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知道啊，从刚才就问，三阿哥只是不开口，可吓死奴婢了。”喜儿看着怀里的弘晈，一动也不敢动。
“皇上今儿个ฐ高兴，只是这酒也不能ม多了，您看，十三媳妇脸都红了。”德妃的声音叫我心中一惊，宁肯康熙想不起我就算了。
没等我说完她就大摇其头：“奴婢万万没有别的脑筋，奴婢这辈子认了，求小姐不要怪罪。”她嘴上这么เ说，表情却明显的黯然。
那ว年，是康熙三十一年，六岁的我开始知道，我有一个四哥，他很宠我。
我只把会意传递给他，因为我知道这样的言语也无法抹去身上心头爱新觉罗的印记。
“福晋这话折煞奴才了，‘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奴才走到哪儿也时刻记得谨守本分。”年羹尧嘴上谦恭，却扬着头不带一点卑微直视我。
我登时也兴奋起来，娘娘庙可是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在现代也还保持着古朴。从三岔河口走过去不算近，起初我还担心他的腿，不过看他那样子八成自己也忘了。走到เ一片店铺林立的小街，突然冒出一股熟悉感，这里和现代的布局太像了，以至让我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娘娘庙里香烟缭绕几百年，来来往往的人们却有着不变的虔诚，我也闭上眼，双掌合十。胤祥问我：“这么认真，在求什么？”
“咣啷”一声，院门开了，胤祥一瘸一拐的被人搀扶了进来，一看见我便用手指着我说不出话。我把手背在脑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对他说：“好久ื不见啊十三爷，我又跑来扰你清静了。”
弘昌立刻变得很局促，点点头磕磕绊绊地说：“儿子，嗯，鞋子，嗯，儿子穿着合脚๐，儿子还穿着上书房呢，谢额娘关心。”
“弟妹这话也忒生分了呢，什么王爷不王爷的，我自来进你们十三阿哥府就跟自家一样，不用招呼，弟妹自去忙罢。”
“那就换你背我呗，哈哈”他笑。我反手给他一个栗子，却敲得自己手疼。笑闹间，我还是隐隐有一种不舒服的预感，胤祥这一段空白的历史尚未完结，宫廷斗争的漩涡要想躲过，又谈何容易呢。
绝望蔓延的时候，孩子是我仅存的一线希望，为了孩子，我不怕拼掉性命。我宁愿她轻贱我的生死，却不想让她舍掉我的孩子。我恨！她有什么权力决定我的取舍？她有什么资格在毁掉我希望的同时还作出一幅施ๅ恩于我的姿态？
再看别的，汉广、柏舟、野有蔓草，每天都是一篇诗经。我莫名其妙间，翻到一个小信封，打开上面写着：雅柔，见字如面，近来山东赈济事多繁杂，恐半年之内不能归家了。我出门前的话你可还记得？随信寄去我每天抄写的诗经满汉文各一篇，你照着练，写好了寄回给我看看，这样你可以打发无聊的日子，我看了你的字笑笑，也能多些消เ遣。家里的事不必担忧，一切我心里有数。
喜儿擦着我的衣服：“太医说，您月里不好好歇着，贪了凉，所以才会头晕乏力，这会子又添了手抖的毛病，不过也许过几天可能就好了呢，”边说着便转身端过粥喂着我，“您不养好身子，小阿哥也不依呢，这几天哭哭闹闹的谁也哄不好。”
“既如此，现下朝里你手底下靠得住的还有谁呢？”是胤祥的声音。
这时胤祥开口说：“皇父赐了西郊的圆明园给四哥，四哥过些日子摆宴，你看咱们”
胤祥扭头使个眼色给太医，挥手叫他出去了，然后两手握着我的肩：“不要任性了，孩子已经没有了，你调养好自己是真的！”
“啪！”皇父一拍案几站起来：“好啊，你们这一个个都是商量好了到朕跟前弹劾太子啊？真当朕老了，瞎了，不知道你们肚肠子里都揣得什么主意么เ？”
十阿哥虽然平素า面子上还过得去，可我知道朝堂上他一直跟胤祥不太对付，有几次当面就扛上了，他会在这个时候来访实在是不可能ม中的不可能。十阿哥拍拍身边的盒子，直截了当地说：
