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这还是根据那次的“名士脾气”的。
我以为有趣，想要介绍的也不过是个。港报上颇多特别的，而这个最奇。我第天看循环日报，便在第版上看见的了，此后每天必见，〔21〕我每见必要想想，而直到今天终于想不通是怎么回事：香港城余蕙卖文
题辞〔1〕
但我还要给自己解释几句：我虽然对于“笑嘻嘻”仿佛有点微词，但我并非意在鼓吹“阶级斗争”，因为我知道我的这篇，杭州ะ轿夫是不会看见的。况且“讨赤”诸君子，都不肯笑嘻嘻的去抬轿，足见以抬轿为ฦ苦境，也不独“乱ກ党”为然。而况我的议论，其实也不过“可叹也夫”乎哉！
现在的书籍往往“激烈”，古人的书籍也不免有违碍之处。
那么，为中国“保存国粹”者，怎么เ办呢？我还不大明白。仅知道澳门是正在“征诗”，共收卷七千八百五十六本，经“江霞公太史孔殷
〔9〕评阅“，取录二百名。第名的诗是：南中多乐日高会良时厚意愿得常
陵松万章发文彩百年贵寿齐辉光
这是从香港报上照抄下来的，连三圈，也原本如此，我想大概ฐ是密圈之ใ意。这诗大约还有种“格”，如“嵌字格”〔10〕之类，但我是外行，只好不谈。所给我益处的，是我居然从此悟出了将来的“国粹”，当以诗词骈文为ฦ正宗。史学等等，恐怕未必发达。即要研究，也必先由老师宿儒，先加番๘改定工夫。唯独诗词骈文，可以少有流弊。故骈文入神的饶汉祥〔11〕死，日本人也不禁为之慨叹，而“狂徒”又须ี挨骂了。
日本人拜服骈文于北京，“金制军”“整理国故”于香港，其爱护中ณ国，恐其沦亡，可谓至矣。然而裁厘加税〔1้2〕，大家都不赞成者何哉？盖厘金乃国粹，而关税非国粹也。“可叹也夫”！
今是中ณ秋，璧月澄澈，叹气既完，还不想睡。重吟“征诗”，莫名其妙，稿有余纸，因录“江霞公太史”评语，俾读者咸知好处，但圈点是我僭加的——“以谢启为题，寥寥二十八字。既用古诗十九首中字，复嵌全限内字。首二句是赋，三句是兴，末句是兴而比。步骤井然，举重若轻，绝不吃力。虚室生白，吉祥止止。洵属巧中生巧ู，难上加难。至其胎息之高古，意义แ之纯粹，格调之老苍，非寝馈汉魏古诗有年，未易臻斯ั境界ศ。”
九月十日，广州。
〔1〕本篇最初ม发表于九二七年十月八日语丝周刊â第五二期。
〔2〕“中国元气太损”九二七年夏天，上海ร公共租界的英国当局，嗾ด使部分买办洋奴用所谓“上海ร保安会”的名义，散发维护帝国主ว义利益的反动传单与图画，有张图画ฑ上画ฑ个学生高高站着大叫“打倒帝国主义！”他下面的群听众，包括绅士学者商人流氓，都表示反对，其中有个工ื人张嘴喊着：“中国元气太损，再用不着破坏了！”
〔3〕高长虹在19๗25๓北京出版界形势指掌图中有这样谩骂作者的话：“鲁迅去年不过四十五岁，如自谓老人，是精神的堕落！”
下文“身心交病”“新时代的青年”，也是引自高长虹的文章。
〔4〕清代康熙ກ雍正乾隆等朝，厉行民族压迫政策，曾不断大兴文字狱，企图用严刑峻法来消เ除汉族人民的反抗和民族思想。如康熙二年1663庄廷鑨明书之狱；康熙五十年1711戴名世南山集之狱；雍正十年1732吕留良曾静之狱；乾ດ隆二十年17๕55胡中藻坚磨生诗钞ๆ之狱；乾ດ隆四十三年1778徐述夔柱楼诗之ใ狱等，是其中ณ最著名的几次大狱。
〔5〕茅亭客话宋代黄休复著；琳琅秘室丛书，清代胡珽校刊â。参看华盖集·这个与那个ฐ第节及其注〔6〕〔7๕〕。
〔6๔〕鸡肋编清代胡珽琳琅秘室丛书中收有此书，系以影元钞本校文澜阁本；这里是指夏敬观据琳琅秘室本校印的本子，九二○年七月出版。文澜阁，收藏清代乾隆年间所纂修的“四库全书”的七阁之，在杭州ะ西湖孤山附近，建于乾隆四十九年178๖4。
〔7〕“循规蹈矩”之道九二七年七月上海公共租界“工部ຖ局”下令增加房捐，受到人民的反抗。租界当局御用的“上海ร保安会”便散发题为ฦ循规蹈矩的传单，说“循规蹈矩”“是千古治家治国的至理名言；否则，处处演出越轨的举动，就要家不家，国不国了。”
