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我只能ม说“是”。我不能ม对任何人说我被人骗了，我被人甩了，我还恬不知耻地要给人家当“二奶”。
张小京的电话响了，终于打破了这寂静的沉闷。他要电话那头的人把客户招待好了，他不会出现了，切事情都等明天到เ公司再说。然后他挂上电话，关了机。我知道他为了我丢下了客户，有点点歉意，可是并不多，因为这些不是我想要的。无论他给我什么เ，都不是我想要的。
南北接过衣服，看了眼，开领有点大，但还是蛮漂亮的。她说，谢谢。然后眯上眼睛说，我和杰斯快结婚了。
再往后，经过不懈地努力，我们终于有次成功了。
对，你有时间吗？
我笑着对张小京说“拜拜”，我知道我们不会再见了。他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我，什么เ都明白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我冲他摆摆手，这样的低级手语谁都应该明白吧？即使在嘈杂的酒吧里听不到我哽在喉咙里的声音，也可以看到我跟母鸭子样的摆手动作，也可以看见我跟母猩猩样的阴森笑容吧？
“我的人，我想你也了解些了。”――是吗？
杰斯的愤怒我的恐惧张小京不明就里糊里糊涂的怀抱，这些东西把空气抽成了真空。在我挣脱张小京怀抱的同时这个混蛋还死抱着我不放，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杰斯已๐经飞快地转身下楼ä了。我喊着杰斯的名字，我在他后面跑天知道我是怎么跑的，可见女人对疼痛的承受力有多么强大，我说我刚ธ摔了跤，他是送我去医院的天知道个摔跤摔到เ要去医院程度的人是怎么跑这么快的。你别走，你听我说，我们什么都没有
我是如此热爱哗众取宠，我是如此精于哗众取宠，我愿意把切淋漓尽致的哗众取宠隐藏在我冰冷的黑色摩托车上。我那点近乎可怜的虚荣心，只能在这深藏不露的哗众取宠中ณ得到小小的满足。尽管是不值提的满足。
这酒店是雯雯从网上帮我预ไ订的，淡季，四天三晚只需380元，便宜。她看中了它什么เ？便宜？我却感激她为ฦ我选择了这妖娆的27层。窗子是落地的，我隐隐感到เ风从脚下掠过。我没有恐高症，更没有飞身跃下的勇气，我只是偶尔幻想下飞翔的滋味。没有时差，我还没有坐过飞机，我被那ว个该死的新闻或者炒作掳到เ这里，为ฦ的是见证别人的夜生活或者性能力吗？夜晚的27层前，我默默地抽着烟，我的工ื资长了不止4倍，可我还在抽着两块五包的香烟。我多渴望能有谁给我打个电话啊！无论是谁，哪怕接通以后发现他要找戴安娜王妃都无所谓。我愿意付漫游费，我愿意付长途费，我只想有点声音，点把我和这个活生生的世界联系起来的声音。电å视画ฑ面无声地跳闪，我的影子映在玻璃上，时明时暗。如果我的生就此结束，我唯遗憾的就是，没有死在妈妈身边。
我睡了，然后我醒了，不费吹灰之ใ力地找到เ了那个“二奶”。她看起来有27或28๖岁，皮肤不白但很细腻，腰身没有生产过的迹象，看得出她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我拿出工作证，向她证明我是个可以“帮助”她的人。她为我打开房门，这个狭小的居室和我在漯城的窝别无二致。她抽烟，拿出相册，里面有和明星的合影，不见私生女的影子。我说，这不能说明什么，我还和刘德华合过影呢。她急忙申ã辩说有更重要的证据。录音带？信件？知情人？她暗示我，如果我可以给她些钱，她保证只对我们家报纸公开这些东西。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这种炒作我见多了，某某和某某，还有某某告某某，以及某某自爆和某某的恋情，请她玩点新花样。她当真是副受了侮辱的模样，差点掉出眼泪来。她说她既ຂ不漂亮，年纪也大了，带着个孩子更不可能再嫁给谁，她只是想得到เ点赡养费。可那个人不承认她和孩子，她才不得不走了这条路。
也许是她的眼泪打动了我，我开始有点相信这不是炒作了。所有记者都会对这种新闻感兴趣，收到报料的也肯定不是我们家报纸。别人为ฦ什么เ没有来？从她的反应上看，我好像是她接触的第个记者，这些统统都让人太意外了。报料人是不是她指使的？报料的目的仅仅是赡养费那ว么简单吗？如果真的是为了赡养费，为什么不到法庭起诉，而要找记者呢？疑点太多了。可那眼泪
