个蛇牙洞，较之前扩张了一些，甚至微微溃烂。
他说，他怕死，怕得要命。
心头骤痛，眼眶毫无征兆地微酸，楚长歌长臂一扣，猛地将墨白紧紧搂在怀里，哑声在他耳边道：“有我，你不会死。”
他点点头，时间紧ู迫，快步走进内间才想起自己把侯爷晾在了外边，不料一转身见侯爷也跟着进来了，便迎上永定侯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小侯爷用药一炷香后，我要为他取毒制药，请侯爷与长公主于外间等候。”
墨白开的药是用于延缓血气行速的，一来控制毒性蔓延，二来推迟蛇毒变化时间，为他配药成功增大可能性。
他们刚随那太监来到เ营帐内，于内间门口等候长公主通传。墨白站得靠近，一只白瓷杯突然飞出来，狠狠砸在墨白脚边，瞬间便四分五裂，将他吓了一跳。
“拖出去罢。”一道冰冷的女声，毫无感情。
赵信摸着下巴：“路程不远，到เ时派个军医跟着，死不了人。”转头又问，“将军亲自去吗？”
赵信顿ู时雨过天晴，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将军高看！末将定当……”
韩王冷淡地合上眼，面上无任何反应。
见他昏过去了，皇帝放开他，嫌恶地瞥了瞥手上沾到的血迹。一旁้的徐公公立刻上前取过早早备好的湿毛巾，为他净了手，他皱起眉头才舒展开来。
当机立断，一个ฐ士兵将女人一手抄起夹在腋下，另两ä人分别在两旁掩护着出去。可这龙帐实在是大，他们在最内间，一路往外走，好几回差ๆ点被头上烧落的木架砸中，好不容易走到เ主间，哪还有什么门，早已被火焰吞噬，根本走不出前间，更遑论出帐了。
中间的士兵一挥手将女人扔在地上，映着火光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疯狂。
几个士兵不无嘲讽地笑了起来。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她猛地回神，看到自己为ฦ了听得清楚竟不知何时伸手掀起了窗帘，心下一凉，竭力自然地收回手，勉力定住声音，恭顺ิ道：“臣妾闲着无事，又不敢打扰皇上，便想随意看看风景。”
徐公公早早ຉ打发了人过来布置，正指人去添些热水，见君臣二人远远走来，立刻快步迎上前去。
今儿皇帝突然召了楚将军入宫，徐公公料想要谈正事儿，怕还得上御书房谈，便在送苏婕妤回宫后，赶忙来指挥人烧地龙、热暖炉子。亏得他们手脚利落，这会儿房内已๐然暖烘烘的了。
☆、宠你如初
卯时初至，浓墨的夜色渐蓝ณ，远处的天微微泛出白边。
墨白抱着棉被往床榻走，觉得自己简直丢脸透了，闷声回答：“没，在看书。”
楚长歌坐在桌旁，伸手探了探壶身，触感冰凉，却仍是给自己้倒了杯茶。
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印着端正大气的“紫宸殿”三字，高高悬于宫门之ใ上，而正红朱漆的大门，正朝他大敞着。
他忽然想起楚长歌带他走之前，说的那句话。
出征三月有余，一进京便被急召进宫面圣，途经自家府邸都无法进去看看，结果马不停蹄到达后，只是被晾在一旁听了这么长的一出戏，最后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是朕的不是”。
年幼时他被选作皇帝ຓ的陪读，从小便进宫与皇帝一同学习。后来皇帝开始习武，又成了陪练。
楚长歌回神，面不改色：“怎么，嘲笑完我之后，便准备打住话头了吗？”
楚长歌沉默不语。
“慢！不许进来！”
眼袋厚重、神情憔悴的大头微微乱着发，怀里抱着一名衣衫凌乱、双手染血的……男子？
楚家人用膳，向来是等人齐了，才可上菜。
☆、三月未归
当时墨白仰天大笑三声……在心里，然后艰难而缓慢地往自个儿房间移动，默默休息了一整天后，到次日清晨，走路已๐经自然多了。
楚长歌便允了，令他每日辰时去书房报到，与楚书灵一同写字。
他一扬马鞭，马儿高声嘶鸣，疾速朝东奔去。
墨白手执树枝，费力地拨开相互缠绕的枝藤，手脚并用地翻过横亘在面前的巨大树干，低头看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脏乱衣衫，无言地抱怨了一句。
墨白素า来没有门第之见，对于易骁的商人身份不曾嫌弃，乐见其成，为ฦ他俩当了一回主婚人。
两年后，楚书灵初为人母，诞下长女。
他时常过府去瞧小女娃，觉得甚是投缘，便与她娘亲商量，日后让她拜自己为师习医。后来小女娃长成小姑娘了，眉眼间却愈发与那人相似，真应了那句“外甥像舅”的俗语。
与小姑娘相处时，偶尔会望着她的小脸默然出神，心里头便想起那个不告而别ี的人。
十五年前收到消息的那夜，他忘了自己้跪倒在大雪中多久ื，亦记不清自己是否流了眼泪。
那个ฐ人，一声不吭奔赴边关，他当是战况紧ู急，不怪他。
可他如何能够，如何能够，这般轻而易举……死在战场上？
曾经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