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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现在,那地方长出了薄薄一层青苔,呈墨绿色,看上去粘乎乎的。吉里亚诺用皮靴尖踢了几下,又拾起一块小石头当镐使。不过几分钟工ื夫,旗帜被挖了出来。那面美国国旗成了粘乎ๆ乎ๆ的一团破布,他们当时是将西西里旗包在美国国旗里面的,所以西西里旗仍然完好无损。吉里亚诺展开旗帜,上面的猩红色和金黄色仍像十年前๩一样鲜艳醒目。旗๱帜ຒ上连一个洞眼也没有。他把旗帜拿到洞外,笑着对皮西奥塔说:“你还记得它吗,阿斯帕຅纽?”

黑手党一词mafiaທ,在阿拉伯语是“避难地”的意思,这个词在1้0世纪撒拉逊人统治意大利期间就进入了西西里语汇。纵观历史,西西里人遭受罗马人、诺曼底人、法国人、德国人、西班牙人以及罗马教皇的残酷统治和压榨。统治政府奴役贫苦大众,榨取他们的血汗,奸污他们的妻女,谋杀他们的首领ๆ,甚至连富人也不能幸免于难。西班牙天主教审判异端的宗教法庭甚至还因他们是异教徒而剥夺他们的财产。在这种情况下,“黑手党”作为一个复仇者的秘密团体诞生了。当官方法庭拒绝制裁强奸农家妇女的诺曼底贵族时,一帮农民就会去杀死那贵族๣;当警察头对一个小偷小摸的人用那可恶的“卡塞塔”酷刑时,那警察头就会被杀死。慢慢地,那些意志坚强的农民和穷人自发形成一个ฐ深受人民支持的有组织的团体,这个团体实际上成了比官方政府更有势力的第二政府。老百姓要伸冤叫屈,再也不会去找警察了,他们去找当地的黑手党头目,他能ม从调停并解决问题。

两ä人顶着满天星星默默而行。不怕死亡,也不怕仇敌,呼吸着远处柠檬果园飘来的气息,其夹杂着野花的芬芳,图里-吉里亚诺体味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他再也不愁漫无目标地找不准仇人了。他再也不必容忍那自己勇气的自我之敌存在下去了。如果他曾经凭意志的力量使自己免于死亡,凭意志的力量使自己受伤的身体愈合,现在他相信,他能让奇迹在自己身上一次次地重现。他坚信天将降大任于自己。他和那些世纪的英雄一样,具有某种魔力。那些人不到他们漫长事业的尽头,不到他们取得巨大胜利,是不会死的。

此刻,曼弗雷迪院长看到两位浑身是血,凶神๰似的农民闯进这圣-弗朗西斯的神圣领地时,并未感到เ吃惊。事实上,他和皮西奥塔是老熟人了。他借助于皮西奥塔进行过好几桩走私活动和黑市๦生意。他俩都高兴地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狡诈。皮西奥塔惊异于它竟然存在于这么一位高龄的神๰职人员之ใ身,院长则为它在这样一位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上体现出来而称奇。

树木突然变得稀疏起来,像是被人向后推过。他们正路过林一小块开阔地,地上布满了碎石,崎岖不平,间或冒出一些竹笋,或者立着细长的快落光的小草。夕阳在远处一座满是花岗岩的山头上下落,显得苍白而带寒意。过了这块开阔地,小路开始大幅度盘旋着通往蒙特莱普。猛然间,吉里亚诺的思绪被打断了。一道亮光,如擦着的火柴,突然一闪,射向他的左眼。他拉了下驴,让它停下来并伸手向阿斯帕纽打了个手势。