“你不相信我是吗？”她问。这还用问？当然！“我这里有他留下的东西，你可以拿去做测试，会证明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我向主编汇报，这个“二奶”是真的，她手上有与莱温斯基相同的证据。至于是否需要采取法律手段证实，不是我们应当介入的。她会写份授权我们独家采访的书面授权书，但要我们提供5万元的报料费，以及承担将来起诉时的切费用。主编说要研究下，半小时后他的回复是――可以给钱，但不承担诉讼费，必要时，可以把报料费提高到10万。“这是上限！”他反复强调，“这件事了结之前你就跟她呆在起，寸步不离，她上厕所都跟着她！我们要保证独家性！”
“这也是我们报纸发展为全国发行的大报的好机会。”我在心里替主ว编补充。
我和叫赵萍的“二奶”起搬进了我住的酒店，主要是为了保证报社的利益，切断她与外界ศ的切联络。我不想说这是软禁，要知道谁都明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她的账号上已经随着事态的发展源源不断地打进了笔笔汇款，她没理由不听我的。每天我都把关于赵萍的新闻用电子邮ุ件发到报社，简直快成了她的个人传记，她的代码是“秘密情人”。这种新闻报道让人害怕，但是能ม找到挖人隐私的快感，何况涉แ及对象还是个名人。许多媒体跟风而来，网上的消息更是铺天盖地不可思议。我直相信“捕风捉影”有它的道理，可我低估了人们的想象力。没有“风”，他们也能照样捉到“影”。别人找不到赵萍，顺藤摸瓜开始打我的电话。我除了每天给妈妈打电话时开机，其余时间律关机，连房间电话都不接，所有切全靠网络。
赵萍开始害怕了，以前她是放风筝的人，现在她开始被风筝拽上了天。其实我也样，我们样身不由己。浏览网页ษ上的消息，看别的报纸跟风，看网友的评论，我知道现在唯有破釜沉舟条出路。我给主ว编发邮件说，应该开始咨询律师了，事态发展得很严å重，不受控制了，台湾明星那边动作不小。主编回复说，打官司是必然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再热闹点才好，要逼赵萍说出更隐私更惊人的东西，比如虐待啊吸毒史啊之类的。那时候去做测试，我们再跟踪这起民事纠纷案件，半年的报纸都好卖了。
我没敢告诉赵萍主编的回复，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情的发展是始料é不及的，似乎对她的刺๐激很大，她整天念叨的只有自己้3岁的女儿。当初ม她以为这件事情很快就能完，所以把孩子托付给邻居暂时照顾几天，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她已经15๓天没有见到孩子了！很倒霉，这个时候赵萍的“老朋友”来了，我下楼去买卫生巾。回来的时候，我看到เ赵萍坐在电话机跟前，神色慌张。她说是给邻居打电话询问女儿的情况，我不相信，抄起电å话按重拨键。真该死，打外线必须先拨“0”，我无法知道那个号码。
之后，赵萍的态度变化很大，绝口不再提和明星有关的任何事情，反而天天闹着出去。我告诉她，她当然可以走，我没有限制ๆ她自由的权利。但是现在，全国的娱ຉ乐记者都动起来了，她走出去，将面对比这里更多的烦恼。“你是愿意面对个的我，还是愿意面对群甚至比我还要讨厌的‘我’？”我讲的是实话。
赵萍似乎被我说服了，不再闹着离开。没事的时候她也上网，看那ว些已和自己面目全非，却全是关于自己的报道。她问我：“我什么时候当过‘三陪’？我2๐2岁的时候还在西安上大学，有全班55个人作证！我什么时候结婚了？他们怎么เ不去查下就乱说呢？网上的东西怎么เ”我只能ม说这切都是因为网络“不用负责”造成的。这就是许多人迷恋网络，而有越来越多的人痛恨网络的原因。
