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追了出来，问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她妈妈认识我似的。我就跟她讲了那件事，我猜她妈妈定是把我当成个小流氓了。她听得哭笑不得，随后也忧愁起来，说我没有学历，这的确是个问题，要知道，她妈妈直是想把她嫁个怎样怎样的人的。
但我也遇到了好事。
我撕开塑料袋，展开纸条。由于密封得好，上面的字迹清晰如昨。我看见几年前的赵如玉最后对我说的话：亲爱的你，为什么你那么好，让我想靠近，却不敢上前。希望老天将属于我的快乐赐给你，希望你生幸福。
我们从家乡移民后，个班的同学分崩离析，但赵如玉却跟我移到了同个地方。我考进了那个地方的重点高中，赵如玉也跟我个学校，并且继续同班。——本来以她的“苦禅功”，再修炼十年也是考不上的，但她爸爸是个超级大富翁，有着可以使复杂的事情变简单的工具：钱。他给赵如玉买了不少分，使她青云直上，进了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级。后来我知道这不是她爸爸的意思，他比任何个人都清楚，自己的女儿不是读书的料。她坐在教室里，其实是在自我折磨。这话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他神通广大，竟然知道我和赵如玉是从初中便“以贯之”的同学，便请我吃了顿饭。那是我第次进高档饭店。赵爸爸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三言两语就能让你对其产生好感，这样的人居然会生出赵如玉那样孤僻的女儿，让人费解。他跟我说了不少赵如玉的事。她从小聪明伶俐，乖觉可人，然而有天，突然闭口不言，每天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无休无止地做泥塑。他说，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听她喊“爸爸”了。她的泥塑做得非常好，捏什么像什么。这方面的天赋，可比学习高出许多。他说我和赵如玉是“硕果仅存”的老乡兼同学，以后要多多关照ั。我吃人家的嘴软，自然满口应承。然而我却没有兑现诺言，相反的，我给赵如玉造成了很多困扰。
朱晓禾咯咯笑，说：这就叫“卖了万‘人’，也卖不出个‘俊’。”
说了这篇话，我赶紧捂住嘴，心想大事不妙，我又变得性感了吧？果不其然，马以的手产生了异样的动作，笑着说：好，刚ธ才让你产生了“蛋蛋的忧伤”，现在补偿你，给你点“蛋蛋的喜悦”吧。我赶紧骨碌坐起来，说，还是别了，你这是想让我产生“蛋蛋的绝望”呀。
我叹了口气，说我又想起了个笑话，你听不听？
这点他们知之甚深，毕竟朝夕相处有两ä年之久——忘记交代，我那时是大二。他们便对我的决定默然无语，算是接受了。于是她在让寝室兄弟们大失所望之后没要到照片，很快遭到报复当然不是故意为之——我们对于她的到来，持不欢迎态度。她有些意外，犹如女儿国国王见拒于御弟哥哥。我说意外是正常的，生命便是场意外——难道你的出生在你的意料之中？我不见你，就是不想制造意外，也希望你在“工作”时，注意采取安全措施，尽量减少意外由于我们俩都坦诚异常，她又大方开放，这些话便算不得亵渎。其实更刺激的话题我们都聊过。比如我曾这样对她说：我有次去理发店理发，理发师在我脑袋上操作阵，突然说，大约两三年前，我给你理过头发。我说你的记性这么好？我却瞧着你很眼生，想不起来了。他说并不是记得我的长相，而是记得我的脑型——凡是经他理过的脑袋，他都“过手不忘”，再触摸立刻就可以认出来。这让我想起信乐团的歌词：就算眼睛看不见，我的手也记得你的脸。又想起余华笔下拔牙师，无论何人，只要在他这里拔过牙，以后邂逅相遇，旦张嘴露齿，他就能立刻认出这口牙，进而认出这个人来。这类似于某种职业记忆春晓聪明绝顶，我刚说到这里，她就猜出我的心思，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接触某人的“硬件”，如果他曾经来过，我就能立刻认出他？