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如今上朝后常被皇帝留แ下，他又总是会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所以我十之八九只能在他府中安歇。
他们二人竟然口径一致，我再不敢多说，只好自己向李广利欠身行礼，李广利一脸羞恼，恨恨地盯向九爷和霍去病，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去。我跺了下脚，对霍去病道：“李广利心肠不坏，若软言相求，他自己้肯定就会不同意，现在不是逼得他非要作意气之争？”
李妍侧着头轻声笑起来，笑颜明媚动人：“金玉，你可以回去了。今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但你可要记清楚你的誓言了，老天的记性是很好的。”
我摇摇头：“该是面对一切的时候了。不是你说的吗？躲不是办法，若让红姑知道我回了长安城却没有去见她，更添一重罪过。”
他默默看了会儿我，笑问道：“我看你晚上吃得少，今夜又睡得有些晚，半夜大概会饿，命厨子烤一些羊小腿肉送来？”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淡淡笑着，未发一言，只是伸手把我揽进了他的怀中ณ。
我看了眼目达朵，问道：“伊稚斜，我是不是玉谨，很重要吗？我是玉谨，你又能ม如何？”
我挥手挡开他，怒道：“两人两匹马跑得快，还是两人一匹马跑得快？你以为ฦ我是谁？你还在靶场练习箭术的时候，我已经在这片大地上亡命奔逃了。我不需要你用背来替我挡箭，我要我们都活着。”
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眼中万种不舍，我的心正在一点点碎裂成粉末，而那每一颗粉末都化作了尖锐的刺，随着血液散入全身，全身上下都在痛，可面上仍要坚强地对着他微笑，我要他最后看见的是我的笑容，是我的美丽，我不要他因为我而瞻前顾ุ后。
陈礼急急道：“他若输了，我们一定道歉。”
一座大坟墓，一座小坟墓，一个ฐ男子正静静坐在坟前饮酒，他身后不远处恭敬地立着两个随从。霍去病看清坟前坐着的人，带着几分诧异和担心看向我，我只定定地凝视着坟前坐着的伊稚斜。
我坐了会儿，觉得脑แ袋有些沉，忙站起身：“趁酒劲儿还未上头我先回去了。”
我瞪了他一眼，侧耳倾听着越来越近的狼啸声，一声震动山林的长啸，一头银狼从林间飞跃而出，直直扑向我，我跳起去迎他，搂着他的脖子一起滚到了草地上，狼兄在我脸上脖子间嗅来嗅去，我抱着他的脖ๆ子，鼻子发涩，眼中全是泪花。
李诚目不转睛地盯着居延海，低低赞叹：“好美啊！原来匈奴人也有美丽的地方。”
“你呢？”
我带着疑问，侧头看向他，他笑道：“不是哄你开心，说的全是真话。”
短短六天，霍去病率领的军队如沙漠中最狂暴的风，席卷了匈奴五国，大败休屠、浑邪王部，过焉支山向西北掩杀了近千里，杀折兰王，斩卢侯王，俘获浑邪王子、相国、都尉，共斩匈奴八万九千多人。此一役，匈奴人最美丽的焉支山被划入大汉版图，大汉的疆域再次西扩。
我问李诚：“你年纪还小，不在家里侍奉爹娘，跑到军营里来干什么？”
破晓时分，春风柔和，晨光轻暖，行走在其间的那袭黑影却与春光格格不入，带着萦绕不散的冷清。
我笑着没有说话。回了西域可没有机会骑马，如果什么时候能有匹马敢和狼为伍，我再学吧！
他的身子蓦地颤颤发抖，急速地咳嗽起来。脸上却一扫刚才的暗淡绝望，眉目间竟罕有地光彩飞扬。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本来就有些图错了，现在更是彻底没有所图。
最折磨人的是等待，心在半空悬着，上不得，落不下，漏壶细微的水滴声一声声都敲在心上。凝视久了，觉得那ว水似乎怎么都不肯往下滴，越来越慢。我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移开了紧盯漏壶的视线。
方茹婉转一笑：“我是个没多大出息的人，不过是一日日混日子而已。三年的时间，小玉却是与当时大不相同，从孤身弱女子到เ如今在长安城呼风唤雨，难得的是你心一直好，知道体恤人。”