蒙特莱普人家还在节日期间让已到结婚年龄的女孩抛头露面,给她们添置新衣,为ฦ她们选好一路陪伴的年长女伴。来自巴勒莫的一群妓女在镇外搭起一个大帐篷,红、白、绿条相间的帆布๧帐篷外面挂满了她们的经营许可证和健康证明。一位数年前๩长出圣疤的著名修道士被雇请来讲道。最后,在第三天,要抬着圣人的棺材在街上游行,全镇人必须赶着自家养的骡、马、猪和驴跟随其后。棺材顶上放有圣人的肖像,肖像周围堆满了钱钞、鲜花、杂色糖块以及大竹壳瓶酒。

阿道尼斯微笑着收下水果。西西里哪有什么เ农夫会让东西白白浪费?一只橄榄掉到地上会有一百个小孩来抢,这样的孩何止千万?

这三人都知道迈克尔的历史。都知道他是了不起的教父唐-科莱昂的小儿,教父身处美国,但其势力远及西西里;知道他在处死科莱昂帝国的一名死敌时曾谋杀了纽约市一名高级警官;知道他因此而避难西西里,而现在事情终于“安排”妥当,他又要踏上归国之途,恢复他在科莱昂家族“王储”的地位。他们打量着迈克尔,他疾步如飞,毫不费力;他一脸谨言慎行的神色;他那凹陷的脸给人以饱经风霜的感觉。不难看出,他是个令人“尊敬”的人。

皮西奥塔大笑起来:“你忘了,小时候我们总是不愿回家。不过我得承认,这次更有趣。我们还杀他们几个吗?”

“不,”吉里亚诺说,“朝他们头顶上放枪。”他记起前天晚上皮西奥塔不听命令的情形,说:“阿斯帕纽,听我的。杀他们毫无意义,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们耐着性等了一个小时,吉里亚诺这才将他的短枪穿过那小树架起的屏障,打了两枪。原先那群有恃无恐的警察像炸营的蚂蚁般急速四散消失在路旁草丛。皮西奥塔端起步枪又打了四枪。警察们也纷纷还击,山坡上不同的地方纷纷飘起射击后枪口冒出的缕缕青烟。

吉里亚诺放下短枪,拿起了望远镜。他发现指挥官和一名警官正对着一台报话机喊话。他们肯定在和大山另一侧的装甲车联络,提醒对方两名不法之徒可能就要沿通道逃窜过去。他操起枪来又打了两枪,然后对皮西奥塔说:“我们该撤了。”

他俩悄悄爬到悬崖的另一端,这地方แ是向上逼来的警察们视线的死角。他们滚下满是砾石的山坡,到50码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站起身,又抽出枪来。他们弓着身一直向山下跑去,只是吉里亚诺举起望远镜观察敌人时,他们才停一停。

警察们仍在一个劲地向山顶悬崖处放枪,根本没有意识到两个ฐ亡命徒此时已转移到เ他们的侧翼。吉里亚诺领着皮西奥塔穿过隐没在一块块巨石之ใ间的一条小道。进入一片小树林。他们稍稍歇了一会儿,然后两人悄然无声地迅速朝山下跑去。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便来到蒙特莱普镇外的平原上,不过因为他们在山上绕了一大圈,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小镇很远,离那两辆军车停放的地方也有相当的距离。他们将武器藏到上衣里面,装成农民下地干活的样,越过了这块平原,来到了贝拉大街的起始处,沿着大街进了蒙特莱普镇。这儿离贝拉姆波兵营只有100码远。

与此同时,指挥官指挥他的手下继续沿着山坡往上爬,一步步向悬崖上的那面旗帜ຒ逼近。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听不到เ任何还击的枪声,指挥官满有把握地想,两名匪徒准是顺着通道向着山那边守候的装甲车逃去了,他想可以收网了。警察们又爬了一个小时才攀上悬崖,扯下那面旗帜。宪兵队长走进山洞,让警察们搬开一些大石头,打通了通道。他派人沿着通道追到山那一边去与装甲车会合,等他发觉猎物早已逃之夭夭时,不觉惊呆了。他将手下人分成几个搜索小组,即使两个逃犯钻入地下,也๣要将他们从地洞揪出来。

