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这事?”王连长说，“支部并没有讨论过，我怎么点儿都不知道。”
你今后打算怎么做?
由于刘二林加入了审讯你的专案组，所以在他的极力建议下，也将黄方แ从运输机组撤换下来，安排他到田间拖拉机组干活，主要是上夜班翻地耕地。比起搞运输，这种单调枯燥，每日像夜猫子似的白天睡觉夜里干活的节奏，没两天就令黄方感到难以忍受了。为了逃避这活，他推脱自己患上了夜盲症，在翻耕地时故意甩下大片的田边地角，起垅时也走得歪歪斜斜，两边差ๆ得八丈远。机务排长见此情景，只好将他替换下来，改为让他夜里在几处田à间作业的拖拉机手送饭。黄方很高兴地接受下来这份活计，此活不但轻松，更重要地是他可以在夜间公开活动，随时找机会与你接触。
黄方先是僵持住，而后故伎重演，再次将双方的手腕调整到了便于自己发力的角度，从场面上看，似乎大傻占据着优势，但黄方心中有数，此刻，只要自己猛发力，胜利的天平立即就会倾斜到他这边。他将目光转向翠翠，看到她正焦急地盯着他，脸上明显地流露出让他输把的意思。
迪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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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我家来吧，”你说，“反正我们明天就滚蛋了，家里也有地方แ，正好你可以陪陪我妈妈，您说是吧?”
“还是你招儿多。”叉子说，“你说咱俩要是打起来，谁能赢?”
“现在只能说是你我的仇人了，”叉子说，“我看他们呆在起有说有笑，挺高兴的。”
审讯室里，盏亮得刺眼的特制台灯直射着黄圆。男女两ä个警察坐在台灯后面，与坐在对面的黄圆问答，前后进行了不到个小时便结束了。临被带出屋前，黄圆被令在张写满了字的审讯记录上，签名并摁上了自己的手印。然后，她被带到了间黑漆漆的牢房门前。她被推进去后的第个感觉就是，牢房里面有不少人，股令人难忍的气味，差点令她呕出来。牢门“哐当”声，重又被锁上。黄圆背靠着牢门，紧闭上双眼，以适应下这里的黑暗。此刻，她两ä眼抹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是谁?”幽灵似地询问又次在黑暗中响起。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以后你陆续从黄圆和叉子口中听到的。
“这个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问黄圆，“你也认识他?”
那些为ฦ黑暗作证的人
“可以吧，”你慢条斯理地说，“教你们几个估计是小菜。”
“嘿，我们还成小菜了那你能给我们这几碟小菜露几手吗？”个小伙子脸上带着坏笑，阴阳怪气地说，“让我们也开开眼。”他边说边脱下冰鞋扔给了你。
你捡起那双冰鞋，转过身去倚着河墙换上。冰鞋有点夹脚，穿在脚上就觉得身子有点儿虚，脚腕子有点儿软，站在冰上刚ธ起身到半截就觉得有点儿上晃，你强挺着站了起来，不承想劲儿使猛了，只脚朝前蹬了出去，整个身子后仰着摔了个大屁墩，逗得那ว几对年轻人哈哈大笑。
顿时你底火上窜，晃身子又站了起来，运足了口气，说了句，小的们，看好吧弯下身子滑了出去。你先是慢滑，待脚稍微适应了点儿冰鞋和冰面之后开始加速。从神武门桥底下，直滑到了东角楼，而后返身，弓下身子，悠起双臂，风驰电å掣般滑了起来，那圈足有千米。待快要滑到桥下时，你再次加速，然后挺起身子，依离歪斜，故意作出收不住了的样子，直冲刚才那ว个阴阳怪气的小伙子撞去，吓得他们叫喊着，四处躲闪。及至近前，你才以个ฐ无可挑剔的回转结束，纹丝不动地站在那ว里，只听“嚓”的声，冰上出现了个雪白的圆圈。那几对年轻人有点傻了，个劲儿地说，您还真行！你跟了句，这算什么，再接着瞧。此时，你觉得小汗微出，身子已经活动开了，便开始玩儿起花儿来。内八字外八字内圆外圆前空翻后空翻腾空周跳接掀身探海。但见冰上破衣翻卷红绸飘舞，煞是好看。你刚停下，年轻人们便围拢了上来，问，您贵姓？你答，免贵姓李。那您就是李老师，年轻人们说，您就收下我们做学生吧。你说，可以，但是要收费，不能ม白教。就说现在吧，快到晌午了，我昨儿的晚饭还没吃呢。
那个ฐ眉清目秀的女孩听完，二话没说，跳上桥头就给你买了斤肉包子回来。从此，你有了固定的收入，个人教次五毛钱，多给更好。没几天时间你的学生已经增加到เ几十个了。
