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昨天晚上。快要凌晨了。”
“外星人，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蹲下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脑แ勺，他的小脑袋还是覆盖着一层颜色不那么深的绒毛，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人类的头，“是你爸爸把你打包快递过来的吧?你有没有重?”他友好地看着我，他和北北不同，没有那么丰ถ富的表情，不怎么เ笑，可是我还是能ม看出他什么时候有点戒备，什么时候在困惑，什么时候完全信任。他认识我，至少他看到我会觉得开心愉快，并且他不知道这就代表了“认识”——突然间，悲从中ณ来，我把昭昭放在沙上，顺ิ势在地板上坐下来，把郑成功抱在怀里，用我的手轻轻挥舞着他的两只小胳膊。
她讪讪地扫了我一眼，垂下了眼睛。哥哥像是什么都没觉察那样对我一笑，“那ว就一起去，动作快点，不然来不及了。”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觉得眼中似乎仍然充满了怨气。我爸爸从我们三个身后经过，露出了一副看热闹的笑容，然后跟我说：“南音，身山带钱了吗？”
“谁说不是。”我悲哀地点点头，“不过毕竟是自己看课本，哥哥其实每次只能替她做六七成，总会有不少错吧，她还不满意，说哥哥是笨蛋，一点不用心，你自己想象她的语气好了。然后有一次我是在看不下去了，我就跟姐姐说‘你不会做就去抄你们班同学的嘛，干吗要这样为难哥哥’，结果这句话不小心被我爸爸听见了，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怎么那么เ小就觉得抄人家作业那么理所当然——反正，我小时候夹在他们俩中间，从来就是倒霉催的。”
可是我现在长大了，那个小镇上卖风车的老爷爷很少出现了。有的时候，一边做，我还能一边思考，他或许是死了。如果这个小镇真的是我的，我应该能在某个地方แ找到他的墓碑。要是找不到เ，就说明，他可能还是会来的。因为ฦ他和他的风车已经陪伴了我这么久，我没有道理不安葬他。不知什么时候，我就来到了那个红色的屋顶上。我坐在那里，用我如今的，二十三岁的身体。那ว屋顶上的瓦片已经陈旧了，但是在我面前逼近的、倾斜ฒ的天空还是崭新的色泽。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我想问它，你已经活了那么เ久了，为ฦ什么还能ม这么轻盈？
可是人们都惊讶地跟我说：“你对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你已๐经从写作里得到了那么多。”交谈的欲望往往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笑笑说：“别理我，我神经，喝酒吧。”于是大家参差地碰杯，他们没注意到我其实根本没有端起我的杯子。我看着有人醉了，有人流泪，有人叹息，我就会突然开始强烈的想念我小屋里的那张书桌，我的电脑和台灯。像乡愁那样地想念。也许每个ฐ人的人生都经历过这种深渊一样的瞬间，清醒着默默地求救，身后甚至还配着没心没肺的音乐。
在《西决》里，我告诉自己้忍耐，并试图说服自己忍耐的尽头就看得见一直在那里等着我的意义；在《东霓》里，我受够了，我告诉自己้就任性这一次，就尽兴这一次，也许真正的天才醉了以后，上天赠给他们的就是妙手偶得，但是我，可能得到เ的只是黑夜尽头阳光照亮的那桌惨不忍睹的残羹。去年夏天，在某场东霓的签售会上，我一遍遍在扉页上写我的名字，然后就接到了一条短信，是一个朋友给我的，短信的内容是：“看完了《东霓》，你真的还好吗？你是不是应该停下来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写了，如果你需要面对一下你自己้心里的恶意跟痛苦，我陪你。”我看完了，继续签名，一边眨眼睛，把眼泪压回去。
我想我还是幸运的。因为还是有人看见了。
现在，我站在《南音》的尽头处，暂时还无法相信一切都已结束，暂时还无法觉得云淡风清。我不想简单地解释我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南音》里，因为——因为我已经拿出来了所有我可以放进去的东西。这句话显然不能作为“内容提要”吧，也不能拿来应付宣传期——人们需要简明扼要的提示，就像高公路上那一个又一个提示公里数和目的地的路标。可是“”本身，恰恰就是那条长得没有尽头的公路啊。
西决这个人就是我的理想。在《南音》里，我把理想砸碎了。
既然我已经不再相信我曾经深信不疑的“美”，既ຂ然我现在又没有找到新的坐标，那先破坏掉之ใ前确立的，也许就是唯一的办法。这自然不省时省力，也不聪明——有几个真正聪明的人会从心里热爱“失败”呢？在写作《南音》的痛苦的一年里，我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说：忘记所有的事情吧，这个是为了求“输”而写的。它当然不是一本令人轻松愉快的，从技术角度来说，我甚至不认为它是三部曲里最令自己满意的——可是，我只能这么เ写。让所有的疼痛和思考，像血液那ว样从笨拙的缺陷里毋庸置疑ທ地流出来。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ฐ意象总活在脑海里，我才不知不觉间赋予了《南音》中ณ的另一位核心人物，“陈医生”一个任务，治疗那些坏的血。
我知道，《南音》的结局，或许荒芜。可是在南音里那个永恒的静谧小镇上，天空永远是碧蓝的。所谓“苍天”，指的就是那ว种让人觉得敬畏的澄明吧。就像叶赛宁的诗：“我辞别ี了我出生的屋子，离开了天蓝的俄罗斯。”在那样的碧蓝下面，我们所有的希望和绝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