我一咬牙，猛地抬起头直视他，康熙料想不到着实吃了一惊，身子不自觉往后晃了晃。
他摸摸脸：“我就是想把她打发走，省得你误人子弟的一教，我挺好的格格成了什么เ了。”
若是我没有记错，这大概是康熙最后一次嫁女儿了，因此他还算大方。单论嫁妆就比当初ม熹琳多出近一倍。还特别ี准了慧儿的要求，由我和十三全程陪同，可以送出城外十里。但是这又能怎么เ样呢？就是我把她一直送到科尔沁，就能减我一分愧悔，还给她一份自由á和幸福吗？皇宫大内，多的是自欺欺人的排场，过程是华丽的，结局都一样的苍凉。
十三马上站起来说：“好！去把外面预备的炮仗点起来，另外赶紧遣人去宫里报喜。”
四十二年的五月，我被皇父一道圣旨急召回京。索额图企图胁迫太子谋反，皇父震怒之余，把怀疑的眼光投向了四哥。他认为四哥要么为了助太子登基，要么就是为了把太子拉下马，不管是哪一种，都是皇父决不能容忍的。可我知道，四哥这个人认真的很，这么卑劣又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做的。于是我在御前力保四哥不会同谋，并且奉命领ๆ了亲兵去处置索ิ额图一家。皇父对我的重视让我自信大增。那ว段日子，我时常苦劝着寒心的四哥，我很希望有他的支持，他与佟家的沾亲带故将使我如虎添翼，比起明争暗斗ç的老十四，我就能ม更高一筹。
翌日，永和宫里，我端正的跪在德妃面前。德妃骇了一跳：“好端端的，行这么เ大礼ึ做什么？有事说就是了。”
等到เ十三爽朗蹈笑声传进我耳朵里，我才想起后面的十二阿哥，赶紧ู转身跑回去对十二阿哥说：“今日偏劳十二哥了。”
“说了你也不见得信，你又不知道想不起从前是个什么滋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但是又不能ม不认，就是冤枉，也是没道理的冤枉。”
话都说得这么明了还叫不拦着？我就是再二百五也不至于非得拧这个劲儿啊，更何况十二阿哥那起事确实是能躲则躲，我想到เ这，心里暗道：定嫔娘娘啊，不是我没良心，实在是你儿子的嫌疑得避。于是赔笑着对德妃说：“额娘教训的是，是孩儿糊涂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随后一同用了饭，看德妃已๐经有了倦意，就一起出来了。
“我贴金？这还不是挎哧我的，在宫里给你买好儿呢。”他双手环胸，斜着眼看我。
我咬牙，真是专门跟我犯冲来的，想自在吃个饭都不能了！
十四阿哥比十三略๓小些，同样骄傲，但缺少了十三给人的那ว种压迫感；八贤王看着是个随和人，只是聪明全都露在脸上；九、十两位好的像双生子，坐在一起不时交头接耳，八阿哥那句说得还真对，看着就是没正没经的。这些兄弟虽是形态各异，只一样不约而同地继承了他们的皇父，就是那ว双眼睛，是一双形状上看去总带着笑意的眼睛，透出的眼神却都是一样的威แ严。
回忆起这恼人的一天，我终于完全接受了这个环境的真实性，同时怀念起了来这里之ใ前忙碌而平静的日子，酸楚不已。也不知道我是否还有运气返回还是必须在这里终此一生。抑或，我原本就该在这里，几百年后的生活才是个意外？我的家人，朋友，我现在是与他娩ກ并行？还是我根本就已经被那个ฐ世界遗忘？这些茫无头绪的思想一条条飘忽起来，最终搅成一团，结成个死扣砸在心上，一下子砸醒了我。当务之急，我要如何生活在这个我一知半解的时代？且不说琴棋书画ฑ样样不通，规矩礼节更是一塌糊涂，只说眼前毫无选择地成为ฦ一个妻子、一个主人，这样尴尬的位置就足够我适应个十年八载的。对面这个需要朝夕相处的人看来并不容易沟通，指望他的保护就太不切实际了，现代那点子为人处事惮度、语言和手段用在这里，不见得管用，一个搞不好还会被当成怪物镇压掉。哎，真是难啊！
“这怎么可能？原先在定嫔娘娘那里，你会说的啊?”
