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卡列琳娜第11部分阅读(1 / 2)

加入书签 本章报错

安娜卡列琳娜强烈推荐:

“这就是最有趣的部ຖ分。原来是一对幸福的夫妻,一个九品官和他的太太。那位九๡品官提出控诉,我做了调解人,而且是多么高明的一位调解人啊!……我敢对你说,就是塔力蓝1也不能和我媲美哩。”——

“我想你还是留在这里好,亚历山大,”他的妻子说。

安娜๨关于这个法案毫无所闻,她想起自己竟会这么轻易地忘记他那么重视的事,良心上觉得很不安。

在这一瞬间,风好像征服了一切障碍,把积雪从车顶上吹下来,使吹掉了的什么铁片出铿锵声,火车头的深沉的汽笛在前面凄惋而又忧郁๗地鸣叫着。暴风雪的一切恐怖景象在她现在看来似乎更显得壮丽了。他说了她心里希望的话,但是她在理智上却很怕听这种话。她没有回答,他在她的脸上看出了内心的冲突。

“你可不要和她客气。这会吓慌她。除了那位因为她要脱离妓院而审问过她的保安官以外,再也没有人对她这样客气地说过话。天啊,这世界上多么没有意思啊!”他突然叫道。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了解她的处境,谁也不知道她昨天刚拒绝了一个她也许热爱的男子,而且她拒绝他完全是因为她轻信了另一个ฐ。

“我真高兴您去呀。我真想在舞会上看见您呢。”

“哦,maman,您好吗?”他转向他母亲重复说。

“我憎恶所有的人,包括您和我自己,”他的眼神๰回答,然后他拿起帽子来。但是他还是走不脱。恰巧在他们围拢到桌子旁边,而列文正要退去的时候,老公爵进来了,和女士们招呼了一下之后,就转向列文说。

“他今天才来的,maman1。”——

瞥了他的妻子和弗龙斯基一眼,他就走到女主人面前,坐下喝了一杯茶,用他那从容的、一向嘹๳亮的声调开始说话,用他素常那种嘲弄口吻讥刺๐着什么เ人。

“你们兰布利埃1的人们到齐了,”他说,向在座的人环视了一下;“格雷斯和缪斯2。”——

1兰布利埃原为ฦ巴黎兰布利埃公爵夫人15๓88—1665所组织的文艺沙龙,为政治家、作家、诗人集会之处,他们自命为“审美的示ิ范人”,在此泛指充满机智与礼法的社交界。

2格雷斯,希腊ຘ神话中司美、优雅、喜之女神;缪斯ั,希腊神话中司文艺美术之ใ女神。

但是贝特西公爵夫人忍受不了他的这种腔调——如她用英语所谓sneering1的腔调,于是,像一个精明的女主人一样,她立即把他的话头引到普遍征兵问题2这个严肃的话题上去。阿列ต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立刻对这问题生了兴味,开始热诚为新敕令辩护以防御贝特西公爵夫人的攻击——

1英语:讥诮的。

2一八七四年一月一日颁布了一道谕旨,采用短期六年普遍兵役法代替二十五年的兵役法。兵役普及所有阶层。贵族丧失了最后的特权——免服兵役。

弗龙斯基和安娜还坐在小桌旁。

“这可有点不成体统了!”一位妇人低声说,向卡列宁夫人、弗龙斯基和她丈夫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

“我刚才不是对您说过吗?”安娜๨的朋友说。

但是不单这两位妇人,几乎全房间的人,甚至米亚赫基公爵夫人和贝特西本人,都朝那两ä个离群的人望了好几眼,仿佛这是一桩恼人的事情一样。只有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一次都没有朝那方向望过,他正谈得很起劲哩。

注意到在每个人心上所引起的不愉快的印象,贝特西公爵夫人把另外一个什么人悄悄地塞在她的位置上来听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讲话,自己走到安娜面前。

“我始终很佩服您丈夫讲话非常明了精确。”她说,“他一说,好像连最玄妙的思想我都能领会呢。”

“啊,是的!”安娜闪耀着幸福的微笑说,贝特西对她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明白。她走到大桌面前๩,参与了大家的谈话。

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坐了半个钟头之后,走到他妻子跟前,提议一同回家;但是她不望着他回答说,她要留แ在这里晚餐。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鞠了躬就退出去了。

卡列宁家的车夫,穿着光亮皮外衣的胖胖的老鞑靼人,好容易才制服了在门口冻得后腿直立起来的一匹灰色副马。一个仆人开开车门站在那ว里。看门人站在那ว里把房子的大门开开。安娜·阿尔卡季耶夫娜,用敏捷的小手,正在解开被皮大衣的钩子缠住了的袖口花边,垂着头,欢喜地听着弗龙斯基在送她下来时向她说的话。

“您自然什么都没有说,我也๣并不要求什么,”他说,“但是您知道友情不是我所要求的;我生活中只有一桩幸福,就是您那么厌恶的那个ฐ字眼……是的,就是爱……”

“爱,”她用内心的声音慢慢重复说,突然,就在她把花边从钩子上解下来的那一瞬间,她补充说:“我所以不喜欢那ว个字眼就因为它对于我有太多的意义,远非你所能了解的,”

说着,她凝视着他的面孔。“再见!”

