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忙笑道：“看见了，看见了。”她瞟了眼我的肚子：“不知道这孩子将来会像谁？不过不管像谁都是个小魔头，只要别把你们两个的厉害都继承了就好，否则还给不给别人活路？”
他听得笑起来，招手让我过去，揽着我坐到他腿上：“我不知道你这么无聊，以后我会多抽时间陪你的，嗯……”他想了一瞬：“这样吧！你读过不少兵书，我倒是很少看兵书，我们就在这沙盘上论论兵，各自占据一方地盘，然后彼此进攻。”
他拍了下额头，长叹道：“以前听军营里的老兵们讲女人，说嫁人后的女人和嫁人前的女人完全是两个人，我还只是不信，如今看到你算真相信了。这太阳已经又要转到西边了，你居然还没有起来。不饿吗？”
我的视线在宴席上扫了一圈，现在究竟多少人希望得到皇位的是刘髆？又有多少人只是希望卫氏垮台，好方便自己从中ณ得利ำ？卫皇后和李妍相比，优势是朝中的势力明确雄厚，可劣势也恰恰在这里，支持卫氏的人很明显，想要扳倒他们也就目标明确，可支持李氏的人却都在暗处，他们可以在暗中ณ弄鬼。
心中抱着一线希望，想着他也许已经回府，急匆匆赶向霍府，守门的苍头一见我就摇了摇头：“将军还没有回来。陈管家也派了人四处找，还没有找到。”
红姑笑应了。
轻身翻入霍府，在后面追赶的兵丁显然知道这是谁的府邸，果然不敢追进来，都停住了步伐。我偷偷吐了下舌头，估计待会儿就会有品级高一些的官员敲门求见，陈叔的觉算是泡汤了。
惜言如金的卫青没有想到九爷居然把矛头指向了他，细细打量了九爷两眼：“二姐，事情到此，别无他法，只能冒一点儿险了，就让孟先生下药吧！陛下对去病极其重视，孟先生绝不敢草率，一定是深思熟虑后才作的决定。”
陈叔仍是跪了下来，面容灰暗，像是一夜未睡：“玉姑娘，当时石舫的孟九爷上门问我关于姑娘的事情，一连跑了三趟，都是我把他挡了回去，也的确……的确给了对方脸色看。将军虽命人扣下了马车行的车夫，又封锁了凉州客栈的消息，但只吩咐我不许泄露你的行踪，却绝对没有让我为ฦ难孟九爷。将军为人心高气傲，又是个护短的人，根本不屑解释，也不愿辩白，老奴却不能眼看着你们二人因为我当日行事差池而逐渐生分。”
我微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把针拔了出来：“九爷、石三哥新年好。”
我也笑着点点头：“能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原来也只有“很高兴”三个ฐ字。
红姑扶我进屋后，倒了杯热浆递给我：“玉儿，你知道吗？石舫分家了。”
他打开看了一眼，面寒如冰：“竟然宣你入宫。”
我忙敛衽行礼：“云姨。”
我道：“我和李夫人闹翻了，李妍的心智计谋，你也了解一二。即使有去病护着我，可如果行事真有点滴错处被李妍逮住，再煽风点火、新化大地一闹，以陛下对李妍的宠爱，追究下来，我也许可以躲过，但你们却……如今的李妍早已不是未进宫前的李妍，她根本不会介意几条人命。”
两ä人仔细打量了我几眼，忙连连行礼ึ：“听园子里姑娘说坊主出外做生意，我们一时没想到竟然是坊主。”
霍去病接过玉石枕摆好，微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直说：“你后来行事还算稳妥，但刚ธ开始时，手段却过于明目张胆。你最大的运气就是一到长安就有石舫护着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石舫暗中肯定替你扫清了不少绊脚石，否则在李妍得势前，你歌舞坊的生意不可能那么เ顺利。长安城里哪个商家背后没有几个有势力的权贵？一个态度当时还不明确的公主根本不足以护住你。至于以后，既然你救过我，那即使你做的事情失了些许分寸，公主ว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定也不会和你计较，我当日急急把一切原委告诉公主，态度明确地表示你和我关系不一般，也就是怕你行事过于心急，手段又太过直白而得罪人，让公主能ม护着你。否则你在长安城冒得那么快，在长安这种势力交错的地方根本不正常。”