赫克托-阿道尼斯完全按照吉里亚诺的指示ิ,做好一切准备。在贝拉大街的起始处,停着一辆大车。车的里里外外每一寸地方都涂满了古代传说的人物。就连车轮辐条轮圈上都画满了穿戴盔甲的微型人物,这样,轮一转动起来,他们就很微妙地给人造成幻觉,好像无数士兵正在冲锋陷阵似的。大车的车把也用鲜红的颜色涂成花体,间饰以银色的斑点作为点缀。

大车就像一个ฐ纹身的人,花纹布满了全身。两只车把间站着一头睡眼惺松的白骡。吉里亚诺跳上空着的驭手位置,往大车里一看,里面堆满了装着大酒坛的竹篓,少说也有20个ฐ。吉里亚诺将短枪塞到一排竹篓后,迅速朝山上瞟了一眼,那儿除了那面旗๱帜仍在飘扬以外,什么也看不清楚。吉里亚诺低头朝皮西奥塔一笑,说:“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就看你的表演了。”

皮西奥塔微微向吉里亚诺敬了个ฐ礼,严肃透着顽皮,他将上衣扣扣上,遮住插在腰间的手枪,朝贝拉姆波兵营大门走去。他边走边朝通向卡斯ั特拉迈尔方向的大道上张望,看看装甲车有没有从山里开回来。

图里-吉里亚诺坐在高高的驭手快上,目送着皮西奥塔慢吞吞地穿过一片开阔地,走上通往兵营大门的石小路。他转过头来顺着贝拉大街一眼望去,马上看到了自家的房,他真希望能见到เ母亲站在门前,可是那儿一个人也没有。另一户人家门前๩坐着一些人,头顶上的阳台正好把他们的桌及酒瓶罩在阴影。这时,吉里亚诺突然想起望远镜还挂在脖ๆ上,他赶忙解下带,将望远镜塞进大车里面。

兵营门口站岗的是个年轻的武装ณ警察,看上去不超过18岁。他那鲜红的脸颊๐和不长胡须的脸蛋表明他出生于意大利北部的省份。他那ว身黑色制服滚着白边,穿在身上肥大不堪,很不合身。他头戴一顶花边军帽,显得很别扭,看上去活像木偶或小丑一般。他那张幼稚的弓形嘴唇上竟叼着香烟,显然这是违犯纪律的。皮西奥塔走上前๩去,心不由一阵暗喜,同时蔑视之情油然而生。虽然前几天发生了几起警察被杀的事件,这家伙仍然没有警觉起来,步枪也没有端起来。

哨兵见是一位衣衫褴褛的农民向他走过来,嘴唇上留着一撮与他身份很不相称的漂亮小胡,便粗暴地喝道:“站住,你这笨蛋!你以为你在往哪儿走?”可他并没有拉起枪来。皮西奥塔只需一秒钟就能ม割断他的喉管。

然而,面对这孩的骄横自大,皮西奥塔强压心头的兴奋,装出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对他说:“你能ม不能行行好?我想见见指挥官,我有重要情报要向他报告。”

“你可以对我说。”哨兵说。

皮西奥塔忍耐不住,他挖苦道:“你也能给我赏钱吗?”

哨兵被他的无礼惊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哨兵轻蔑而又不无小心地说:“即使你来告诉我耶稣再世的消息,我再不会付你一个里拉。”

皮西奥塔咧嘴笑了:“比那还重要。告诉你吧,我知道那位打得你们七窍流血的图里-吉里亚诺在哪儿。”

哨兵感到疑虑地说:“从什么时候起西西里人开始维护这破国家法律了?”