她把手伸给他握了一握,就迈着迅的、富于弹性的步子,从看门人身边走过去,消失在马车里了。

她的目光,和她的手的接触,使他燃烧起来了。他吻着他手掌上她接触过的部位,意识到他今晚比过去两个月中距离达到目的更加近了,觉得非常幸福,就这样回家去了。

阿列ต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看见他妻子和弗龙斯基坐在另外一张桌旁,热烈地在谈着什么,并不觉得有什么เ希罕和有失体统的地方;但是他注意到客厅里旁人都觉得这有点希罕和有失体统,因此他也感觉得有失体统了。他决心要和妻子谈一谈这件事。

回到家,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照常走进书房,坐在安乐椅上,拿起一本关于罗马教的书,在他夹了一把裁纸刀的地方打开,一直读到一点钟的时候,正如他平常一样;但是他不时地揉擦着他的高高的前额,摇着头,好像在驱除什么เ似的。在惯常的时间,他站起身来,梳洗了一下预备就寝。安娜还没有回来。他腋下挟着一本书,走上楼去;但是今晚,他的思想不像平素那样对公务加以深思熟虑,却被他妻子和与她有关的某种不愉快的事情占据了。违反他平常的习惯,他没有去睡,却倒背着两手开始在房里踱来踱去。他不能够睡觉,感觉到他无论如何得先把这新生的情况仔细考虑一番。

当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决心要和他妻子谈谈这件事的时候,那似乎ๆ是一件极其容易和简单的事情;但是现在,他一开始考虑这新生的情况,他就觉得这是非常复杂和困难的了。

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并不嫉妒。嫉妒,照他的看法,是对于自己妻子的侮辱,人应当信赖自己的妻子。至于为什么应当信赖——就是说,完全相信他的年轻妻子会永远爱他——他可没有问过自己;但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不信赖的心情,因为他一向信赖她,而且对自己说过他应当那样。虽然他一向以为嫉妒是一种可耻的感情,应当信赖人,他的这种信念到现在还没有打破,但是他感觉到他正面对着什么不合理的荒谬的现实,不知道怎么เ办才好。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正面对现实,面对着他的妻子有爱上另一个男子的可能ม,这在他看来是非常荒谬和不可思议的,因为这就是生活本身。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一生都在和生活的反映生关系的官场中过日子,做工作。而每一次他与现实生冲突的时候,他就逃避现实。现在他体验到这样一种心情,仿佛一个人泰然自若地走过深渊上的桥梁的时候,突然觉桥断了,下面是无底深渊。那深渊就是现实本身,而桥梁就是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所过的那ว种脱๳离现实的生活。他的妻子有爱上别人的可能,这问题第一次浮上了他的心头,他不禁毛骨悚然了。

他没有脱๳衣服,只是迈着平稳的步伐在点着一盏灯的餐厅的咯吱作响的镶花地板上,在幽暗的客厅——那ว里灯光仅仅反射在挂在沙上面他自己的那ว幅大的新画像上面——的地毯上来回走着,于是又走过她的房间,那里点着两支蜡烛,照耀着她的亲戚和女友们的画像,和她的写字台上他早就熟悉的精美的小玩意。他穿过她的房间到เ了寝室门口,又往回走。

他每次走来走去,特别是走在灯光辉煌的餐厅的镶花地板上的时候,他就站住对自己说:“是的,这事一定要解决和加以制止;我一定要表示我对这事的意见和我的决心。”于起他又往回走。“可是表示什么——什么เ决心呢?”他在客厅里自言自语说,得不出答案。“但是到底,”他在转回她的房间之前๩问自己,“生了什么呢?没有什么。她和他谈了好久,但是那ว有什么呢?社交界的妇人高兴和谁谈就可以和谁谈话。而且,嫉妒会贬低我自己้和她,”他在走进她的房间的时候对自己说;但是这个格言,以前他曾那么看重的,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分量,没有一点意义了。他到了寝室门口又转回来,但是他一走进幽暗的客厅,某种内心的声音就对他说事情并不这样简单,如果旁人都已注意到了,那ว就可见有些蹊跷。于是他又在餐室里暗自说:“是的,这事一定要解决和加以制止,表示ิ我对这事的意见……”而在客厅转角处他又问自己:“怎样解决呢?”于是他又问自己:“生了什么事呢?”于是回答:“没有什么。”并且想起了嫉妒是一种侮辱他妻子的感情;但是在客厅里他又相信有什么事情生了。他的思想,像他的身体一样,兜着大,碰不见一点新的东西。他意识到这一点,揉了揉前额,在她的房间里坐下来。