半夜里，我听见赵萍在哭。睁开眼睛，她正坐在电脑跟前。听到เ动静，她回过头来问我：“他怎么能ม这样说？是他当着我爸爸妈妈的面向我求婚，我才和他在起的。他怎么能说我只是他的个歌迷，说我故意灌醉他，好往他身上栽赃？他怎么能不认贝贝？怎么能说我和他认识的时候就已经生了贝贝？我生贝贝的时候他多高兴啊！还给孩子起名叫‘赵婴’。说等有天歌迷能够接受他结婚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就和我正式结婚，就把他的姓加在前面，告诉别人贝贝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是他的宝贝女儿。现在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เ冷，我只不过是想要点钱回来把女儿养大。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的亲戚朋友包括我爸爸妈妈都以为我嫁给了个大歌星，以为ฦ我发财了，我根本就不敢告诉他们我已๐经有年多没有工作了。我在家呆不下去才跑到เ这里的，可他根本不认我们了！我不怪他，我理解他，可没有钱我怎么养大贝贝？那天他叫我不要再跟媒体说什么了，说等事情过去了，定给我个满意的交代。可为ฦ什么现在我什么都不说了，他又到处说我？为ฦ什么直到今天他还在骗我？！他的心怎么这么เ狠？我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为什么เ要这么เ惩罚我？难道只有我死了他才会满意吗？”
那个晚上，赵萍直哭累了才睡去。我睡不着，给主编发邮件，告诉他我不干了，这事太卑鄙了！本来只是两个ฐ人的感情纠葛，可现在已๐经闹到了人身攻击的地步。就算赵萍打官司得到赡养费又能怎样？她和她的女儿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我们报完新闻就没事了，可她们最少还有50年的人生，她们该怎么活？！
主编问我，你报道的是不是事实？你有没有说假话？她收没收我们的钱？不要滥施同情，她现在也在利用你！没准这件事之后她就出名了，也能拍出唱片拍电视剧ຕ，那个时候她保证脸无辜地说当初是被报纸利用了！
我的脑子很乱，夜无眠。清晨的阳光洒不到这间朝北的房子，我看到街上的人们还没从新า年的气氛中挣脱出来，就已๐经开始着手准备春节了。看了看床上的赵萍，她还在睡，梦中紧锁眉头，还在微微发抖。我想趁这个ฐ机会去她家趟，把贝贝从邻๑居那接出来，让她们母女团聚。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但这些是我目前能做的。
外面很冷，我坐进出租车，报出地址。司机问我，您是记者吧？我说不是。司机说，我看就是！最近往那去的人特别多，我都拉了三四拨了，都是打听那个明星老婆的。如果赵萍听到这个称呼会不会高兴点？老婆――不庄严，但是合法。有时我们不得不承认，纸婚书对我们的人生很重要。如果我有的话，我也就可以打电话给别人，警告别ี人不要再纠缠我的丈夫杰斯ั了。
赵萍家外被记者团团围住，我没想到我的同行竟是如此敬业，如此执著。向他们致敬！我连出租车都没敢下，原路返回，徒劳无功。路上想起好久ื没有和妈妈通话了，这个时间勤劳的妈妈肯定已经起床了。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我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打电话给果果，她竟很快接了，且没有骂我打扰她的睡眠。“南北，你怎么เ才来电话啊！你妈住院了！”果果说着说着就哭了。
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我丢下张50元的票子跳下车。酒店门口围了大群人，我根本没心情管他们在看什么热闹。他们挡着我的路，我不得不慢下速度。他们的话飘进我的耳朵，我觉得我真的要晕了。
“刚跳下来的！我亲眼看见的！我还纳闷呢，这人怎么这么早就擦玻璃，谁想啪的下就跳下来了！”
“瞎说，2๐7楼ä呢！你那老花眼能ม看得见什么！”
“花眼是远视，越远越看得清！”
拨开人群，缝隙里露出节与身体分离的小腿，上面连着只脚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膝盖上有白底紫花的布料é，那条腿缺了小腿和脚。这显得很好笑，很好笑，像个玩笑，像个道具摆错了地方。“赵萍！”我的尖叫把自己吓了跳。人群主动为ฦ我让开条路，为个可以喊出死者名字的人让开条路，为今天中午下午晚上深夜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的闲谈多增加点材料é。