皮西奥塔往前凑了凑,“我可是有志向的,”他说,“我已经交过申请了,我要当警察。下个月我就去巴勒莫接受检查,说不定不久以后咱俩就穿同样制服了。”

哨兵看着皮西奥塔的目光变得友善起来。确实有不少西西里人当警察了。这是一条脱贫的途径,也是小有权势的象征。有一个意大利全国皆知的说法,西西里人要么做罪犯,要么เ当警察,不管他们做什么,都会造成同样的损失。这时,皮西奥塔一想到เ自己竟会说出要当警察,不由á得暗自发笑。皮西奥塔是个穿戴人时的人,他的一件丝质衬衫还是在巴勒莫做的呢。只有傻瓜才会用那ว白边黑制服和那难看的镶边硬帽舌军帽来打扮自己。

“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吧,”哨兵不想一件好事人人都沾光,他说道:“其实我们的薪水很少,要不是从走私犯那儿得到เ点贿赂,我们全得饿肚。就在这星期,我们兵营的两名士兵,他们是我的好友,被那个该死的吉里亚诺打死了。还有平时,你们这些农民对我们也很不友好,连镇上的理发店在哪儿都不肯告诉我们。”

皮西奥塔欢快地说:“我们可以用棍棒教育他们,让他们懂ฦ点礼貌。”然后,摆出一副极亲密的样,好像他们早已是哥儿们一样,他说:“给我支烟好吗?”

皮西奥塔很高兴,哨兵终于变脸了,他气得怒不可遏。“给你一支烟?”他疑虑重重地说,“我凭什么要给一位西西里痞烟抽?”这时,哨兵终于把枪端了起来。

顷刻间,皮西奥塔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动,真想扑上去割断那家伙的喉管。“因为我可以告诉你吉里亚诺在哪儿,”皮西奥塔说,“你的那些搜山的伙伴太蠢了,他们连一只壁虎也๣抓不到。”

哨兵感到很为难,皮西奥塔的那股傲慢劲儿把他搞糊涂了,从皮西奥塔提供的情况来看,他觉得最好向上司汇报一下。他觉得这家伙太滑了,说不定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他打开大门,用枪示意皮西奥塔走进贝拉姆波兵营大院。此时,哨兵正背对着大街,100码之外的吉里亚诺一见,立刻一脚将骡踢醒,驱车驶上通往兵营大门的石路。

贝拉姆波兵营由四大块组成。迎面是指挥大楼,旁边紧ู邻着的是l形的侧房,这便是牢房。后面是警察自己住的营房,营房很大,能ม住100人,还有一专门隔开的套间作为指挥官的私人套问。最右边是车房,实际上就是个牲口棚,而且现在仍有部分地方用于供小分队喂养一些驴和骡之类的牲口,因为这里是山区,机动车辆有时无法在山里行驶。

最后面是波纹钢焊成的两ä座库房――给养库和弹药库。两座高高的岗楼连上7英尺高的带刺铁丝网将整个兵营围了起来,只是几个月来岗楼一直没有用过。这座兵营建于墨索里尼统治时期,在与黑手党的交锋又进行了扩建。

皮西奥塔走进兵营大门,高度警惕,准备随时给吉里亚诺发出危险信号。岗楼ä上空无一人,兵营里也没有武装哨兵来回走动。看上去整座兵营像座废弃的农场。车库里没有停放车辆,整个兵营里连一辆车也见不到,皮西奥塔很吃惊,他担心不久会有一辆车开回来。他没料到指挥官会如此愚蠢,兵营里连一辆车也不留แ。他要提醒吉里亚诺,注意提防或许会有不速之ใ客。