我说是啊是啊，你真聪明，那到底能不能呢？她沉吟会，说：不能ม，那个理发师是吹牛皮，余华也在夸张。须知世间万物，大同而小异，谁有闲情逸致，去体察记认这微妙的差ๆ别？我揪住这话头不放，说：大同而小异，你的意思是不是，大的就“同”，相差无几，而小的却“异”，千差万别？她哈哈大笑，说是的是的，幸福的家庭是样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托尔斯泰要是知道自己้的名句被扯到这种事上，估计能气得活过来，再死次。
我听过许多话，
但是没有那个最想听的。
为什么，我为什么เ错过了你？
——这哥们到เ底在暗恋谁呢？他即将要错过哪个女孩呢？这可能是个永远的谜了。
温柔过后，还有悲痛。话说校园爱情，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正是“分”的时候。分离，分别，分手，东飞伯劳西飞燕。我们听说在那栋跳楼ä率最高的寝室楼上，又增加了个名额。那是个ฐ多情公子。据说他女朋友太多，需要吃喝看电影买衣服流产，他把几年的学费全搭进去了。最后，大浪淘沙，剩下个女孩，他准备认真对待，可人家也只是玩玩而已，毕业将至，声“沙扬娜拉”，多情公子空余恨。现在，他拿不到毕业证，找不到工作，女孩们也都纷纷离去。万念俱灰，便纵身跃，给世界划下最后道优美的弧线。我去那个楼ä顶上看了，发现在学校的建筑群中，这里是最适合观看风景的。绿树生华，遥山叠翠，俯仰空阔。想起某人说过：难道坐观四季轮回，不是件有意义的事情吗？又想起李敖说，脱女孩的裤子，是件伟大的事。看来这个哥们也是李敖的信徒，他热衷于脱女孩的裤子，便忘记了坐观四季轮回之ใ乐。我站立良久，忽然很想唱歌。便在吃过晚饭后，拿来了吉他。
我先是弹了首什么也没有，那ว是挪威的森林里绿子的杰作：
本想给你做顿菜，
可惜我没有锅。
本想给你唱首歌，
可惜我没有琴。
本想给你写首诗，
可惜我没有笔。
我改动了处，原词是“本想给你织毛衣，可惜我没有线”。为ฦ了适合男生演唱，我改成了“本想给你唱首歌”。村上说绿子的“曲调怪里怪气”，不知如何怪法，我自觉自己谱的曲不算怪。我还弹唱了首上帝，这是汇聚改造几个人包括于坚，慕容雪村的句子，谱上曲子而得：
你们，关于灵魂的造句
是上帝拂袖而去的原因。
你们，手握把形容词
献给妖冶的女郎
如同上帝，满手死亡
撒向世界，人均个ฐ。
你们挥霍吧
在黄昏的盛宴上绽开笑容。
上帝欠你的，记在账上；
你欠上帝的，终要归还。
我还唱了许巍的几首歌，其中星空和曾经的你唱了两遍。最后唱了几遍生有你。口干舌燥之时，我转身去拿矿泉水，却发现身后片黑压压的人，楼顶都站满了，还有警察。愣了下，我便明白：这里刚ธ刚有人跳楼，我却在这里自弹自唱，十分诡异，他们担心我精神错乱，也会步跳楼者后尘。我感觉好笑，却也感动：有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关心你的生命，这样的人间，未可完全绝望吧？我便唱了王菲的人间，然后向众人微微鞠躬，分开人群，离去。几年后，有个ฐ女生来加我的，她无比兴奋地告诉我，她找了好几年，终于打听到了我。她说，那晚她也是楼顶的听众之，当时她屏住呼吸看着我，在优美的旋律中恐惧着死亡，那感觉，实在太难忘了。她看过不少明星的演唱会，但最动她心魄的，还是我的表演。
我惘然笑，青葱岁月扑面而来。
办完了所有的手续，送走了所有的人，我的大学，就地散场。我以为ฦ春晓还会再来次，然而等到เ最后，也未见她的倩影。中间她问我有何打算，我对她说了，她要我到北京后，将通信地址告诉她。我自然答应，但没有直接赴京，而是去了西安。我去看了婷婷的墓。我目睹了那么多的劳燕分飞，婷婷却永远不会与我分别，因为她就在那里了，年轻而美丽地存在在那ว里。我给她弹唱了生有你。我终于明白她为何对这首歌情有独钟，因为她害怕我会忘记她，她希望我能永远记得她。
可惜我并不能永远记得她，我只能记她辈子。
。:小说"ิ
谁谓河广，苇航之ใ
谁谓河广，苇航之