赵萍荡漾在血泊之ใ上，这个冬天快把她的血冻上了。她穿着我给她买的那件白底小紫ใ花睡袍，如果那条腿和那条胳膊没有离开她的身体，如果她的脸上没有纵横流淌的血液，如果她是躺在酒店房间里的白色床单上，我定会以为她睡着了，定会的，定会的！我直想让自己相信个事实――她只是把胳膊和腿缩进衣服里面去了，定是这样的！可是她断裂ฐ的肢体新า鲜的皮肉那ว样坦白地呈现在我面前，像根被折断的筷子那样呈现在我面前，我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脂肪看到เ了细胞看到เ了纤维组织！这比超市里的鲜肉恶心多了，血肉模糊的液体混合在起，我有种想吐的冲动。
昂起头，我迅速找到了那个窗口，27层的那个窗口，只有那个窗子是打开的！那扇伸向空中的玻璃窗，会儿离我很近，会儿离我很远。那些红色的白色的淡粉色的液体，会儿泼到我的脸上，会儿钻进我的脚下。我的腹部抽搐了几下，很多黏液从我嘴里喷出去。喷出去了。从我的嘴里。
雯雯果果张小京三个人起来接我，如此兴师动众，让我觉得妈妈的病情没有他们描述的那么乐观。路上雯雯始终拉着我的手坐在后座，果果和张小京轮番开车，高速公路上留下了我的串串ธ疑问。我不想说我是带着强烈的悲痛来完成赵萍之ใ死的新闻稿，但我毕竟是陪她起度过最后段日子的人，我有责任和义แ务来记录她的最后程。我开始憎恨我的工作，它泯灭了我的情感。可恨的是我竟不是台机器，我还会为赵萍的自杀感叹流泪昏倒，觉得这全是我手造成的，我是个杀人犯。同行们快把我的手机打爆了，这次我成了新闻人物，人们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被人疯狂关注的秘密情人，是如何走上死亡之路的。为情所困？迫于生计？有精神障碍？我终于明白赵萍为什么要自杀了。如果我每天面对那么เ多“为什么”，那么多来自自己的无法回答的“为什么”，我也会自杀。
果果不开车的时候，断断续续地给我讲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她告诉我，杰斯在我出差ๆ的时候找过我妈妈，当时她在场。后来杰斯ั说，有话要和我妈妈单独说，果果就离开了。那ว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杰斯已๐经是别人的丈夫了，所以我妈妈把卖房子的钱再加上我那点零星的存款，凑足八万块给他，也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妈妈后来问果果，“水蓝ณ花园”在哪？果果带她去了，她们在物业办公室找了整整个上午也没有在业主名册里找到杰斯或者我的名字。妈妈这才说出自己้心中的疑ທ虑，难道杰斯没在这买房，还是被他骗了？她可是亲手把八万块钱交到他手上的啊！没有借据没有证人当时怎么可能想到这些，这要是看来妈妈早ຉ就对杰斯ั有看法了。老人的眼光果然很准啊！
果果当然不能ม附和我妈妈了，她只是说也许是我妈妈记错地方了。她们走到小区门口，果果眼看见和杰斯ั起去她店里的那个ฐ女孩正进来。果果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怀疑，她果断地挡在我妈妈前面，没让她看见他们。后来果果和妈妈起给杰斯打电å话，发现那个号码已经成了空号。妈妈嘱咐果果千万别告诉我：“她在外面工作，别让她分心，有什么เ事回来再商量。”
路上，她们都无心说话。果果决定带妈妈出去散心，逛逛街。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走的，就走到婚纱影楼条街了。妈妈和果果饶有兴趣地看着橱窗里的照片，还在商量要我和杰斯来哪家拍婚纱照最漂亮最实惠。走到“相爱生”影楼ä门口，妈妈怎么看那幅做宣传用的照片怎么觉得眼熟。她问果果上面那个ฐ男的是不是杰斯？果果早ຉ就看出那人正是杰斯，也认出那个新娘就是那个ฐ女孩！可她还是安慰妈妈说，不是杰斯。就算是也没什么เ，说不定是看他长得帅，叫来当模特的。
