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永巷里的甩鞭声已经响过，各宫马上就要下钥๓了。常满寿琢磨着，今儿个言姑娘身子不大好，万岁爷也准了不让她上夜，那万岁爷要是还歇在体顺堂，不就没人整理床铺了么？这么以来，体顺堂是歇不成了。万岁爷又没翻牌子，难不成——今晚打算在稍间里过夜？
“啧！我还以为有万岁爷护着你，你会活得很滋润呢。”秦姮妩自己动手拉了个凳子坐在她跟前儿，打量了一番屋内摆设，颇有些不屑：“瞧瞧这一件件西洋进口的玩意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万岁爷的宠妃呢。”
瞧瞧，这表情多生动呀，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皇帝白了她一眼，将她的袖子拉了下去，拿眼神示意她：“平趴着。”
皇后对这个搁在建章宫里的千里眼是相当看重的。
皇帝端在手里的粉彩描金海晏河清瓷碗“啪”的一声响，落在了地上。
以往姮贵嫔侍寝，皇上定会传精奇嬷嬷伺候小主沐浴歇息。今次不同，皇上没能传人，这个ฐ傻大胆的姑娘居然就擅自假传了圣旨，哎，这要是让万岁爷知道了，可不得扒了她一层皮？假传圣旨ຈ是欺君之罪，处死都不为过的！不过么，常满寿又琢磨着，这姑娘平时藐视圣躬的事儿没少干，可这会子不还是一跟头发丝儿都不少的活着么！这说明这姑娘在万岁爷心里不一般，不一般就不怕。恐怕万岁爷自己้个还没绕过来弯儿呢，他对这姑娘啊，已经上了心了！
她从前瞧野史，上面儿说明清时候，皇帝召宫妃侍寝，都是赤条条的裹着明黄绫被子，由驮妃太监背到皇帝寝宫的，侍寝的妃子从皇帝脚头儿钻进被子里去，慢慢的爬出来。皇帝发泄完性\欲，再由驮妃太监背走。而这邺朝，倒还有两分人性，侍寝的宫妃自己走来就好，先在东围房那儿沐浴更衣，再到体顺堂伺候万岁爷，然后能在东围房歇一晚上。
这话问的巧。
皇帝盯着她瞧着半晌，见这姑娘纹丝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像，真假！
哎，都到这点子了，还想着出宫瞧瞧自家祖母，真是个至纯至孝的好孩子。太皇太后这会子，越发的不护着自家孙子了。宫里都传遍了，说是寿康宫敬茶的小宫女勾引万岁爷，可谁知道这姑娘心里面苦啊。为人奴仆的，要是主子发话让她跟着出去，她能不去？
主仆坐定，有丫ฑ鬟端了一盏君山银针茶上来，皇帝ຓ不动声色的瞪了一眼正神游天外的蘅言，蘅言忙狗腿子般的跑到他跟前侍茶，双手捧着高过头顶ะ，恭敬的说道：“主ว子爷请用茶。”
两人出了寿康门，往南走，沿着长长的夹道走了许久，又转了两道回廊，过了处塘子，才到太医院。御药房在太医院正门进去往左ุ拐的地，只允许拿了对牌的人进去。胧月进去了，蘅言只能ม在外面候着。胧月指着不远处的歇脚葫芦棚：“那儿烧着热水呢，你去喝碗茶等着我，老祖宗的泡脚方子得给张太医看看，估计得一阵子才能好。”
素满又狠狠剜了萧朝歌一眼，弹了弹指甲：“候着吧，一会子老祖宗会点你名要茶的。”
太皇太后见她欣然应下，不由得眉开眼笑了一阵子，随后，才说到了正点子上：“那天你回答你们主ว子爷的话，可有什么เ说法？”见蘅言动了动嘴皮子，她又补充了一句：“甭欺骗哀家，哀家走过的桥比你们见过的河都多，聪明的孩子哀家喜欢，但是自作聪明的，哀家就不耐烦了。”
这是老太太给他面子呢，他是帝ຓ王，面子比谁都重要，老太太懂得照顾他的面子，他也不客套，说道：“孙儿想跟老太太讨个人。”
太皇太后有些担心：“皇帝这是得了风寒了？可宣了太医了？用药了吗？”
这话说的虽平淡，但皇后已经脸红了起来，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一样，羞赧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她一点也不开心。
赵牧连滚带爬的嬉皮着跑远了。
从建章宫到寿康宫，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天上雪沫子正飘着，皇帝没让传龙辇，也没让别的人跟着，独带了蘅言一人。
蘅言原本走在皇帝ຓ身后，离了三尺远的距离。皇帝嫌弃她走的太慢，停了步子等她，待她近了，才又开始走。
青砖面被雪盖着，夹道里面静悄悄的。走得久了，有点子瘆的慌。皇帝没话找话说：“你不是想知道朕为ฦ什么เ留着朝歌吗？”
蘅言“哦”了一声：“奴婢只是好奇，万岁爷是万金之躯，想要哪个女人不能要？何苦为了个前朝公主同自己个ฐ亲兄弟闹僵的？”
这话说的可真难听，皇帝听到耳朵里，只觉得难受：“你的意思是，朕吃饱了撑着，没事儿找事儿？”
蘅言忙请罪：“奴婢不敢。”
“那就是觉得朕应该将朝歌让给兰轩？”皇帝不依不饶。
蘅言几乎要举双手投降，苦笑着回复：“奴婢也不是这个ฐ意思。奴婢只是觉得，万岁爷是一代雄主，自懂ฦ得如何权衡利弊得失。不是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么，若失去一个萧朝歌，能得到一个如虎添翼般的亲兄弟，主ว子爷为什么还要强留着萧朝歌呢？再说了，万岁爷自己้也说了，您不喜欢萧朝歌，既然不喜欢，就算是将她送给宝亲王也不是不可以的呀！”蘅言这种一想问题就自动代入福尔摩斯ั思维的破毛病又犯了，压根儿忘了前面儿走着的是说一不二的九五之尊。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