到เ北京之前，我没有遇见个坏人。在我生活中出现过的人，也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然而没有居心不良之辈。哪怕是焦挺，我也不认为他是坏人。这使我觉得，即便世上有恶人，那ว也离我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但到了北京之后，开始被告知：不是没有恶人，而是你缺少发现恶人的眼光。你必须戴着黑色的眼镜看世界，直到发现豺狼盈野，恶人遍地，那才能青云直上，财源滚滚。这是我的网友如今是我的领导的忠告。他姓闻，名光，五十出头的年纪，眼睛却坏掉了。他听秘书告知我来报到后，很高兴，喊：小余，快过来，让我瞧瞧你的模样！我走到他面前，他便拿起块碗口大小的放大镜，在我脸上研究不已。研究完毕，得出结论：挺帅嘛！我却想起潘长江某年的春晚小品，感觉自己像个害虫。当他告知我以上的“有色眼镜理论”后，我下意识地瞧向他的放大镜，心想：你是把人的不善之处放大了，所以眼中ณ无好人。我眼睛雪亮，却不能如此。须知人间正道是沧桑，岂可以管之见，诬世之人？
他阅人多矣，知道我的心理，所以即便看不见我的表情，也能准确猜出我的内心活动，所以笑着说：我知道你不相信，即使相信，也不知道这番话的妙用。不过来日方长，你慢慢体会吧。
我瞧着他那双似乎蒙有层雾霭的眼睛，突然想到南北朝时的祖珽。此人险无比，眼盲之后，还能谮杀斛律明月，导致北齐政权朝覆灭。每当读到他，我就切齿痛恨，恨不得坐上时光机器，返回北齐，虐杀此人而后快。如今，他又投胎转世了不成？他教我善于发现坏人，却先让我发现他是坏人。这是不是“自作自受”？他在论坛上直认为，法植根于“恶”之中，法直在面对着各种各样的恶，于是设计出各种对付恶的办法。所以法是恶人世界盛开的邪恶之花。这个理论遭到เ很多人的围攻，而我觉得很新า奇，很有见解。当时正在看钱穆的书，钱穆认为，读尚书，不可不留心字纸后面的人——周公。我便用这个思路来完善闻光的理论，认为：法虽然面对恶，抑制恶，使用的手段也是恶，看起来是“以恶制恶”，但要看到法条后面的立法者：他是心怀善意的。就像观音菩萨，她有比妖邪更厉害的法术，但心地却无比慈悲。就像医生，他割开病人的皮肉，看起来很残忍，但其实是治病救人。所以法是“身怀利器，慈悲四起”。完善这个理论后，我与他并肩战斗，对围攻者进行还击，他没有反对。我以为ฦ他赞成我的理论，现在看来，他并不以为然，只是没有在论坛上公开声明而已。
令我奇怪的，既然道不同，他为何要邀请我进入他的事业？
我给春晓打电话，将这些跟她说了。她“噗嗤”笑，说你太书生气了。可能是初ม涉职场，太过紧张之故，见到不同于书本教导的事情，就反应过激。他只是让你学会观察世界的阴暗面，可能他的事业就是在这阴暗里做文章，但他并没有教导你参与制造阴暗。警察不就是戴着有色眼镜的？他们在破案的时候，世人在他们眼里都是嫌疑人，但他们会细心求证，不会胡乱逮捕好人。
番๘话，如拨云见日，令我茅塞顿ู开。
春晓说，他能有这样独特的见解，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要先入为主，对他有了成见——若是这样，你岂不恰好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了？你只管跟着他，细心观察，事有可为，就全力以赴，事无可为ฦ，就抽身而退，也不失为笔宝贵的经验。
话到此处，我再无疑虑。不禁赞叹道：春晓，吾之子房也！春晓却说：呸！我问：怎么呢？她说“子房”二字，让她想起“芓宫”。我哈哈大笑。