年轻的哨兵赶着皮西奥塔走进了宽敞的指挥大楼的大门。里面是一个相当大的房间,虽然有吊扇,但几乎未能驱除房间里的酷热。一张雕花大书桌放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两旁边是栏杆,栏杆后面是职员用的一排小办公桌。沿墙放着一圈长木板凳。屋里空荡荡的,只有雕花书桌后面坐着一人。他是位下士警察,书桌上那张精致的金色铭牌上写着:卡尼奥-西尔维斯特罗下士。他与那年轻哨兵截然不同:他宽宽的肩膀,粗壮的脖上顶着个ฐ硕大的脑袋,整个上半身显得十分宽厚有力。从耳朵向下一直到เ他那岩石般的下巴底下,有一条发亮的粉红色伤疤,好像是贴上去似的。唇上一撮又长又密的把手状的胡须犹如两只张开的翅膀一样向上翘着。

卡尼奥-西尔维斯特罗袖上戴着下士臂章,腰间挎着重型手枪,听完年轻哨兵的报告之后,他对皮西奥塔十分怀疑。他对皮西奥塔叫道:“你是个谎话连篇的骗。”他一张口,皮西奥塔从口音听出他是个西西里人。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就听到吉里亚诺在大门外大声叫道:

“喂,喂,警察,你们要不要酒?要不要?”

皮西奥塔很欣赏这声音,吉里亚诺嗓音很粗,方言味特浓,除了本乡本土的人以外,外人几乎ๆ听不懂,话语用词带着典型的富裕农民的傲慢劲儿。

下士被激怒了,大声咆哮道:“那个混蛋到底在瞎嚷什么?”说着,大步走出门外,年轻哨兵和皮西奥塔也๣跟了出来。

兵营门口停着一辆彩车和一匹拉车的白骡。图里-吉里亚诺着上身,他那宽阔的胸膛上挂满了汗水,正抱着一只酒坛来回舞动着。他一脸呆笑,整个儿看上去是个ฐ十足的傻瓜。他的这副形象使人疑窦顿消,他身上不可能藏有武器,他一副醉相,又操一口西西里最下等的方แ言,大家对他马上放松了警惕。下士按在手枪上的手拿开了,哨兵的枪口也垂了下来。皮西奥塔后退一步,准备随时从上衣里面拔枪射击。

“我给你们送来一大车酒!”吉里亚诺又大声叫嚷起来。他用手指擤了一下鼻,随手将鼻涕甩到兵营大门上。

“谁叫你送酒来的?”下士一边问着,一边向大门口走来。吉里亚诺知道他要敞开大门让大车进去了。

“我爸爸叫我把它送给指挥官。”吉里亚诺说话时还眨了眨眼睛。

下士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吉里亚诺。毫无຀疑问,这酒是某个ฐ农民为了求警察对他的走私活动网开一面而送的礼。令下士苦思不解的是,那位父亲为什么不亲自送酒来呢?那样他与礼物的联系不就更直接了吗?不过他还是耸了耸肩说:“把货卸下来,搬到兵营里去。”

吉里亚诺说:“我一个人不行,我不干。”

下士心又升起一股疑团,凭直觉他感到不大对劲。吉里亚诺意识到了这一点,从大车上爬了下来,保证自己能ม随时轻易地抽出藏在车的短筒猎枪。他先举起一竹篓酒坛,说:“我给你们送来了20่坛这样的美酒。”

下士朝宿舍方แ向放声大喝一句,两名年轻警察马上跑了出来。他俩上衣也没来得及扣上,帽也没戴,武器也没拿。吉里亚诺站在大车上,将酒坛塞进两ä个警察怀里。他又将一坛酒递给拿枪的那名年轻哨兵,哨兵不想接,吉里亚诺倜侃道:“这些酒你反正要帮着喝的,还是帮着搬吧。”

现在,三名警察手抱酒坛,动弹不得,吉里亚诺一看,情况完全和他预ไ想的一样,只有下士手空着,但皮西奥塔就在下士身后。吉里亚诺朝山坡迅速扫了一眼,丝毫没有搜索部队返回的迹象;他又朝通向卡斯特拉迈尔的那条大道看了看,连装甲â车的影也๣没有看到;贝拉大街上,远远地有几个小孩在玩耍。他立刻将手伸进大车,抽出短筒猎枪,对着惊呆了的下士。与此同时,皮西奥塔也从衬衣里拔出手枪来,顶住下士的背。“不许动!”皮西奥塔说,“动一动我就用弹剃你的大胡。”