威胁群众不得为ฦ此事“罢工辍业”。
〔8〕罗素，1872๐—1้9๗70英国哲学家。九二○年来我国讲学，曾至西湖游览。他“称赞”杭州轿夫“常是笑嘻嘻”的话，见所著中ณ国问题书，其中说几个中ณ国轿夫在休息时，“谈着笑着，好像点忧虑都没有似的。”
〔9〕江霞公太史即江孔殷，字少泉，号霞公，广东南海人。清末翰林，故称太史。他当时是广东军阀李福林的幕僚，经常在广州港澳等地以遗老姿态搞复古活动。
〔10〕“嵌字格”过去做旧诗或对联的人，将几个特定的字如人名地名或成语，依次分别ี用在各句中相同的位置上，叫做“嵌字格”。
〔11〕饶汉祥湖北广济人，民国初年曾任黎元洪的秘书长。他作的通电å宣言，都是骈文滥调。他于九二七年七月去世，同月二十九日顺ิ天时报日本记者著文哀悼，其中ณ有这样的句子：“饶之文章为今日般白话文学家所蔑视，实则词章本属国粹，饶已๐运化入神，何物狂徒，鄙弃国粹，有识者于饶之死不能ม不叹天之降眚于斯文也。”
〔12〕裁厘加税厘即厘金，是起于清代咸丰ถ年间的种地方货物通过税。九二五年十月段祺瑞政府邀请英美日本等国，在北京召开所谓“关税特别ี会议”，会上曾讨论中国裁撤厘金和增加进口税等问题。各国代表大都以裁撤厘金为承认中ณ国关税自主ว的条件，反对中国在裁厘以前提高进口货物的税率。他们所以在会议上提出裁厘，意在抵制中国增加关税的要求，因为他们明知当时的中国政府根本是不可能ม裁撤厘金的。
扣丝杂感〔1้〕
以下这些话，是因为见了语丝四七期的随感录二八〔2〕而写的。
这半年来，凡我所看的期刊â，除北新外，没有种完全的：莽原，新生〔3〕，沉钟็〔4๒〕。甚至于日本文的斯ั文，里面所讲的都是汉学，末尾附有西游记传奇〔5〕，我想和演义แ来比较下，所以很切用，但第二本即缺少，第四本起便杳然了。至于语丝，我所没有收到的统共有六期，后来多从市上的书铺里补得，惟有二六和四三终于买不到，至今还不知道内容究竟是怎样。
这些收不到的期刊â，是遗失，还是没收的呢？我以为ฦ两ä者都有。没收的地方，是北京，天津，还是上海，广州呢？我以为大约也各处都有。至于没收的缘故，那可是不得而知了。
我所确切知道的，有这样几件事。是莽原也被扣留过期，不过这还可以说，因为里面有俄国作品的翻译。那时只要个“俄”字，已够惊心动魄，自然无暇顾ุ及时代和内容。但韦丛芜的君山〔6๔〕，也被扣留แ。这本诗，不但说不到เ“赤”，并且也说不到“白”，正和作者的年纪样，是“青”的，而竟被禁锢在邮ุ局里。黎锦明先生早有来信，说送我烈火集〔7〕，本是托书局寄的，怕他们忘记，自己又寄了本。但至今已将半年，本也没有到。我想，十之九都被没收了，因为ฦ火色既“赤”，而况又“烈”乎ๆ，当然通不过的。
语丝三二期寄到我这里的时候是出版后约六星期，封皮上写着两ä个绿色大字道：“扣留แ”，另外还有检查机关的印记和封条。打开看时，里面是猓猓人的创น世记，无题，寂寞札记，撒园荽，苏曼殊及其友人，都不像会犯禁。我便看来函照ั登，是讲“情死”“情杀”的，不要紧，目下还不管这些事。只有闲话拾遗了。这期特别少，共只两条。是讲日本的，大约也还不至于犯禁。是说来信告诉“清党”的残暴手段的，语丝此刻不想登。莫非因为这条么？但不登何以又不行呢？莫明其妙。然而何以“扣留”而又放行了呢？也莫明其妙。
这莫明其妙的根源，我以为在于检查的人员。
中ณ国近来有事，首先就检查邮电。这检查的人员，有的是团长或区长，关于论文诗歌之类，我觉得我们不必和他多谈。但即使是读书人，其实还是样的说不明白，尤其是在所谓革命的地方แ。直截痛快的革命训练弄惯了，将所有革命精神提起，如油的浮在水面般，然而顾ุ不及增加营养。所以，先前是刊物的封面上画个ฐ工人，手捏铁ກ铲或鹤嘴锹，文中ณ有“革命！革命！”“打倒！打倒！”者，帆风顺ิ，算是好的。现在是要画个ฐ少年军人拿旗骑在马上，里面“严办！严å办！”〔8〕这才庶几免于罪戾。至于什么“讽刺”，“幽默”，“反语”，“闲谈”等类，实在还是格不相入。从格不相入，而成为视之懵然，结果即不免有些弄得乱七八糟，谁也莫明其妙。