很快有了业务。是个外国人，说是某外资公司老总，现在遇到了问题，请闻光指点二。问题是这样的：他的公司向某金融机构借贷数亿，约定了还款日期。由于公司效益不好，到期不能还款。金融机构催促了年多，忍无可忍，便起诉至法院，要求企业进入破产还款程序。现在，他既不想还钱——起码在五年之内不还，又不想破产，该当如何？我听完翻译的话，真想脚把他踹进道德炼狱里去，永世不得超生。世上竟有这样的无赖，算是长见识了。这外国鸟人借中国人的钱，来中国开公司，剥削中国人，现在却想赖账，是可忍孰不可忍！真当现在还是八国联军时代呢？我迫切希望闻光不要理睬他，让他滚蛋大吉。——即便抛却民族情感，从专业角度看，这事也没有丝毫胜算。白纸黑字，欠债还钱，哪能这么容易赖掉。可是闻光却把胸脯拍得山响，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送走那外国人后，我问闻光：情况你无所知，就敢应承下来？他脸上露出迷人的蒙娜丽莎式的微笑，说：山人自有妙计，且看我如何破贼降敌。
他带我出了趟长差，同行的还有秘书小刘，以及那块巨เ大的放大镜。我发现，小刘的任务除了般的秘书工作外，还有读报发短信打字。闻光百忙之中还不忘上那个论坛，发帖ຆ子，回帖ຆ子。他口授，小刘打字。他问我：你知道论坛上那ว么多人，我为何独独欣赏你吗？我摇头不知。他说：其实我并不赞同你的观点，但在那ว么เ多人中间，你读书最多，思维最独特，所以我希望你能来跟着我干。小刘听了这话，向我点头微笑，说：这是真的，那ว时候，闻总给你所有的回帖都是我打出来的，他总是夸你有才华。小刘很漂亮，眼角上扬，非常有神采。得美人赞，自然滋味甜美。我回以笑。闻光又说：但你身上满是书生气，这需要慢慢改造。这次来出差ๆ，就是改造的开始。我说：多谢闻总栽培。
经过番调查，闻光找到了突破口。在审判ศ程序中，有个鉴定公司介入，这个公司的老总，就是审判长的小舅子。闻光说：，我们回京吧。我表达了担心：这虽然违反了回避规定，然而中国法律重实体轻程序，你并不能用这个来推翻判决。闻光还是脸蒙娜丽莎的微笑，说：我知道。但我不是律师，我不跟他们对簿公堂。
于是回了北京。不久之后，那外国老总脸喜色地来找闻光，除了口头表达感谢外，又奉上张支票。——几亿元的标的啊，天知道他给了闻光多少酬劳！
我问闻光：这，搞定了？
他点头：搞定了。
我大惑不解：你是怎么搞定的？
他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世界。我坚信法官有问题，涉案标的越高，越有问题。所以我就盯着他们，他们的举动我都细心研究。果然被我找到蛛丝马迹了——那个ฐ小舅子，他就是冰山之角，这里面肯定有利益关系。至于有怎样具体的内幕，我就不用查了。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我动用关系，让人当然不是般的人去警告下法官：我们知道你的猫腻，所以这个案子要是判ศ得不好，小心乌纱帽，小心牢狱之灾。——小辫子被人捏在手里，能不乖乖就范？
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说：你相不相信，除了法官，我还能找到突破口——比如他能借贷几个亿，那ว个金融机构里的负责人，会不会收了好处？只不过我认为，现在最有效的解决方式是找法官，所以没有朝这个方向用力。
我佩服得全体投地。
内心却有些悲凉。果戈里在死魂灵的结尾悲叹了声：我的俄罗斯，我的母亲啊！我总算能体会他的心情了。
此后的事情，件件都在验证他的“有色眼镜”理论，我越来越能看清自己的前途：当我熟悉掌握了这切，我就能像闻光样，不尽财源滚滚来。然而我却高兴不起来：那是我理想的人生吗？
怀揣着这个巨大的困惑，我给寝室每个ฐ兄弟都打了电话，他们腔调致地劝我，要认清现实，举世皆醉你独醒，容易不快乐。只有春晓例外，她没劝我留，也没劝我走。只是说，在黑暗之ใ中坚持不沉沦，也许能找到非同寻常的光明。这话让我决定留下。我想，也许只有全面细致地认识黑暗，才能更好地反对黑暗。上天赐予我光明的眼睛，我就要看透黑暗。
仗剑去国的书生，你必须完成向成熟的社会人的转变。