吉里亚诺用枪对着另外三名吓得魂飞魄散的警察,说:“抱着这些酒坛,都给我到大楼里面去。”那位带枪的年轻哨兵只顾紧ู抱酒坛,步枪掉到เ了地上。他们走进大楼后应西奥塔将地上的枪捡了起来。办公室里,吉里亚诺拿起桌上的姓名铭牌,仔细端详了一番。“卡尼奥-西尔维斯特罗下士,你的钥匙呢,全拿出来吧。”

下土一手按在枪上,双眼盯着吉里亚诺。应西奥塔将他的手往前一拨,把他的手枪抽了出来。下士转过头来,用阴冷狠毒的眼光打量着他。皮西奥塔笑了笑说;“对不起。”

下士转向吉里亚诺说:“小伙,快跑吧,跑出去做个演员吧,你的演技真不错。今天这事儿到此为ฦ止吧,否则你根本无法脱身。指挥官他们天黑之前就回来,即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们捉拿归案。仔细想想吧,年轻人,当土匪被通缉悬赏是什么滋味。我会亲自搜捕你,我不会忘记这张脸຀的。我要查出你的名字。即使你躲到地狱里去,我也要把你挖出来。”

吉里亚诺朝他笑笑。说不清为ฦ什么,他有点喜欢这个人了。他说:“如果你想知道我的名字,你为什么不问我一声呢?”

下土看看他,挖苦道:“难道你会像白痴一样告诉我吗?”

吉里亚诺说:“我从不撒谎,我叫吉里亚诺。”

下士伸手就到腰间摸枪,可他那支枪早被皮西奥塔卸了。吉里亚诺一见他的这种本能反应,更喜欢他了。他很勇敢,有责任心。其他三名警察早ຉ就吓破胆了。这位就是曾杀死他们三位伙伴的萨尔瓦托尔-吉里亚诺,这下可别指望他能饶命了。

下士端详着吉里亚诺的脸,他要把这张脸牢牢印在脑海里。然后,他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大串钥匙。这一切都是在吉里亚诺用短枪紧紧ู顶住他的背的情况下完成的。吉里亚诺从他手接过钥匙,扔给了皮西奥塔。

“把那些人犯放出来。”吉里亚诺说。

与指挥大楼连在一起的侧房就是牢房。吉里亚诺逃走的那天晚上被捕的10个蒙特莱普居民被关在一间大牢房里。在另一间单独隔开的小牢房里关着当地著名的两名土匪帕萨坦波和特拉诺瓦。皮西奥塔打开牢门,他俩高兴地跟着皮西奥塔走进了那ว间办公室。

那些被捕的蒙特莱普居民都是吉里亚诺的邻居。一出牢门,他们一下拥进办公室,挤在吉里亚诺周围感激不尽地和他拥抱。吉里亚诺一边和他们拥抱,可他一直十分警觉,他的双眼一直注意着被俘的警察。邻居们都为ฦ吉里亚诺的壮举而欢欣鼓舞,他让那些大家恨之入骨的警察出了丑,他是他们的保护神。他们还告诉吉里亚诺,那位指挥官曾下令要毒打他们,下士态度坚决就是不予执行,他争辩说那样做会招来更大的仇视和敌对情绪,对兵营的安全不利ำ。要不是吉里亚诺的到来,他们第二天将被送往巴勒莫,接受地方法官的讯问。