“说到李卫这小子还真是能耐，四哥早两年前开始就不见朝廷官员了，更别说他个员外郎。结果他倒好，就为了我托给他的那封信，愣是跑到四哥的亲王府门口堵着，每个门堵几个时辰，一连遂，真叫他给堵着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也躺下，“四哥说明年后半年兴许户部能ม有个郎中的缺呢，对了，到时候如果李卫得了这个ฐ缺，这服也差不多满了，就把喜儿送过去，给他来个ฐ双喜临门不好？”
我想了想：“这还真好，只是不好从咱们这里送吧？”
“那是自然的，打听打听喜儿家里还有没有人，有最好了，没有再说，这就要靠你了，别白长了张利嘴就用来排揎我。”他的声音慢慢开始迷糊，快睡着了还不忘调侃我。
我小小地掐了他一把：“我这么利嘴的媳妇还不是你硬讨来的？”
他猛地睁了眼，转头看看我，然后使劲箍进怀里：“也是。”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当韵儿开始拍着小手唱九九歌的时候，当宫里各处也开始挂上消寒图的时候，五十七年已然接近尾声。
这一年的除夕家宴好像人特别多，也可能是因为我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的热闹了。五十八年的新春，是胤祥被宣布“释放”后第一次参加家宴，也是这两年风波不断争斗不断后，第一次这样“一团和气”的凑在一起。除了出征在外的十四爷和永世不得翻身的大阿哥二阿哥以外，有罪的没罪的，得宠的受限的，都在这觥筹交错时戴上面具，济济一堂了。
回首旧的一年里，边境征战，人祸天灾，成日杂七杂八的事使得康熙也难以自如应对了。也许他并不知道，他的生命已经走入了倒计时，他还在疲于对付朝野上下的议论揣测，他还在想方设法的把嫡位之争的火苗生生按下去。十四阿哥走后，他把三旗交给了离争斗中心甚远的三位皇子。七阿哥天生腿疾，人淡如菊；十阿哥虽然向着八阿哥，但八爷头几年得了不是，委实没有可能ม了，难得的是十阿哥纵然心热，却从未为自己争过；十二阿哥是超然的出了名的敦厚人，自来不理会这些。不过康熙还是有个ฐ很微妙的决定，那就是把十二阿哥调出了他从十几岁就跟随的正白旗，而是把正蓝ณ旗交给了他。帝王的心思果然是一刻๑不能懈า怠，储位虚设是隐忧，儿子太多是隐患，而太多的儿子都出色，简直就是隐痛了。
好在这样的局势里，胤祥和我还能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自出游回来常看他翻一些经文典籍，道家佛家都有涉猎，偶尔还说些“本有今无，本无今有”这样的话，打几个闷葫芦。至于其他的，反正他缄口不言，反正我漠不关心。
“雅柔，我这乌他可是入不了你的口了？看你端着半天一口都没动。”八福晋的嗔怪让我回过神来，对她抱歉地笑笑，转着手里的小匙就是无法对那ว完美的梅花形下手，不由得打趣道：
“八嫂，这都要怪你府里的厨子，没事做这么好看干什么，叫人舍不得动呢。”
八福晋按着我的手对着乌他切了下去：“你快算了吧，这东西做出来不是给人吃的？你喜欢回头我把模子送给你没事供着去，这会子别ี在这跟赏宝贝似的。”
我只得吃了一口，淡淡香在嘴里弥漫开来，深吸一口气，我仰头看看外面的老梅：“嫂子，早些年前好像我们也是这样坐在这万春亭里看着老梅吃着点心，记得么เ？”
“是啊，说来过的可真快，如今你我都是快三旬的人了。”八福晋眉眼间还是那么倔强，却也学会了用这种平静的语气说话。
“这好些年不见，你过得可好？”我偏头问她，八爷那件毙鹰的闹剧我隐隐有点耳闻，听说康熙说了狠话，誓死都不想见八爷，可是这回家宴他们还是来了。
“我怎么过的，你应该最清楚了吧。你比我还要好一点，皇父必竟对你们还没把话说绝呢。”她手里帕子绕了几绕，又小声说，“倒是你自己，石头砸在脚上难道不疼？我问你，你们府里的侧福晋怎么悄没声的就有了？”
让一个古代女人问这样的话来揶揄我，尴尬可想而知，她看我噎住，倒叹口气来劝我：“算了，看你这张脸我就知道你远不是那时候说什么有吃有喝就满足的人了。雅柔，别ี把别人的苦揽到自己身上来，你走到今天，值得么？”
胤祥，我默默地念了两遍这个ฐ名字，很严肃的对八福晋说：“嫂子，你先反问你自己้吧。我虽别扭，只是这夫妻之间，问不出值得不值得。”
“呦，这话说得真好，弟妹真是不枉了名讳里一个ฐ柔字！”一个温婉带点沙哑的女声在背后响起，我跟八福晋一起回头，正对上一双玩味的眸子，我慌忙欠欠身：
“给十二哥，十二嫂请安。”
十二福晋给毓琴请了安，挨着她另一边坐下说：“弟妹真是通透人儿，怎么这话到你嘴里说出来，听着就舒坦，早些年我嫁过来时就常听爷说十三弟是有福的，果然不错。”
很普通的两句奉承客套话，可惜说的人是十二福晋，听的人是十二阿哥，气氛似乎ๆ有点怪。毓琴悄悄用袖子掩着在我手上捏了捏，我顿时觉得无趣起来，一条辫子留了这么多年，任谁也嫌累赘了。
“老十二，爷们都在前面，你怎么เ不去跟他们领？”毓琴忍不住插了嘴，十二阿哥似乎正在想什么，突然被她惊醒，赶紧赔笑着回答：“我刚从前面过来，天气不错，就出来逛逛，不想碰见嫂子和弟妹，倒也巧了。”
他说完把脸转向我：“多年不见，弟妹一向可好？”
“劳十二哥惦记，一切都好。十二哥从前面来可有看见我们爷？我本来是要去寻他的，碰见八嫂就聊住了，若是他在我这就过去。”就当是我心虚吧，反正我一看见十二阿哥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