周末我喜欢去书店，或者踢场球。某天，我在书店里席地而读，不亦乐乎。听到身边个女声问她男朋友：什么是“黄老学说”？为什么叫“黄老学说”？她男朋友支支吾吾，语焉不详。问到第遍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技痒，心中关于黄老的知识如百川归海，时汇聚而来。于是抬头告知：黄老是先秦至汉初的道家学说，黄指黄帝，老是老子，他们都主张清静无为，所以被归为类。其实黄帝是个莫须有的人物，他的书是战国时道家的假托，意欲好风凭借力，送他上青云。就如同我如果想不开，借“国学大师”文怀沙之类抬高自己，定能臭名昭著。那女生是个美女，听了我的解答，用双妙目盯我几秒，温柔含笑。而旁边那坨牛粪，则目光阴冷，恨不得把我冻成僵尸，打入十八层地狱。我愣怔下，便赶紧低眉顺目。突然想到婷婷，她要是呆在我身边，跟我块读书，悄声探讨黄老，那该有多好。复归于永久的人啊，你将我抛入永久的孤独之中。
神思恍惚地走出书店，沿着街边低头前行。突然看见群人，围着个路边歌手。那人三十来岁，把吉他，个音箱，副好嗓子。在北京，这类文艺青年既精且多。我坐在栅栏上静听。听众匆匆来又走，换了拨又拨，我直没动。后来他唱得累了，拿起瓶水，也坐到栅栏边歇息。他显然是注意到了我，朝我笑。我说：听了你这许久，过意不去，我替你唱会吧，班门弄斧，不要见笑。他略感惊奇，指吉他，说：请。我唱了首许巍的歌。然后问他：会不会赶走听众？他面露喜色，说：不会不会，你唱得不错，继续。我便又唱了几首，眼见听众并未减少，心里欣喜。嗓子有些累了，便放下吉他，准备走路。他要我别忙，叫我到路边聊聊。他问我是哪里练出来的，我说是野路子，大学时参加过吉他协会。他说不错，问我肯不肯跟他起唱，按劳分酬。我觉得这主意不错，酬劳是次要的，娱ຉ己娱人，不亦悦乎？于是周末就在这里碰面，轮流唱歌。薪酬比例刚ธ开始是七三分，他七我三。但我觉得我的表演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不能与他同日而语，所以要求改成八二分，他八我二。他固争不得，便说：好吧，那分，我就以友情报之吧，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他叫王光波，东北人，东北人不是活雷锋，就是黑社ุ会，他是黑社会里的活雷锋。他说他有个女朋友，丑得要命，每天只能看眼，看第二眼就会悲观厌世。我说哪有这么夸张，他说我要不信，下回让我看下。于是这天，他和女朋友整治酒菜，请我过去。我见他女朋友，几乎目不能转：她很漂亮，且气质宜人。我说王光波你骗我。他哈哈大笑，说我只说看她眼，可没说这眼看多久啊——两个小时是起步价，般我都是口气看个十来个小时。我问：那看第二眼就悲观厌世，这个怎么เ讲？他说当我看第二眼的时候，就会想：这样朵鲜花，偏偏插在我这坨牛粪上，世界真不公平。于是就容易悲观厌世。
这家伙得妻如此，喜悦之情无法掩饰。
席间，他说他女朋友人漂亮，性格又好，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大会堂，妒死林志玲，愧杀老萧蔷说得他女朋友都不好意思了。我知道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ๅ——当然了，就她女朋友来说，在仇人眼里也是西施ๅ——所以并不感觉别扭。但他说个不休，我便神游天外，想到เ了春晓。
喝完酒回家，我给春晓打电话，跟她说了王光波的女朋友。告诉她：由于她，我想起了你。她说：难道她跟我是同行？我说：何出此言？她说你不是说过嘛，只要看见“小龙女”，就会想起我。我仰天大笑，说你记性真好。这笑勾出酒意，我发现这次喝过量了，肚子里翻江倒海，直往上涌。我跟春晓说：稍等会，我去吐吐就来。于是到卫生间里大吐特吐，吐得眼泪横流。然后回来，听春晓在电话里焦急地问：喂，你怎么吐了？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我说没事，喝酒喝多了。又笑着说：好奇怪，眼泪都吐出来了。于是抹了下眼睛。没想到越抹越多。我对春晓说：这酒劲太大了，让眼睛都吐了起来于是不再说话，让眼睛无声地呕吐。
春晓也不说话，良久，她挂掉电话。
第二天正常上班。下班后，我走出大楼ä，发现门口站着个美女，衣袂当风，翩然若舞。众人纷纷贡献点击率。她腿边放着只箱子，像是行李，微笑的眼睛盯着我看。
是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