霍去叉手挑起帘子问：“有消息了吗？”
他低头看向我的眼睛：“不管在什么场合，不管是匈奴帝国的君王单于，还是未来的君王太子，当其他人都只留意他们时，你的眼睛却只盯着我看，满是敬佩，满是信赖，你的年纪虽小，可眼睛里却好像什么都懂，我的难过、我的隐忍、我的焦虑，都落在你的眼睛里，你会为ฦ我喜，也会为我愁，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吗？”
我冷哼一声，猛然收回绢带，他立即手忙脚乱地挥鞭打箭。
我心中一动，再顾不上其他，飞掠到伊稚斜ฒ身旁，翻看大雁的尸身。
我笑道：“那也没办法，只能追着你到เ地下去了。”霍去病呆了一下，毫不避讳众人，伸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回握，两人相视而笑。
伊稚斜又倒了杯酒给阿爹：“前有卫青，现在又出了个ฐ霍去病，匈奴却朝中无将。我们祖先一直骄傲的骑兵也大败给了霍去病，一个农业大国的将军居然比我们生于马背、长于马背的匈奴更快更狠，因为ฦ他，汉朝对匈奴终于从卫青时代的积极防御转变为主动进攻。”
我拽着他的袖子只是掉眼泪：“我阿爹走了，九爷他怎么เ都不肯要我，现在小淘小谦也走了，狼兄已经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只剩我一个了。”
我侧头看向他，他一眨不眨地凝视了我一会儿说：“我要回去了，你……你们久ื别重逢，你先和他们在一起吧！”
我知道他是想转移我的惊惧，我看着他，却无法挤出一个字。
我立即倒吸了口冷气，遥遥望着祁连山，心又慢慢平复，孤军深入，他又不是第一次干。第一次上战场就是领着八百骥绕到匈奴腹地，上一次更是领着一万骑兵转战六日，纵横了五个匈奴王国，虽然这次原本的计划并非要孤军作战，可结果却是又要孤军打这一仗了。
身旁的马儿突然长长嘶鸣了一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我抽了下手，没有抽脱，他反倒下意识地握得更紧。我轻叹口气，坐在了他身旁。黑袍的下端满是暗红色印记，袖口处也不少，四周浮动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我凑到他身上闻了下，马汗味夹杂着血腥气直冲脑门，立即掩着鼻子躲开。
渐渐地，李诚看我的眼神从赞赏变成崇敬，从崇敬变成震惊，从震惊变成畏惧，到后来是带着哭腔求我别再骑了。
霍去病大概是第一次碰到有人竟然薄嗔含怒地丢回他的钱，有些呆，街上的人轰然一声喝彩：“看兄台的衣饰，大概是长安城来的吧？太瞧不起我们陇西人了。”
车夫猛甩了一鞭子：“怎么不是真的？建元三年时，一场大水后，人吃人的事情可不少。建元六年时，河南大旱，父子都相食，这还是兵戈ຖ少时的年景。这些年朝廷频频๗动兵，亏得天灾还不重，否则ท……唉！人吃人的事情，听人说只有高祖皇帝初得天下时发生过，文皇帝和景皇帝在位时可没有这些惨事。”
天照跳下马车，挑起帘子。
我笑向她欠了欠身子：“我走了。”
众人都去喝方แ茹的喜酒，园子里出奇的宁静。
“李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嫌弃我。”方茹急急辩解道。
鸳鸯藤不负我望，一架金银，泼泼洒洒，绚烂得让花匠都吃惊，不明白我是怎么养的。其实很简单，我每天都对着它们求呀求，草木知人性，也许被我所感，连它们都渴盼着那个男子的光临，希望我的愿望成真。
我快走了几步追上他：“是我要去见李敢，你怎么也跟来？”
皇帝和平阳公主安步而来，笑问道：“何事让你们笑得如此开心？朕很少听到夫人笑得如此畅ม快。”
霍去病笑道：“胆子还算大，没有被吓跑。”
天照满脸愁苦，哀求地望着我。我支支吾吾了半晌，自己却不好意思说出缘由，只能无赖地道：“得罪不需要理由，反正就是得罪我了。”