还有层，是终日检查刊物，不久就会头昏眼花，于是讨厌，于是生气，于是觉得刊物大抵可恶——尤其是不容易了然的——而非严å办不可。我记得书籍不切边，我也是作俑者之ใ，当时实在是没有什么เ恶意的。后来看见方传宗先生的通信见本丝二九，竟说得要毛边装订的人有如此可恶〔9〕，不觉满肚子冤屈。但仔细想，方先生似乎是图书馆员，那么，要他老是裁那ว并不感到เ兴趣的毛边书，终于不免生气而大骂毛边党，正是毫不足怪的事。检查员也同此例，久而久ื之，就要发火，开初或者看得详细点，但后来总不免烈火集也可怕，君山也可疑，——只剩了条最稳当的路：扣留แ。
两个月前罢，看见报上记着某邮局因为扣下的刊â物太多，无处存放了，律焚毁。我那时实在感到心痛，仿佛内中很有几本是我的东西似的。呜呼哀哉！我的烈火集呵。我的西游记传奇呵。我的。
附带还要说几句关于毛边的牢马蚤。我先前在北京参与印书的时候，自己้暗暗地定下了三样无关紧要的小改革，来试试。，是首页ษ的书名和著者的题字，打破对称式；二，是每篇的第行之前，留下几行空白；三，就是毛边。现在的结果，第件已经有恢复香炉烛台式的了；第二件有时无论怎样叮嘱，而临印的时候，工人终于将第行的字移到纸边，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使你无可挽救；第三件被攻击最早ຉ，不久我便有条件的降伏了。与李老板〔10่〕约：别的不管，只是我的译著，必须坚持毛边到เ底！但是，今竟如何？老板送给我的五部或十部，至今还确是毛边。不过在书铺里，我却发见了毫无“毛”气，四面光滑的彷徨之类。归根结蒂，他们都将彻底的胜利。所以说我想改革社ุ会，或者和改革社会有关，那是完全冤枉的，我早已瘟头瘟脑，躺在板床上吸烟卷——彩凤牌——了。
言归正传。刊物的暂时要碰钉ล子，也不但遇到检查员，我恐怕便是读书的青年，也还是样。先已说过，革命地方แ的文字，是要直截痛快，“革命！革命！”的，这才是“革命文学”。我曾经看见种期刊上登载篇文章，后有作者的附白，说这篇没有谈及革命，对不起读者，对不起对不起。
〔11〕但自从“清党”以后，这“直截痛快”以外，却又增添了种神经过敏。“命”自然还是要革的，然而又不宜太革，太革便近于过激，过激便近于共产党，变了“反革命”了。所以现在的“革命文学”，是在顽固这种反革命和共产党这种反革命之间。
于是又发生了问题，便是“革命文学”站在这两ä种危险物之ใ间，如何保持她的纯正——正宗。这势必至于必须ี防止近于赤化的思想和文字，以及将来有趋于赤化之虑的思想和文字。例如，攻击礼教和白话，即有趋于赤化之忧。因为共产派无视切旧ງ物，而白话则始于新青年，而新า青年乃独秀所办。今天看见北京教育部禁止白话〔12๐〕的消息，我逆料语丝必将有几句感慨，但我实在是无动于中。我觉得连思想文字，也到处都将窒息，几句白话黑话，已经没有什么เ大关系了。
那么，谈谈风月，讲讲女人，怎样呢？也不行。这是“不革命”。“不革命”虽然无罪，然而是不对的！
现在在南边，只剩了条“革命文学”的独木小桥，所以外来的许多刊物，便通不过，扑通！扑通！都掉下去了。
但这直捷痛快和神经过敏的状态，其实大半也还是视指挥刀的指挥而转移的。而此时刀尖的挥动，还是横七竖八。方向有个定之后，或者可以好些罢。然而也不过是“好些”，内中的骨子，恐怕还不外乎ๆ窒息，因为这是先天性的遗传。
先前偶然看见种报上骂郁๗达夫先生，〔13๑〕说他洪水〔14〕上的篇文章，是不怀好意，恭维汉口。我就去买洪水来看，则ท无非说旧式的崇拜个英雄，已和现代潮流不合，倒也看不出什么เ恶意来。这就证明着眼光的钝锐，我和现在的青年文学家已很不同了。所以语丝的莫明其妙的失踪，大约也许只是我们自己้莫明其妙，而上面的检查员云云，倒是假设的恕词。