后来，你又在中山公园花坞西边不远处的座大殿里，找到เ了份教乒乓球的差事。那座大殿里摆放着六张球桌，闲逛中你发现，经常有几个孩子在家长的带领下来这里打球。来二去你同他们搭上，并获得了他们的信任，又承揽下份教球的差事。教滑冰和教球两份差事合起来，使你的收入要比个青工高出许多。
每天早晨，你从水泥管子里爬出来，掸掉身上的尘土和草棍，找个水龙头洗脸刷牙，然后就去冰场教课，谁也不会想到你每天夜里会露宿街头。你置换了新า棉衣，还买了两身运动服，按时去理发洗澡，收拾得像个城里的青工，没有人对你的身份再加以怀疑。
沉默的钟楼461
尤菁菁是在回到北京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的。她首先找到索燕，但从未经历过此事的索燕也无计可施。在兵团尤菁菁还认识个大夫，而在北京她像是个外地人，没有任何门路。无奈之ใ下，她只好对母亲言明此事。此举当然招致父母顿ู追根寻底的询问，咆哮暴怒又无可奈何，最后归于唉声叹气。身为黑五类的父母，当然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不受欺凌。最后，还是母亲现实的多，首先考虑的是如何解决女儿的问题。经过番联系，她把女儿安排在河北农村的个远房亲戚家中，由她亲自带着，在当地的医院里做了流产手术。
此类事情无论是怎样发生的，无论它在什么时间什么เ地点与什么人因为什么发生的，都会对个女孩的生产生重要影响。在这里，爱与恨已经显得次要，重要的是个女孩由此而转变为ฦ女人的第次已经发生了。从此，在她的身体和思想里，都会发生跨越式的难以自控的嬗变，经验和感觉总会在她接触世界和他人的时候浮现出来。尤菁菁就是这样。在经历那样场先是受辱后又出逃的噩梦之ใ后，她的思想和身体都发生了变化，自由散漫，吊儿郎当，连来自路上男人的情眼神都敢于对视了。她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透明，开始复杂了起来，学会了遇事先替自己着想。知道了如何利用自己的姿色，通过谄媚来达到目的，这点在她后来通过关系转点插队到山西农村之后，表现的更加得心应手。
她看清了，自己无法像干部子女样依靠父母，她的父母除了给她以卑微压抑和贫穷之外，给不了她任何与生活和事业有帮助的东西，切都要靠自己。来到山西后，她先是在农村插队，后来转到知青农场，再后来又到เ县知青办公室帮忙，年以后借调到เ地区文工团当上了演员。步步，都是按照她自己的想法用自己的办法，从社ุ会最底层点点向上攀升的。
索燕则不同，逃跑回京之后，除了再也不回北大荒这点是坚定的，别ี的切在她心里是片惘然。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过天混天，全然没有任何打算。尤菁菁去山西后，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在家里，她是独生女，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只有父女二人。
她家原来住在安定门里个不小的院落里，那是个标准的四合院，还有后花园。文革开始后，他们父女二人被居委会和红卫兵从正房里轰了出来，住进了紧挨大门的两ä间阴暗潮湿的仓房里，整个院落先是被红卫兵占据，知青上山下乡开始后，这里又办成了街道幼儿园。在索燕的记忆中，父亲从来就没有过正式的工作，据他自己说，他会开汽车，能讲德语，但这两样她都没有亲眼见过。她见到เ的是个整日闷闷不乐经常借酒浇愁神情颓丧的男人，个四处打零工经常与和泥的抹灰的和车站的搬运工混在起的男人。父女之间的话很少，如果不是因为ฦ去买菜而要钱，他们甚至天都说不上句话。
索燕长得高挑丰满，头发是金黄|色的，上学时曾有人背地里叫她混血儿。就此问题她问过父亲，父亲只说了句，咱家人都这样，就再没话了。的确，不但她的父亲就连她家唯的亲戚——她的姑姑，头发也是金黄|色的。
无所事事的日子大约过了有两个月，天，她姑姑来到เ家里，对她说，要想长期留在北京，再也不用回北大荒，只有个办法，那就是结婚，找个北京人嫁过去。像她这样的家庭，只有这样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再没有别的选择。