九爷身子僵了一下后，不着痕迹地与我拉开了距离，笑道：“我手头笛子很多。这次主要是看材质难得，怕宝物蒙尘，一时手痒才自己动手，你若喜欢，做好后就给你吧！”
“这辈子还没丢过这么大人，被一个少年郎推来搡去，直骂我毒妇。”
他搂着我的胳膊没有松劲，反倒身子紧贴着我，下巴搁在我的肩头，低低道：“不幸被你猜中了。”
李妍轻叹一声：“我虽然很希望你能和我一样，但这些事情强求不了。只要你不反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就很开心。大掌柜，最近生意如何？”
红姑一面揉眉头，一面道：“这还叫少？究竟多少才算多？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大婶拿着草帽已经回来了，我道：“我要去地里玩了，石伯还是等我们一块儿走吧！”我向他行了一礼，奔跳着跑回田间。
天哪！这样的书我竟然盯着看了半天，现在我已经不是懊恼得想晕倒，而是想去撞墙……我低着头，讷讷地说：“嗯……嗯……其实我是看不懂ฦ的，但是我……我很好奇，所以……所以还是认真地看着，这个……这个我只是研究……研究自己为什么看不懂。”
路上偶有经过的行人望望他又望望我，满面好奇，却因为ฦ霍去缠宇不凡，又都不敢多看，只得快步走过。阳光由弱变强，明亮地洒满一地，他忽地笑起来，似乎笑得很是畅快：“风露立通宵，所为何事？”
咔嚓一声，还未觉得痛，心上已经有了道道裂纹，半晌后，疼痛才沿着纵横的裂纹丝丝缕缕地漫入全身，疼得身子微微地颤。抬头看向他，他与我眼光一触，瞳孔似乎骤然一缩，立即移开了视线。我固执地盯着他，他却只是专注地凝视着陶瓶中的白梅，我眼中的“为什么”和伤心，他似乎全都看不见。
目达朵一面掉泪一面点头：“单于刚ธ开始不相信你死了，知道我们自小要好，所以特意让我去问你的下落。可於单亲口告诉我，说你的确已๐死，他把你的尸身葬进流沙中。”
“不识抬举，你……”
众人都是满面震惊倾慕，神态痴迷。李延年的琴音忽然一个急急拔高，李妍扬手将手中的月白罗带抛出，众人抬头看向飞舞在半空中的罗带，琴声居然奇妙地贴合着罗带在空中飘扬回荡，引得众人的心也随着罗带起伏跌宕，蓦然低头间只扫到เ一抹俏丽的影子落入水中的月亮中ณ。月影碎裂，又复合，佳人却已难寻，只余波光月影，一天寂寞。
我道：“你母亲不许你哭，但从今日起，我要你哭，要你随时都可以珠泪纷纷落，不但要哭，还要哭得娇，哭得俏，哭出梨花带雨、海ร棠凝露。传闻陛下初把卫子夫带入宫廷时，因当时的陈皇后不依，碍于阿娇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家族的势力，陛下一年多没有召见卫子夫，后来再遇卫子夫，卫子夫哭着求陛下放她出宫。我相信，这个故事你应该早就听过，结果如何，我们现在都知道。眼泪和笑颜都是你的武器，你应该琢磨着如何使用。”
本来我还打算把帕子交给李妍，听到此处却更改了主ว意。我把帕子收起：“你随便找个姓李的姑娘，带李三郎去看一眼，就说帕子是她的。”说完低头开始吃饭。李敢由字迹遥想人的风采，肯定期望甚高，一见之下定会失望，断了念头对他绝对是好事一件。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心里有些疑问未解。如果她不能ม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不想掺和到她的事情中ณ去。”
我道：“你是不是在府中专会与婢女调情？”
红姑笑道：“好！都听你的。”
他注视着青灯道：“老人说‘灯火爆，喜事到’，我想看看准不准。”
维姬抱着我只是哭：“小玉，要死也该我先死，是我背叛了娘娘，打碎了玉塔，为ฦ什么我没事情……”她蓦地明白过来，脸上全是害怕和悔恨：“我们交换了饭菜，你一个人中了两个人的毒。”
我已是满口的血，却再咬破舌头也维持不了自己的清醒，在维姬的泪水和哭求声中，意识渐渐沉入了漆黑的世界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