这次妈妈没有那ว么好糊弄了，她定要走进去问个明白。服务小姐以为是生意上门了，热情地接待，而妈妈只对照片上的人是什么关系有兴趣。服务小姐说，那也是他们的客人，看到เ照片拍出来的效果特别好，就留แ了套做宣传。那个新า娘本身就是模特，新า郎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过镜头感很好，很上镜。妈妈当时就晕倒了。
妈妈的心脏直有问题，老毛病，冠心病。这次更夸张了，时跳时不跳。当然，医学上的术语叫“心脏间歇性停跳”。果果给我打了电话，可是打不通，她找张小京商量。“医生怎么เ说？”他问。“心脏ู支架手术。”她回答。“那就手术吧！”“可费用很高。”“我来付。”“关键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南北不在，没有家属签字，万”
我们都注意到了，此时张小京的车速正在减慢，向路边靠过去。车停好了之后，他扭过头来对我说：“我跟医生说我是你的丈夫，现在联系不到你，我可以为你母亲负责。”他的表情很严å肃，显然把我吓着了。雯雯是吃惊的表情，但也可以理解。果果的脸我没来得及看，因为张小京又说了：“现在事情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你要恨谁的话，就恨我吧！”他的话才说了半就把头转回去了，不再理我。
“我妈妈怎么了？”我发现我说话的时候嘴唇在哆嗦。果果本来是扭着身子的，此刻也把身子扭了回去，低下了头。雯雯本来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现在手上的劲松了许多，眼睛也飘到别ี处。张小京的头摆得很正很直，好像随时可以开车走人。
“我妈妈到เ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我恨你？她到底怎么了！”我摇晃着张小京的肩膀，他不说话，像只被我拿在手里摆弄的拨浪鼓。“你说话啊！”我喊了起来。
“南北，你冷静点。你妈妈她”果果开始把头转过来了。
“我来说吧！”张小京粗暴地打断ษ了她，“手术很成功，但是伯母恢复得不好，医生已经尽力了”他的头直直视着前方。
车内很静，我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每个人的心跳，唯独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听不到自己้的心跳。我盯着张小京的右耳朵，我直盯着那个地方แ，那里有个小小的痦子，很小很小。
“能ม把暖风打开吗？”我问，“我冷。”
得到这个ฐ指令，他们的表现让我觉得他们有点受宠若惊。他们都把视线集中在我身上，想听我对他们说点什么，我似乎还对他们笑了下。雯雯不知什么เ时候松开了我的手，现在重新抓住它们。“这么凉！”她惊呼。果果也慌忙抓住我的只手。我感觉不到她们的温度。张小京回过头来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慢慢地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
那是种无法遏制的哭泣，奔流不息。在这个世界上，我已是孤独的唯。
张小京说，妈妈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以后，再也没有醒过来，转天她就走了，上午八点多点。我给果果打电话的时候，妈妈似乎ๆ动了下，只是似乎。她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经受任何痛苦，在睡梦中。据果果回忆，妈妈生前的最后句话是对影楼的服务小姐说的：“那个ฐ人真叫‘顾杰斯’吗？照顾ุ的‘顾’？杰出的‘杰’？斯”