索燕当时整个是木的，没有任何想法，只要能够不回北大荒，任何方法她都可以试。她听从了姑姑的话，并在她的安排下，次又次地与那些要结婚的男人们见面，当时叫相对像，但结果却没有次成功。男方的普遍反应是，对她的像貌非常满意，但对她的身份绝对不同意，都表示无法娶ດ个没有户口的“黑人”。这其中也有个胆大的，是个干部子弟，把索燕带回了家里。与他家人见面后，他母亲对儿子说，无论她长成什么เ样儿，就是个ฐ天仙也不成，别提她没有北京户口了，就是有，不是国营工厂的工ื人也休想进咱家的门。她忘了自己是怎样从他家里出来的，她只感到天旋地转，路上跌跌撞撞，像是喝醉了似的，回到家里才发现，自己的头上不知在哪儿撞了个大包。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有半年，索燕就像当时副食店里的块鲜肉样，被城里人挑来选去。在她姑妈和她姑妈同事的张罗下，她被接二连三地拉出去同人家见面，先是抱有希望地高兴几天，谈到实质问题便告结束，没有个人肯将索ิ燕这样个无户口二无工作的人领回家去做老婆。如此这般，循环往复，面对着次次的失落，次次的破灭，遭受打击的似乎只是她作为女人的那份自信，却丝毫也没有动摇她要在北京留下来的决心。
李全明就是在那个ฐ时候，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的。他们之间的初次见面是在北海公园。尽管在此之前，索燕看过李全明的照片，也了解到些关于他的情况，应该算是有些心理准备，但当真的见到他时，她还是犹豫畏缩了。
那是在深秋时节的天黄昏，公园里的人很少，远远地她就看到个男人坐在与她约好的水边长椅上。风吹动着他蓬乱的头发，同时映入她眼帘的，还有那副刺๐眼的双拐。索燕在李全明身后不远处走过来走过去，侧眼观察着他，心中突然决定，不理他，就此走开，半年多了，她想让自己也行使次选择别人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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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钟楼462๐
就在这时，李全明突然转过头来，灼人的目光下子捕捉到了索燕，她怔，不知怎的竟在那刹停住了离去的脚步。他们对视。索燕这时看清，如果说他不是少了条腿的话，那李全明绝对是位英俊的男子汉。他那浓浓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宽宽的肩膀，象牙色的皮肤，尤其是他那深邃的目光，令她感到有种夺人魂魄的力量。
“你是索燕吧?”他微笑着，说，“请过来坐吧。”他的声音浑厚低沉而又温和。
循着这声音，索燕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木无表情地坐在长椅上。她清楚地看到了他那只空荡荡的裤ไ管，被风吹得晃动着。她言不发地望着远处的水面，他也沉默着，不动声色。
那刻，她的心里真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气愤悔恨自卑自怜，又想哭又想笑，总之ใ是想痛痛快快地发作场。她绝望地感到，生活中的切美好已不再属于她，她现在只配同个跛子约会。这叫什么เ，自己到เ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同个跛子坐在了起?
就这样大约过了有五分钟，就在索燕起身要走的时候，李全明突然把拽住了她。
“跟我结婚吧。”他说。
“什么，你在说什么?”索燕气愤得浑身颤抖，她的脸上带着鄙夷的冷笑，轻蔑地对他说，“我都不认识你，怎么会同你结婚，你不是在说梦话吧?松开手，你让我恶心!”她怎么เ也无法料到，他竟会这样没有任何过程地恬不知耻地赤裸裸地刚见面就向她求婚，她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种莫大的侮辱。
“跟我结婚吧。”他又说，手依然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角。
“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人!”索ิ燕道，“你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看，我年轻，我漂亮，我为ฦ什么要嫁给你这样个ฐ跛子?”