霍去病强控制ๆ着自己的情绪问：“你们何时变得如此要好了？你在宫里累了那么久，竟然连休息都顾不上？”
我道：“事出有因，李敢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小瓜子，眼神不好时，找都不容易找到。”
我瞪了她一眼，决定垂目盯着地面扮无辜，李敢盯累了自然就不盯了。视线扫过李敢时，惊得一跳，立即看向李妍，示意她看李敢的袍袖里面。
我笑道：“现在卖个关子，不告诉你，再过段日子你来看花就明白了。”
我脸有些烫，垂目看着地面，低声骂道：“好个ฐ秦力，看着老实巴交的，嘴巴却一点儿不牢靠。”
石雨在外禀报了一声，端着托盘进来。我看着面前的碗，低声道：“你没叫我，我还以为你说话不算话，故意忘记了呢！”
她一面说一面抚弄着衣服的破口子，哭得越发伤心。我笑起来，给她拧了帕子擦脸：“快别哭了，不就是一套衣裳吗？我送你一套，明天就叫裁缝来给你新做。”
我心里有些好奇，有些好玩，更有些兴奋，嘴里嘟็囔着：“真倒霉！吃顿ู饭也这么麻烦。”可手中已握住了自己平日束在腰间的一条绢带，带头缚着一颗滚圆的赤金珠子，看着是装饰，实际却另有妙用。手一扬，金珠滑过一道美丽的金色弧线，翻卷着缠在了探出围墙一点儿的槐ຈ树上。
李妍嘴角噙着丝妩媚的笑，声音却是冷如冰：“各个歌舞坊的价格势必要降下来，然后就是一降再降，乱世人命贱如狗！一场天灾还能受得住，可兵祸更胜天灾，虽有‘阿布旦’，她们却只能沦为‘阿布达勒’。”
九爷微有些吃惊，打趣道：“你不会是又问你园子中的姑娘们借吧？”
她一走，我立即快步去追石伯：“石伯，你不等九爷吗？”
我挠了挠脑袋，搁了回去，有心想全翻一遍，可更好奇后面的架子上还有什么书，只得看以后有无机会再看。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只三两颗微弱的星星忽明忽灭。黑如墨的夜色中，整个长安城都在沉睡，可他却还没有睡。我独自站在高处，夜风吹得衣袍飒飒作响，身有冷意，可那盏温暖的灯却遥不可及。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我充耳不闻，急急前行，他几个纵跃追到我身旁伸手拉我，我挥手打开他，再顾不上避讳，也快步飞奔起来，他在身后用匈奴话叫道：“玉谨姐姐，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说着语声已经带了哭腔，女儿腔尽显无疑。
霍去仓一动，我紧ู掐下他的背，他收回了手。
一连串的滑音后，骤然转缓，一缕笛音在琴声衬托下响起，柔和清扬，引得心早ຉ已被逼迫得失去方寸的人都立即转向笛声起处——
李妍细声说：“我会看的，多谢红姑费心。”
进了红姑的屋子，婢女已经摆好碗筷。红姑看到我嗔道：“干什么เ去了？你再不来，我都打算自己先吃了，让你吃剩ທ菜。”
霍去病极其无礼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下去吧！”
我点点头，人果然不能事事思虑周详。
王媪慈眉善目地解释道：“紧ู着刮出的发髻才油光水滑，纹丝不乱。”
他也温和地笑起来：“来多久了？”
我反应过来，忙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你们愿意跟着我，我很感激，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带你们到什么地方？前面是什么？就拿这次的歌舞来说，一个不好也许就会激怒天家，祸患非同一般。”
九爷听我们在低语，回头道：“玉儿，你若有事就去吧！”
我不知道曲目，可我听得出曲子中的欢愉，仿佛春天时的一场喜雨，人们在笑，草儿在笑，树也在笑。
我摇头道：“世上有什么事情是有十全把握的？只要有一半都值得我们尽力，何况此事还有七八成机会。”
我道：“那我呢？”
这么เ大的规矩？我撇了撇嘴，也依着样子站在红姑下首。
“我们院内的衣服有人洗。”身形魁梧的汉子挥手让我离开，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正要出门，从我身旁经过时，我还在问：“那有别的杂活吗？我也能干，只要给顿饱饭就可以。”
