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轮回

这洞异常宽阔,一落地,便觉得有丝丝缕缕的风拂面而来。还没站稳脚跟,就闻芬芳扑鼻,只见活色生香。

就连想骗自己说不过是做了个梦都不行啊。

成青只觉得自己的心慢慢地开始狂跳起来,浑身略微有些颤抖。没多久,她便察觉握住自己的那双手攥的更紧了些,似乎生怕她从云头滚落似的。

老天爷哟,姐不过是睡了个和尚,要不要这么เ狠?

似乎是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一般,她在衣襟上发现了些微尘土和几点血痕。略略动了动身体,还能感觉到隐约的酸痛,好像在证明着她在那一夜所得到เ和失去的全部。

她依稀记起小白曾经说过,法海的金钵是佛门至宝,内中别ี有乾坤,暗藏玄机。妖物若不幸被收入其中,即便是千万年的道行,也少不得会功亏一篑。终究免不了落得个ฐ轻则被打回原形、修行尽毁,重则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悲惨下场。

不过就是普通的一句话,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么?真是太大惊小怪了吧。

成青看着自己对面从容不迫、见招拆招的法海,几乎是立刻就被他那副冷冰冰的死样子弄得气不打一处来。

看着她异常单薄柔弱的背影,成青只觉得心中蓦然一痛。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拥住了她那副眼见着已经开始打晃了的小身板儿。

她的指尖刚刚碰到เ石面,便见到它如同有生命一般地,立刻生起了变化。原本平整光滑的石面隐隐透出红色的微光,以石面的中ณ心迅速朝边缘亮起。然后,整个石面便如同变戏法儿一样,变成了一面真正的镜子。

然而还没有等她纠结完,便见到那仙君的灵体影像忽然晃了一晃,如同显像管瞬间电压不稳了一般,整个形象竟忽然有些模糊不清了起来。

头痛欲裂,心痛却更是让她难以忍受。……再也๣顾不得雨水和泥泞,成青如同被抽走了筋骨一般,缓缓躺倒在了地上。

那么现在,又是个神๰马情况呢?

成青一面吐着槽,一面却仍是忍不住在他的目光中慢慢红了脸。这小眼神儿杀伤力太强了,温润๰如玉什么的,真是太治愈了。

五百年的妖力,在佛门的法力面前,渺小的如同螳臂。果然,是她太天真。早知道,见了这和尚便赶紧逃命多好。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此刻๑他为刀俎,她为鱼๠,说什么都晚了。

他真的是法海么?

这才分开多久,就迫不及待地追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上本姑娘了呢。

平心而论,这张玉堂仪表非凡,举止清雅,确实是人间少有的俊美男子。许仙就不说了,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她来了这许久,辗转钱塘、苏州、天庭、仙山,遇到的各色男ç人也算不少,但论人才气质,真正能ม跟此人比肩的,恐怕就只有那日竹林里遇到的和尚了。

晕死,还读档……读泥煤啊读……我勒个ฐ去,难道是因为受刺激过大,所以神经错乱,自动开启游戏模式了么?

成青心中忐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便就那么抱着包袱,抬脚๐出了密室。两人沿着原路返回,竟是一路无言。

泥煤,有钱๥了不起啊?

这声音颇็为急切,成青心中一动,赶紧站起身来,往屋外冲去。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许仙犹豫了一会儿,竟然也咬咬牙跟了出来。

虽然两次都很接近,但是,确实还没有真正地……完成。

她凝聚起所有的法力,指尖盈满了青色的发光,轻轻地朝着那ว个破绽击去。

她想着小白传授的什么静心入定祈祷的法门,慢慢进入了禅定境界,一点灵体在九天转了半圈儿,悄悄默诵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大名。

白素贞做了一个“就此打住”的手势,似乎是不想同她多说。成青想了想自己知道的那个剧情的大概,知道此去她很是要受一番磨难和折辱,不由得心有不忍,当下道:“姐姐,有道是‘一人技穷,二人计长’,你虽法力高强,但此去牵扯甚多,必有诸多为难之ใ处,不如就让我一路同行吧?”

然而,正所谓“玩火者必”,古人诚不欺我,得意忘形真是会惹来大麻烦的。

罢了,死就死吧,反正此时此刻,这洞里就他们俩人。以他的实力,要是想要她的命,本用不着耍什么谋诡计。随便出个ฐ大招就可以把她秒杀了,犯不着这么费劲的。

是因为他接住她的双臂太过温柔,所以才让她在那瞬间忘记了他的身份吧。亦或是短短的几次相遇,他都从未真正对她下过杀手,所以她才会渐渐地没有了防备。可惜,这大约都不过是她的幻觉,不然何以不过是片刻的沉醉,那温柔便成了杀戮?