“为了户口。”他说。
“滚蛋吧，户口!”索燕说，“你以为我真的就会为了那张破纸同你结婚吗?真是可笑。那跟卖身有什么区别ี?同你这样个跛子生活辈子，我都无法想象。”
“不是辈子，只是为了那张户口。”他说，“你先别那么เ冲动，等我把话说完我们结婚只是为了那张户口，只是为了让你脱离北大荒，重新า成为北京人，旦你的户口办回北京，我们可以马上离婚，我绝不会再纠缠你，相信我。”他说着，松开了拽住她的手。“结婚对于我俩只是个名义，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婚后，你仍旧可以住在你自己家里，考虑好了给我打个电话。”他说完，吃力地站起身，架起双拐先走了。
索燕听完这番话，呆愣在那ว里，望着他的背影站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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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钟楼47๕
天气渐渐地转暖了，肆虐的旱风又像往年样，裹挟着团团柳絮在北京刮起。经过冬天的忙碌，你的腰包渐渐鼓了起来，揣着二百多块钱在街上行走，与当初天只能吃两个烧饼充饥的日子相比，确实好了许多。尽管如此，你心中的焦灼却与日俱增。你渴望得到连里的音讯，盼着能尽快结束眼下这流浪不定的生活。你不是盲流，你希望有个归属，你希望能有个单位管你，甚至想起你曾经厌恶无比的连里的逼命似的号声和哨音，都感到เ亲切。
你曾两次去过黄圆家，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些连里的音讯，但都没有看到她。前几天又去的时候，你写了个字条顺着门缝塞了进去，约好今晚让她在家等你。想起与她见面，你的心里总会涌起种复杂的情绪，方面你急切地盼望着能尽快见到她，好从她那里得到เ信息帮助和慰藉；另方面你又有些惧怕见她，怕她知晓你的窘况而为你担心，更怕她那深情目光的长久注视。你当然早已感到了她对你的情感，早在你离京之前和到北大荒后她的每封来信中都有所暗示，尽管没有明说，但你相信你的感觉没错。每当想起这些时，总是有另外张面庞浮现出来，那就是吴歌。两相比较，黄圆太美丽了，美丽得令人有些畏惧，尤其是在你得知了她与叉子和刘震亚的事情之后，不知怎的，总也鼓不起将你俩之间的关系再进步的勇气，就做个永远的朋友吧，这样挺好。而吴歌却不同，她天真无邪，纯净得像溪清水，切都历历在目。看得出她对你是种带着崇拜的爱，和她在起，你总是倍感自信，这点让你觉得非常舒服。也许人就是这样，在交朋友时，总希望他能比自己้强，各方แ面都比自己强出许多更好，这样他才能给予自己更多的帮助。而对待恋人则不同，对方แ如果过于高大和完美，会时时给人种压抑，这种压抑如果被人感觉出来并长期积累็下去，大约总会产生出排斥和逆反心理。
为了晚上与黄圆的见面，你特地去浴池洗了澡，又理了发，还换了身新衣服，尽量将长时间流浪在外的痕迹消除掉。
就在你理完发，站起身无意间望向窗外的时候，眼看到了猪倌正悠闲地走在街上，你飞快地跑出理发店追上了他。
猪倌口气把你走后连里的情况全对你讲了，黄方刘大林的事情，还有连长希望他如果见到你劝你马上回连的话全说了。他还说，在他回京探亲前曾到监狱里去了趟，见到了黄方。黄方说，他在狱中还可以，还有年多就可以出来了，半个ฐ小时的探视时间，他尽打听你的下落了，还说他这事千万别告诉他姐姐。猪倌面说着，你这面心里早已飞向了北大荒，这迟来的消息令你感到无比振奋，你恨不能立刻就结束这种流浪ฐ的生活。
“你怎么เ样?”猪倌话锋转，问道，“要不咱俩块回去吧，反正你也在外面漂了这么长时间了，不在乎这几天时间。”
你谢绝了猪倌，你天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你决定，晚上与黄圆见面后，明天早便离京回连去。
晚上你走进那座熟悉的院落，看到屋里开着灯，屋门也敞开着，阵阵诱人的菜香从房里飘了出来。
你走进屋里，见黄圆正坐在桌前等着你。
“迪克!”黄圆见到你惊喜地叫着，下子跑过来扑到了你的怀里。好会儿，她才抬起头，眼里噙满着激动的泪水，深情地望着你。
“迪克，告诉我，你好吗?”黄圆问，“黄方好吗，你们为什么เ直不给我来信，我的信都收到了吗，你们那里到底怎样，出什么เ事了吗?”
你没有想到เ与黄圆刚见面就会发生这样的景况，她那ว高耸的||乳|峰挤压着你，她那柔软的双臂缠绕着你，令你无法脱开，令你不知所措，面对她那深情的凝望，你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黄圆，我们也非常想念你。”你说话时特意强调了我们二字。“我来过好几回，你都没在”
“我上大学了，在北外。”黄圆这才松开直抱着你的双手，高兴地说，“我的学习成绩直还不错，原先我还以为自己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