南北很高兴她的同行们给了她这样的评价――“无赖记者逼死赵萍”“新า闻界的巨大耻辱”“杀人不用刀”“她究竟对赵萍做了什么”“无须审判的罪行”她下子成了报社里的头等红人，每天电话无数，所有同事都成了她的接线员。她短短26年间发生的那点破事全被别人知道了，甚至还有人自发地自觉地自愿地为她寻找多年前失踪的父亲，看他是否还健在，以图探究这桩惨案背后所包含的家庭因素以及心理因素。为了大家能够正常工作，主ว编叫南北回家休息几天。这下可好了，报社里的每个人都成了采访对象，个个都尝到了被人关注的滋味。可即使逃到家里也没用，南北的手机号码座机号码不知被哪位好心的同事泄露出去，铃声依旧ງ此起彼伏。甚至连只在收房租的日子里才会出现的房东，也破例打来电话打听内幕，以满足自己不可告人的好奇心。南北不得不拔了电话线，关了手机，靠那个ฐ尚未来得及被抛弃的“小灵通”与外界保持联系。她不敢听广播，不敢看电视，网就更不敢上了。网上的消息比现实生活中的还要多还要可怕。如果不想死的话，最好还是乖乖地在家呆着，抱着本罪与罚发呆。
但是，你千万不要以为南北现在很倒霉，恰恰相反，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幸运。发行部ຖ的同事透露，因为南北采访赵萍的缘故，报纸夜之ใ间多发行了1้0万份。而又因为同行们的声讨，南北的名字响亮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刚刚被抓获的萨达姆。现在漯城晚报的发行量能够超过百万，面向全国19个省市自治区，不能不说南北是功臣个。另外，已๐经有几家出版社同时向她约稿，让她写写采访赵萍的全过程，顺便带上点自己的成长经历，家比家开出的条件优厚。电台电视台纷纷向她发出邀请，希望她能参与他们关于美容讲座消除交通隐患育儿知识青春1้00分等节目，做他们的特约嘉宾。
南北对他们的回复是：我母亲刚刚ธ过世，我现在不想做任何事。
把母亲的骨灰锁到火葬场的小格子里那天，果果哭得比南北还要凶。看她那ว副捶胸ถ顿足拽着门不撒手的模样，南北都不好意思哭了，生怕表现得不如她激烈，被人笑话不够真诚，不够孝顺。也许是因为ฦ这段时间果果和妈妈朝夕相处有了深厚感情，所以才哭得这样动容吧。总之南北和雯雯左右地架着果果往外拖，张小京溜小跑地打开车门像李莲英样卑躬屈膝。任谁都会以为存放在殡仪馆20่1室1769号密码箱里的骨灰，是果果的至亲爱人。
把果果送回她新租的房子，南北发现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果果轻松地说，她正和房东商量要把这个房子买下来，因为ฦ她住出感情来了。是啊，租来的房子总有做客的感觉，谁也不想为它投入太多心血。而果果在这里面挂了张硕大的美人照，足足占了面墙，可见她很喜欢这个地方。床头柜上摆了张果果和张小京的合影，南北看见了，心里莫名其妙地酸了下。很显然，那是拿“大头照”之ใ类的照ั片翻拍的，两个人的脸紧紧ู地贴在起，很亲密。他们的关系已经这么近了吗？从进门南北就发现了，果果给张小京拿的拖鞋不大不小正合适，不像她和雯雯的拖鞋显然是待客用的。南北决定不再理睬这些小事。果果注意到了南北的目光，南北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视线。就在她转头的刹้那，她发现果果把镜框放到เ了抽屉里，很不幸，镜框后面的安全套露出来了。黑色包装，南北只需拿眼角余光瞥上眼就知道那ว是著名的成|人用品品牌――杜蕾斯。不是杜拉斯投资生产的。
雯雯坐了会儿说报社ุ有事先走了，南北趁机站起来告辞，张小京起身送她们，果果虚弱地问：“你会儿还回来吗？”南北和雯雯率先走出房门，下楼的时候雯雯说：“南姐，不是我挑拨你们关系，你这个朋友对你男朋友有意思。”南北笑笑说：“他们才是对，你搞错了。”
张小京把雯雯送到报社，她欢快地挥手告别，并再叮嘱南北有事定要给她打电话，她随叫随到เ。现在谁都知道南北和第副市长的独子关系匪浅，雯雯愿意利用切机会向南北表示友好，以期待有朝日可以走上层路线。管他是谁的男朋友呢？重要的是他现在对南北好。
回家的路上，南北默默地抽着烟，口接口。现在她几乎无时无刻๑不把烟卷擒在手上，夹在指缝，吻在唇间。她说：“我也别说什么时候还你钱了。那么多钱，我以后慢慢还吧。我会尽快的，你放心。”张小京不说话。她接着说：“这些日子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还是那ว句老话――大恩不言谢。我会记着的。”张小京还是不说话。她又说：“我终于明白了，很多事情真的不是我能左ุ右的。我不再强求了。”说完，她真的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