吉里亚诺将枪口垂向地面,他担心万一走火伤了周围的人。这些人都比他年长,是他从小就认识的邻๑居。他像以往一样,以谨慎的口吻对他们说:“欢迎你们随我进山,你们也可以到西西里别的地方投靠亲友避一避,等到官方神经正常了再回来。”他等着大家回答,可是房间里却是一片寂静。两ä名土匪帕຅萨坦波和特拉诺瓦站在人群一边,两人十分警觉,有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帕萨坦波是个丑陋的矮胖,一张胖睑上有不少小时候得天花留下的麻,嘴唇厚得变了形,乡下的农民都叫他“畜牲”。特拉诺瓦倒是小巧玲珑,像只雪貂。他的嘴角天生一副笑模样,长得很讨人喜欢。帕萨坦波是个典型的贪婪成性的西西里土匪,尽干些偷鸡摸狗、杀人抢劫的勾当。特拉诺瓦原是一名勤劳的农民,有一天,两名税务员要没收他的那头眼看将给他挣回一大笔钱的猪,他将两人杀了,又把猪宰了分给家人和亲友,然后跑进深山开始了他的土匪生涯。这两人后来在山合伙干了。一次他们躲在科莱昂庄稼地里一废仓库,被人出卖而被捕。

吉里亚诺对他俩说:“你俩别无选择,我们一起进山。要是愿意今后就留下来跟我干,你们也可以拉出去单干。不过今天我需要你们帮帮忙,你们也确实欠我一点情。”他朝他俩笑了笑,竭力使自己的命令不那么僵硬,以便他们容易接受。

两名土匪还未来得及回答,警察下士却发疯一样发动了反击。或许是因为他那西西里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或许是因为他生性狂暴,或者仅仅是由于眼看两名由他看守的著名土匪即将脱逃而气愤不过,他原本站在离吉里亚诺几步远的地方,这时,他以惊人的速度朝吉里亚诺跨了一大步。

与此同时,他拔出藏在衬衣里的小手枪。吉里亚诺挑起枪口想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下士一挥手,手枪已举到离吉里亚诺的脑袋两英尺远的地方。弹会不偏不倚击吉里亚诺的脸。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吉里亚诺看着指着自己脑袋的手枪,看着手枪后下士那ว张气得涨红的脸,脸上的肌肉如游蛇般在扭动着。可是,那枪似乎老也不响,就像掉进了梦魇的深渊,明知是梦却一个劲地往下掉,总也๣掉不到底。在下士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间,吉里亚诺感到เ异常平静,没有丝毫的恐惧,甚至眼都没眨一下,还往前迈了一步。撞针在枪膛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金属撞击声,是一颗哑弹!一瞬间,皮西奥塔、特拉诺瓦和帕萨坦波一齐扑了下来,下士顶ะ不住三人压在身上,倒在了地上。特拉诺瓦抓住手枪,夺了过去;帕萨坦波扯着下土的头发,要抠出他的眼珠;皮西奥塔拔出刀正要一刀刺进下士的喉部。吉里亚诺及时地发现,立刻制止了他们。

吉里亚诺平静地说:“别杀他!”并把他们从蜷伏在地已毫无招架之力的下士身旁拉开了。他低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转眼之ใ间,下士在群起围攻之下已受重创น:他的一只耳朵被从脑壳上撕下一半,正大滴大滴地向下滴着血;他的右臂折了,可笑地歪吊在身体侧旁;一只眼眶正往外冒着血,眼睛上方有一大块皮挂着。

然而,下士仍是无所畏惧,躺在那儿等死。这时,吉里亚诺心却对他涌起了一股压倒一切的亲切感。正是他,使自己经受了考验;正是他,使自己更坚信自己้是不会死的;正是他,证明了死亡在自己面前๩也๣会却步。吉里亚诺拉他站了起来,令其他人吃惊地迅速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假装他只不过是要帮下士站直身。

特拉诺瓦在检查下士那支手枪。“你真幸运。”他对吉里亚诺说,“只有一颗哑弹。”

吉里亚诺伸过手去要枪,特拉诺瓦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吉里亚诺转身面对下士,以一种友善的口吻说:“放老实点,我保证你们不会有事的。”

