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蓦地一沉，从腰后拔出枪，下车两步冲进了门。客厅一片黑暗，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空荡荡的死寂。这一刻头脑แ一懵，所有被训练出的戒防常识都忘了，他持着枪急步跑上楼梯，一边大声喊着：“林迁，林迁！”
白瑞林看他一眼，便从诊箱里拿出两ä支针ฤ剂：“这是吗啡，发作得实在厉害时，可以抵除下戒断ษ的痛苦。”祝载圳接过来便丢进抽屉里：“多谢，请慢走。”
江明云脚下一绊，踉跄向前几步，正跌到白孟秋跟前。他慌忙松开瑾菡，扑过去伸手扶住她。胡宪贞两步上前，一把将瑾菡拉起来挡在背后，冰冷的枪口便直指向白孟秋的额头。
怕她有危险。怕她出意外。可她真正大难临头时，他却总不在身边。于是这般情深意重的话，听来也只有一个后果：教人以为ฦ他还惦记着她，他还放不下——教人不能痛快地死心。
“我没拦住，他非要下去，说不能ม再牵连我们，还说宁愿和他同学老师在一块儿……”楚流云喃喃说着，忽然抓住林迁的手，急切道：“师哥，你说他们不会——不会对他怎么着吧？”
他的眼泪掉落下来，重重砸到เ林迁的手背上：“师哥，你别再找他了，他都这么เ待你……”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何颜面如是喟叹？他到底是得了这么多好处。就如赵玉才所说，在这乱ກ世偷生是这般不易，而一个戏子的身子与脸面，又值得什么价钱？在旁人眼里，他已๐是赚了，他再没脸叫苦叫屈——“老一副不情愿的样儿，是给谁看？”总不能既当□，又立牌坊！
水雾弥散。祝载圳站在半开的浴室玻璃门前，吸着烟看着那ว个笼在迷离白雾里的背影。
祝载圳“哦”了一声，点头道：“林老板的讲究还真多。记得头一次说话，就教训我‘有胆子在戏台上杀人，不如为父报仇’，再后来又说什么‘想和你一块儿搭戏，只能扮回女人’。”他低头凑近林迁耳畔ึ，口唇间热气直扑上来：“如今我该报的仇也报了，还想和林老板搭戏，可又不想扮女人——林老板再教教我，这可该怎么เ着？”
瑾菡低声道：“我过来这里……是去医院看一个ฐ朋友。”
瑾菡猛地抬起头：“这是大哥大嫂他们的意思，还是……”祝载圳摇头道：“这个你别ี管了。我就问你，你愿意么？”
“我说包你了？”祝载圳慢条斯理给他掩好胸ถ口衣襟，手指划过他心口那ว道疤上，“使钱使权强买硬抢，那叫包玩；要是你心甘情愿跟着我——”他瞧定他眼睛，压低声色道：“那就叫个‘玩’……”
江明云惊得身子一颤弹了起来，待看清形势，脸色骤然惨白，紧捂小腹缓缓瘫倒在椅上。
卸了妆的柳生对着镜底只一笑。眼色如茶，温默又醇厚。
“关东军的一切行动，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我知道。”
“……”
卧室里没开灯，室内一片昏暗，只有透窗而过的几缕凄白月色落在床前，隐约勾勒出床上的人影。祝载圳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低声说出这两句后，便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事已至此，宽慰的话是再说不出来了的，而若再继续解释，简直是刻意撇清责任了。自己้是再也无话可说，可对方的持续静默却让他不安并不甘——哪怕他指责痛骂他一场都好，至少还是愿意和他诉说的态度；然而两ä天以来，林迁始终只是空落落地沉默着，几乎ๆ不曾再看他一眼，如同彻底把自己从他身边隔绝开了——仿佛就此绝了望，不再亲近，不再信任。
其实林迁倒真没一点怨恨的意思。当初程云逸本就是他放的，凭祝载圳的为人和对自己的感情，也绝不会为难楚流云，更不可能ม假关东军之手。他知道这事上祝载圳没有任何责任，他怨的不是他，而是自己——恨自己้那天没有拉住他，绑住他，关住他……明知他一去凶险莫测，还是眼睁睁看着他走了，终于再回不来了。
更何况，他是因为自己才走的。都是因为ฦ自己。
这份说不出的愧疚追悔，像一块烧红的铁ກ，日日夜夜炮烙在心窝上，把肺腑血脉都烫焦燎干了，腔子里空荡荡的，就剩下一把死寂的灰烬。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就有也不敢对着他说——生怕一靠近他，一开了口，就再控持不住自己，就再收拾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