至于四五期以后，这里是全都收到的，大约惟在上海ร者被押。假如真的被押，我却以为ฦ大约也与吴老先生无关。
“打倒打倒严å办严å办”，固然是他老先生亲笔的话，未免有些责任，但有许多动作却并非他的手脚了。在中国，凡是猛人这是广州常用的话，其中可以包括名人，能人，阔人三种，都有这种的运命。
无论是何等样人，成为猛人，则不问其“猛”之ใ大小，我觉得他的身边便总有几个包围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透。那结果，在内，是使该猛人逐渐变成昏庸，有近乎傀儡的趋势。
在外，是使别人所看见的并非该猛人的本相，而是经过了包围者的曲折而显现的幻形。至于幻得怎样，则ท当视包围者是三棱镜呢，还是凸面或凹面而异。假如我们能有种机会，偶然走到个ฐ猛人的近旁，便可以看见这时包围者的脸面和言动，和对付别的人们的时候有怎样地不同。我们在外面看见个猛人的亲信，谬妄骄恣，很容易以为该猛人所爱的是这样的人物。殊不知其实是大谬不然的。猛人所看见的他是娇嫩老实，非常可爱，简直说话会口吃，谈天要脸红。老实说句罢，虽是“世故的老人”如不佞者，有时从旁看来也觉得倒也并不坏。
但同时也就发生了胡乱ກ的矫诏和过度的巴结，而晦气的人物呀，刊物呀，植物呀，矿物呀，则于是乎ๆ遭灾。但猛人大抵是不知道的。凡知道点北京掌故的，该还记得袁世凯做皇帝ຓ时候的事罢。要看日报，包围者连报纸都会特印了给他看，民意全部拥戴，舆论致赞成。
〔15๓〕直要待到蔡ກ松坡〔16〕云南起义แ，这才阿呀声，连连吃了二十多个馒头都自己不知道。但这出戏也就闭幕，袁公的龙驭上宾于天〔1้7〕了。
包围者便离开了这株已๐倒的大树，去寻求别个新า猛人。
我曾经想做过篇包围新论，先述包围之方法，次论中国之ใ所以永是走老路，原因即在包围，因为猛人虽有起仆兴亡，而包围者永是这伙。次更论猛人倘能脱离包围，中国就有五成得救。结末是包围脱离法。——然而终于想不出好的方法来，所以这新论也还没有敢动笔。
爱国志士和革命青年幸勿以我为懒于筹画，只开目录而没有文章。我思索ิ是也在思索ิ的，曾经想到了两样法子，但反复想，都无用。，是猛人自己้出外面的情形，不要先“清道”〔18〕。然而虽不“清道”，大家遇猛人，大抵也会先就改变了本然的情形，再也看不出真模样。二，是广接各样的人物，不为定的若干人所包围。然而久而久之，也终于有群制胜，而这最后胜利者的包围力则最强大，归根结蒂，也还是古已有之的运命：龙驭上宾于天。
世事也还是像螺旋๙。但语丝今年特别ี碰钉子于南方，仿佛得了新า境遇，这又是什么เ缘故呢？这点，我自以为是容易解答的。
“革命尚未成功”，是这里常见的标语。但由我看来，这仿佛已๐经成了句谦虚话，在后方的大部ຖ分的人们的心里，是“革命已经成功”或“将近成功”了。既ຂ然已经成功或将近成功，自己又是革命家，也就是中国的主人翁，则对于切，当然有管理的权利和义务。刊â物虽小事，自然也在看管之列。有近于赤化之ใ虑者无论矣，而要说不吉利语，即可以说是颇็有近于“反革命”的气息了，至少，也很令人不欢。而语丝，是每有不肯凑趣的坏脾气的，则其不免于有时失踪也，盖犹其小焉者耳。
九月十五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九二七年十月二十二日语丝周刊â第五四期。
〔2๐〕语丝第四七期九二七年九月三日随感录二十八是岂明所作的光荣。内容是说语丝第四期登载了篇吴公如何，指斥吴稚晖提议“清党”，残杀异己，因而从那期以后在南方便都被扣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