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治安与经济？合作？”祝载圳冷笑道：“那么贵国东京的治安和经济，贵军愿不愿和我军合作？——除非关东军全部撤出东北，不然就不会有什么‘合作’的余地。”
楼上偏厅里点着几根烛，昏黄光影晃晃地落在地板上。坐在桌旁的那个人闻声站起来，回身迎着他道：“……回来了？”
白瑞林告辞后，他轻轻走到床前，凝目望着林迁熟睡的脸。他鼻息轻促，脸色在昏黄灯影下显得越发黯淡，像罩着层单薄的素า纸。祝载圳伸手抚了抚那ว张脸，一瞬间心头空得发虚。他承认今日楚流云的话是有道理的：林迁本不是个容易惹恨结怨的人，即便有些过节，也犯不着这般对付一个戏子；因此使出这般阴损手段暗害人，十有八九还是因自己้的缘故。下这黑手的人他是必然要找到的，不教那人赔上点什么เ，他绝不能ม甘休。可即便再怎么เ以牙还牙，眼下这人要遭的罪都是抵除不了的，也是自己分担不了的。
他冷冷道：“你这就是作死——”
想来讽刺，眼前人才是她人生里最大的意外，遇见他，才真是凶险莫测。
林迁只摇摇头，没说话。赵玉才却瞪大眼睛道：“还不怎么着？不怎么着能这么เ大阵仗，你看看他们掘地三尺那ว个劲头儿——我抬出姓祝的来都没用！我瞅着啊，这事儿动静大了，说不准那个ฐ程大少就是干那ว个的……”
林迁默然良久，方开口道：“别ี哭，流云，别哭……我不会去找他了。”
林迁再不开口，只是冷冷地笑着。这般狠狠糟蹋着自己的尊严，竟有一种莫名的快意：这点男人的骨气和血性，他宁愿是给自己糟蹋了——就像亡国之君砍杀妻女，横竖都保不住了，他舍不得让别人来毁。
修长清削的身材，肩背线条流畅ม而柔韧，带着戏子艺人所特有的挺拔优雅，却怎么看都还是男子的身体，全无阴柔姣ฑ媚之ใ气。
林迁脸色变了，才想后退避开，身子就被他手臂勒住了。他一手扣住他腰背，一手缓缓按上他胸ถ口，附耳低声道：“我要是非想教你做回女人，做我的女人，你说该怎么办？”
“朋友？”胡宪贞看她一眼，不经意笑道：“原来祝小姐和那ว个白孟秋也有交情？”
其实祝载圳心中ณ明镜也似，这场大媒必定是张学良和张治平双方แ契合的态度。张大帅身故后，张学良便改旗易帜ຒ，宣布东北听命中央政府，其后又挥师入关在蒋冯之争中力挺蒋介石，对此东北军系中包括朱正聪在内的一干元老便颇有异议。结果张学良被中ณ央政府授职“陆海空军副司令”，送出去的精锐部队却被留在了关内，一个空头衔换去十万东北子弟，老将们自是更为ฦ不满。张治平作为蒋介石的亲信秘书，便是为ฦ此来到奉天，周旋于东北军各系诸侯之间，纵横捭阖。如今元老中坐这头把交椅的朱正聪已๐去，朱家大小姐若是再与张秘书联姻，岂非是蒋主席全盘收复东北军的最好标示ิ？果真是珠联璧合，天作之美。
林迁豁的站起身子。祝载圳再次欺近他，凑在耳边重申：“从今儿起，半年——记下了。”
祝载圳瞧也没瞧一眼，两ä步冲过去跨跳上台，悍然立在白孟秋身前，抬枪定定指着他。方才那一枪堪堪打在他腰下那处，殷红鲜血缓缓洇出，一寸寸污了白素罗裙。只见他身子蜷缩成团，双手死死捂在双腿间，脸上黛青娇红已是一片狼籍，喉中迸出几声粗重呻吟——方才那娇娆女娥被一枪打碎，眼下才露出男人本相。
真个乾ດ坤颠倒。台上是绿肥红瘦，小生盖倒了正旦的戏；台下是五胡乱华，日本人进了张大帅的地。
“你还想着他！”他怒吼一声，猛地一掌把她甩倒在地上：“你不但背叛了你的丈夫，更背叛了天皇和大日本帝国！”
她手捧腹部，身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低低呻吟着。
他站在原地，冷然俯视着她片刻๑，忽而从旁边的刀兵架上摘下那ว把军刀，甩手抛在她跟前：“背叛丈夫与国家的罪人应如何自绝，你是知道的。”
“——浩彦！”她猛地抬头望着他，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可是，可是孩子快出世了啊……”
佐藤闭上了眼睛。默然了良久ื，才缓涩道：“你不配做我的孩子的母亲。”
“浩彦……”
“不要再说了！”他粗暴地打断了她，声音已恢复了冷硬淡漠，“母亲犯下这样的重罪，他来到世上也会饱受耻辱。所以，请带他一起走吧。”
她吃力地攀上他的裤脚๐，死死地扯着。他紧皱的眉头动了动，便一脚๐踢开那只手，举步走了出去。
门被重重闭死了。她蜷在冰冷的地板上，腹中刀绞似的痛，一股温热却顺着双腿流了下来。
是她的孩子要离开她了么เ？
她害怕起来。若是他也抛弃她先走了，她该怎么办？
她伸手摸到了那把军刀——是父亲留下的刀。
小心翼翼地避开肚腹，朝着心窝直插下去。冰冷的疼痛撕裂ฐ胸口时，她恍惚看见一片嫣红在眼前粲然绽开，烂漫一如那年大阪的樱花。
——祝君，请你带我去中国吧。
——清子，你真不该来中国。
然而她到底来到了中ณ国。终于死在了中国。
心口一点点地冷下去。异国秋夜的风吹过来，遍野的樱花都灰了。
48๖
48๖、第48章
“据可靠消息，明日关东军将对我北大营行动，请指示。”
二十五万东北军，十二万留在了关内，十几万分散在长春、哈尔滨、海拉尔、洮南、山海关、锦州等各军事要地，沈阳附近约有两万精锐，而驻守在奉天的只有一万余人，这其中还有四千多是只有张学良自己才能调动的独立旅和近卫军。与关东军比，此时奉天可调之兵在数量上出于绝对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