在那里,望着她的桌子,上面摆着带着吸墨纸的孔雀石文件夹和一封没有写完的信,他的思想突然变了。他开始想她的事,想她有些什么思想和感觉。他第一次在自己心中生动地描绘着她的个人生活、她的思想、她的愿望,他也想到เ她可能并且一定会有她自己特殊的生活,这念头在他看来是这样可怕,他连忙驱除掉这个ฐ念头。这是他惧怕窥视的深渊。在思想和感情上替别人设身处地着想是同阿列ต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格格不入的一种精神活动。他认为ฦ这种精神活动是有害的和危险的想入非非。

“最糟糕的是,”他想,“恰好在现在,正当我的事业快要完成的时候他在想他当时提出的计划,当我正需要平静的心境和精力的时候,正当这个ฐ时候这种无聊的烦恼落到我的身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不是那种遇到麻烦和烦恼,却没有勇气正视它们的人。”

“我得考虑一下,作出决定,然后就不再把它放在心上,”

他大声说。

“她的感情问题,她心里产生了,或许正在产生什么念头的问题,不关我的事;这是她的良心问题,属于宗教范畴,”他自言自语说,意识到他找到了新生的情况可以划入的正式范畴๨,而聊以自蔚了。

“所以,”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又自言自语,“她的感情问题是她的良心问题,那和我不相干。我的义务是明确规定好的。作为一家之ใ主,就是有义务指导她的人,因而我要对她负一部分责任;我应当指出我所觉察到เ的危险,警告她,甚至行使我的权力。我得明白地跟她说说。”

于是今晚将要对他妻子说的话在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的脑海里很明确地形成了。他一面考虑他将要说的话,一面又有几分惋惜他不能不为家务事而无形中耗费自己的智力和时间;但是,虽然这样,摆在他眼前的措辞的形式和顺ิ序已像政府报告一样明了清晰地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了。“我要充分说明下面几点:第一,说明舆论和体面的重要;第二,说明结婚的宗教意义;第三,如果必要,暗示我们的儿子可能ม遭到的不幸;第四,暗示ิ她自己可能遭到เ的不幸。”于是,十指交叉着,手心朝下,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扳直手指,指关节哔剥地响了。

这种把手指交叉弄得哔剥ຓ作响的动作,这种坏习惯常常使他镇定下来,使他恢复了他现在那么需要的清醒的理智。听到马车驶到前门的声音,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在房间的中央站住。

可以听到一个女人走上楼梯的脚๐步声。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准备表意见,站在那里紧压着交叉的手指,等待着会不会再出哔剥声。一个关节哔剥地响了。

由楼梯上轻微的脚步声,他就感觉到她已走近,虽然他对他的言辞很满意,但是他对于迫在眉睫的说明感到เ恐惧……

安娜垂着头,一面摩弄着头巾๢的缨络走进来。她容光焕;但这不是欢乐่的光辉,它使人想起黑夜中大火的可怕的红光。看见她丈夫,安娜抬起头,微笑着,好像从中ณ醒来一样。

“你还没有睡?奇怪!”她说,脱下头巾๢,没有停住脚步,一直向梳妆室走去。“该睡觉了,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她走过门口的时候说。

“安娜,我有话要和你谈谈。”

“和我?”她吃惊地说,从梳妆室门里走出来,朝他望着。“哦,什么เ事?谈什么?”她问,坐了下来。“哦,要是那么必要,我们就谈谈吧。不过还是去睡的好。”

安娜说这话是随口而出的,她自己听了,都非常惊异自己说谎的本领。她的话多么简单而又自然,她多么像只是要睡啊!她感到自己披上了虚伪的难以打穿的铠甲。她感到像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帮助她和支持她。

“安娜,我必须警告你,”他开口了。

“警告我?”她说。“什么事?”

她这么单纯,这么快活地望着他,要是换了一个不像她丈夫那样了解她的人,无论在声调和她这句话的意思上,谁都看不出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但是他了解她,知道每当他比平常迟上床五分钟她就会立刻注意到,而且问他理由á;知道她每逢有欢喜、快乐่和愁苦就立刻向他诉说;而现在看到她不顾他的心情,也不愿说一句关于她自己的话,这在他看来可非同小可了。他看到,她的灵魂深处,一直是向他开放的,现在却对他关闭起来了。不仅这样,他从她的声调听出来她并没有为这事情感到羞愧不安,而只是好像直截了当地在对他说:“是的,它关闭起来了,这不能不这样,而将来也还要这样。”现在他体验到这样一种心情,就像一个ฐ人回家,觉自家的门上了锁的时候所体验的一样。“但是也许还可以找到钥匙。”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想。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安娜卡列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