我摘下面纱：“我虽然穿着楼兰衣裙，可不是楼兰人，他们的话我也听不懂。”
沙漠戈壁中的往来商旅大都依靠骆驼载运货物长途跋涉。骆驼性情温驯，我早已摸清它们的性子，从未失手。而我在狼群中练习出的潜行手段，人也很难发现我，可我大意下居然忘了那匹拉马车的马。它被解开了缰绳，在一边悠闲地吃着干草。我刚接近骆驼，这匹看似一直没有注意我的臭马居然引颈高嘶。没有想到马也会玩兵法，居然懂得诱敌深入，一举擒之。
我嘟着嘴，皱着眉头，半晌都没有说话。他惊疑地回头，笑问道：“什么时候这么扭捏了？”
他一走，阿爹把我夹在胳膊下，强行带回帐篷中。我看到过草原上的牧民用鞭子抽打不听话的儿女，阿爹是否也会如此？正准备和阿爹大打一架时，阿爹却只是拿了梳子出来，命我坐好。
他的声音也有些哑，我看着他憔悴的面容，眼睛酸涩：“我病了几日？你一直守在这里吗？病总会好的，为什么自己不好好睡一觉？”
他轻抚着我的脸颊๐道：“三日两夜，我哪里睡得着？今天早晨你烧退下去后，我才心里松了口气。”
我心中惦记着九爷，想问却不敢问，喃喃道：“我……我是如何被救上来的？”
我的那ว点儿心思如何瞒得过霍去病？他沉默了一瞬，若无其事地道：“孟九把鱼竿固定在树干上，靠着鱼线慢慢移到冰面有裂ฐ口的地方，石府的护卫也出现得及时，救了你们两人。孟九贴身穿了防寒的狐甲，入水也比你晚，就是胳膊上受了些伤，失血过多，这两日已经好多了。他就在隔壁，估计过一会儿肯定会来看你。”
我这才发觉这个房间竟是我以前在竹馆的房间：“我……我们怎么在这里？”
霍去病淡淡笑着：“孟九说你高烧下不适合马车颠簸移动。我请了宫中ณ最好的太医来，也是这个说辞，所以就只能在这里先养病。玉儿，你怎么会失足掉进冰洞里？”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低声道：“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小心。”
他蓦地紧紧抱着我：“玉儿，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看到他憔悴的面容，听着他沙哑的声音，我胸中胀痛，只知道拼命点头。
门被轻轻地推开，小风推着九爷进来，抬头瞪了霍去病一眼后，静悄悄地转身出去。
九爷一只胳膊包裹得密密实实，斜斜吊在胸前。他面色苍白，直视着霍去病道：“我要把一下脉。”
霍去病挪了挪身子，让开了地方，却依旧让我的头靠在他怀中ณ。九爷盯着霍去病还欲说话，我忙看着他，语带央求：“先替我看看几时能好，这样身子不能动，又这么热，实在难受。”
九爷面上一痛，轻点了下头，霍去病嘴边带了一丝笑意，把我的胳膊从被中拿出，九爷静静把了一会儿脉，又侧头细看我面色。
我忽觉得霍去病身子轻轻一颤，诧异地看向他，只见他眼睛直直盯着九爷的脖子，那上面一排细细的齿印依旧ງ鲜明。他眼中ณ带着质疑和不信看向我，我心突突直跳，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仓皇地移开视线。
霍去病全身僵硬地坐着，他身上传来丝丝寒意，原本觉得热的我又觉得冷起来，九爷诧异地伸手欲探一下我的额头，霍去病的手快速一挥，打开了他的手，冷冷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我恳求地看着九爷，九爷看我面色难看，眼中带了怜惜不忍，犹豫一瞬，淡淡道：“寒气已经去得差ๆ不多，找一辆马车，多铺几层被褥，应该可以送玉儿回去了。”
霍去病刚把我抱上马车，就猛地一口咬在我脖ๆ子上，鲜血渗出。我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发地忍受着脖子上的痛楚和心上的痛楚。他蓦地抬头看向我，染了我的血的唇像火一般燃烧着，眼中也是熊熊怒火。
他定定地盯着我，似乎在向我索求着一个否定、一个表白、一个承诺。我眼中ณ泪意上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眼中有痛，有怒，有伤，一低头粗暴地吻上我的唇，用舌头撬开我的嘴，鲜血在两人唇舌间弥漫开，血气中丝丝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