看着她注视着自己的欣慰的眼神,成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歪打正着的事情,也能扯到เ法力进步上去,真是服了这姐姐了。不过,这种被夸赞的感觉,还真不错。有些轻飘飘的,挺舒服的。

再加上小白也舍不得她,她那次不过是拿这事儿开了句玩笑,就惹得小白又是恳求又是劝阻,险些泪流满面。于是她这个搬出来单独住的想法,就这么着作罢了。

这样安慰的话,不说还好,越说,成青心中ณ愈觉得空落落的。然而她却也知道,既然是小白决定了不说,她怎么问都是没用的。所以她认命地乖๔乖低下头,答应道:“知道了,姐姐。”

即使是禁忌的,不为天地所容的爱情,只要她觉得幸福,不就足够了么?

她有些奇怪,便顺路走过去想把门关好。走到近前๩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却见那ว边的梧桐树下,有个人正在雨中静静站立。仔细一看,却是许仙,但见他面目悲戚,眼神空洞,竟似痴了一般,浑然没有察觉到越来越大的雨已经将他的衣服淋得湿透。

好在她的心理调试能力一向不错,很快就振奋起了神。事已至此,有啥好怕的,没吃过猪,还没有见过猪跑么?加油啊,成青!带着现世青春时代小言和肥皂剧的熏陶,不要大意地上吧。

刻意无视自己的情绪变化,她仍是盯住了法海ร,想看他这回又要弄什么เ玄虚。抛开他对她莫名其妙的致命般的吸引不谈,他们到底是人妖殊途。她已๐经给这个法力高强的男人摔飞了两ä次,俗话说事不过三,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

在时断时续的闪电的光中,她看着不远处背对着她们而立的白色影子,无奈地重新开口吼道:“你站那ว么远干嘛?过来帮忙啊。”

成青心中气极,却偏偏冷笑道:“罢了,还说是什么有道高僧,原来也不过如是。”

成青浑身一震,惊道:“他,就是法海?”在她的印象中ณ,法海是个老头子,怎么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个?最没天理的是,还长得那么เ好看……

成青暗自戒备,沉思了片刻๑,还没等想好怎么开口,便听得他轻轻笑道:“青儿姑娘似乎不怎么待见我家公子,不知道可否是公子他何时曾无意间冒犯过姑娘?如若是这样,这厢我便代公子给姑娘赔罪了。”

小白如同一只小猫一样蹭过来,挨着她,喃喃道:“青儿,你说,他,在做什么呢?”

她是这么的坚信着的,这种决心在许仙追出来给小白送伞并借机依依惜别的时候体现的更是明显。不错,这傻小子长得是挺好看,但是,好看有什么เ用?除了好看,还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再多加注意。

依着她的子,对这种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爱情故事的女主角一向是礼貌地保持距离的。然而她又一向秉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生信条,要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走,她也做不出来。所以,这救命之恩是肯定要报的,至于怎么报,可得要动动脑筋了。

那样喜欢的心情,幸福的感觉,是真实的,确实存在过的。然而,在没完没了的因果和夙缘的故事被不同的人,反复地、分层次、多角度地挖掘了这么多遍之后,她却是有些厌倦了。

她不知道包括那古印度少女在内的前几世,对待感情是怎么想的。反正对于她来说,喜欢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与他是什么来历,有什么样的前世,发生过什么样的瓜葛没有任何关系。

此时、此地,我爱上了此时、此地的你。

没有早一些,也没有晚一刻。只是今生,不求来世,也不问过往。

为什么เ一定要把这样的心动归结到เ什么宿世因缘上去呢?

即使事实真的是如此,又何必说破,弄得此时的美好都不真实了一般呢。

实在没意思。

不如归去。

这便是她当时心中真实的想法。因着想到เ了这种程度,所以心中竟是真的平静了。求仁得仁,佛祖向来慈悲,故而她倒真是“回来”了,只不过,回的还不够彻底罢了。竟然没有回到现世那ว间小屋里,就连穿越成蛇的时候都没回去到,仅仅,只回到了“水漫金山”之时而已。

这是白蛇传的故事,最激动人心的高、潮大戏前夕,也是她和法海进展到เ滚床单之前的转折时刻。

历经种种,重归此时此地,感觉,还真是……异常地微妙啊。

成青思绪翻飞,心中五味陈杂,整个人不免就有些神经兮兮的。若不是白素贞全副的神都放在了稳住腹中胎儿和监视寺中动静上面的话,肯定早就发现了她的不正常了。

可惜,很快地,她连最后那一点儿落在成青身上的心思也转移了去。

因为金山寺的山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人来。

白素贞浑身一震,紧紧抓住了成青的手,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死死盯住了那ว山门,眼巴巴地翘首望向那个正从里面往外迈步的人。

成青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不由得同她一起屏住了呼吸,一道儿紧ู张地看向寺门,却在看清楚来人模样的时候,有些愕然了。

为什么出来的会是许仙?

法海呢?法海去哪儿了?

这“水漫金山”都还没开始漫呢,许仙您老人家都出来了,那ว这一节,还叫“水漫金山”么?干脆改成“夫妻团圆”算了。

看见小白如同一只小鸟儿一般投入许仙瘦弱的怀抱,成青暗暗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是一样的剧情,但是她这个参与人的心态不同了,果然结果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很为两人最终的团圆而感到高兴,但终究还是有些莫名的失落。可见有些东西,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