下士遭受到沉重的打击,头晕目眩,身体虚弱;对吉里亚诺讲的话无力作出反应,他甚至好像根本就没有听懂吉里亚诺到底在说什么。帕萨坦波压低声音对皮西奥塔说:“把你的刀给我,我去宰了他。”

皮西奥塔说:“吉里亚诺下了命令,人人都得执行。”他说得一本正经,为的是不想让帕萨坦波看出来,他自己真想立刻杀死那警察。

那些被抓来的蒙特莱普居民匆匆离去,他们不想成为ฦ处死警察的目击者。吉里亚诺将下士和他的同伙赶到侧翼的牢房,一起锁进一间公用大牢。接着,他带领皮西奥塔、特拉诺瓦和帕萨坦波对贝拉姆波兵营的其他建筑进行搜查。在武器库,他们发现有许多步枪、手枪和微型冲锋枪,还有成箱成箱的弹药。他们身上带足了武器,又搬了几箱弹药放到骡车上。在警察宿舍里,他们拿了些毛毯睡袋,皮西奥塔还将两套军服扔进了大车,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吉里亚诺爬上驭手座,拉着满车战利品走了。为ฦ了随时防备敌人的袭击,其余三人也都弹上膛,分散开来,在通往卡斯特拉迈尔的大道上疾步而行。一个ฐ小时后,他们赶到了那位将骡车租给赫克托-阿道尼斯ั的农民家,将战利品埋在他家的猪圈里。接着,他们又帮助农民用从美军给养站偷来的油漆,将大车刷成了橄榄绿色。

晚饭时分,指挥官带领搜索部队回到了兵营。他发现自己的手下人被关在牢里,不由怒火烧。此时已๐是夕阳西下,可指挥官觉得太阳从未像现在这么耀眼灼热。指挥官派出装甲车到大街小巷去寻觅不法分的踪迹,可这时吉里亚诺早已隐入深山之了。

意大利ำ所有报纸对这一事件都进行了重点报道。三天前,吉里亚诺杀死另外两名警察的消息也曾是报纸的头版新闻,不过以前,吉里亚诺仅仅是一名因凶残而出名的西西里暴徒。这次行动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凭自己的智慧和战术打败了国家武装警察,他释放了显然是蒙冤入狱的朋友和乡邻。巴勒莫、那不勒斯、罗马、米兰的新闻记者纷纷光临ภ蒙特莱普镇,采访吉里亚诺的朋友和亲人。他的母亲抱着图里的吉它照了张像,她说她儿吉它弹得棒极了这不是真的,他弹出的调别人勉强能ม辨得出是什么เ调。他以前的同学说,图里博览群书,同学们给他起了个“教授”的绰号。西西里的土匪竟然还能看书,报纸抓住这一点,津津乐道。报上还提到他的表弟阿斯帕纽-皮西奥塔,说他是出于纯真的友谊才随吉里亚诺入山为匪的,并惊叹此人竟然如此忠心耿耿。

报上还登出了吉里亚诺17岁时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英俊绝顶,有着地海男汉的阳刚之ใ美,这使得大家竞相了解他的故事。不过,最令西西里人钦佩的是,吉里亚诺竟然慈善地饶恕了想杀他的下士。这比话剧还精彩――它更像西西里非常流行的木偶剧ຕ,剧那些木偶人物从不流血,皮肉也从不为弹所伤。报纸只是惋惜地指出,吉里亚诺把特拉诺瓦和帕萨坦波这样两个恶棍也๣放了出来,暗示与这两个歹徒为伍会有损他光彩照人的骑士形象。

只有米兰的报纸明确指出,萨尔瓦托尔-图里-吉里亚诺已经杀死三名国家警察,建议有关方面采取非常措施将其缉拿归案,不能因为ฦ这个罪犯长相英俊,博览群书,会弹吉它就饶恕他的杀人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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