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摇摇头，指着路边一颗只剩零星叶子的树，“那ว颗树就像一把弹弓叉，我第一次看到เ便这么想。这块裂了的石头就在旁边。”
挟弹王孙是什么典故，朱高煦不太清楚，他便又道，“每次和小姨娘走这条路，都走得慢，才看得细。”
挑开蔺草编织的帘子，李景隆看到凄清的秋田上，一只孤零零的白鸟掠过，顿时更感到天地寂寥。窗外，往日如洪流的喧嚣人马已然不再，多化作怨鬼，一小队骑兵显得如此落魄。
方下榻不久，便有人敲开了李景隆的房门。来的是个穿着布衣的青壮汉子，先呈上印信、书信，然后才说道：“末将乃京营千户赵辉麾下、百户李达。”
几个人顿时沉默下来，毫无办法的样子。朱高煦照ั样一声不吭，他更没办法，无论守城还是攻城，他都不太擅长；这回只好跟着燕王，从旁观摩学习。
燕王转头道：“官军残部全在里面，若能攻下济南，就能彻底灭掉官军！道衍，你来说说，古往今来强攻破城，都用了些什么好法子？”
盛庸道：“李公两ä度丧师，您以为还有第三次机会？李公，您彻底完了！末将何必再说那些违心的话？”
盛庸一脸冷意：“非也，我这是审时度势。”
忽然有人喊道：“王爷快走！”便有更多的骑士冲上来，以人马身躯挡住、全不顾死。
这边的官军骑兵从后面冲来，连破数营，陈亨、张玉等多个大将率精骑迎击、侧攻，竟不能挡？刚才还不到半柱香工夫，瞿能便击穿骑兵阵，冲到燕王跟前来了！
平安还是一脸笑容，抱拳道：“那便要讨教瞿都督，有哪些不得了之处？”
平安的笑容渐收，听瞿能的一口话，显然今天不是来消เ遣的。平安便接话道：“那只要咱们占据了此河，粮草辎重不是可以从海路过来了？”
朱高煦进了中门楼，在奴婢的帮忙下，先换了身衣服，然后烫脚。此时的除夕，有个习俗是要过三更才能睡觉，称之ใ为守岁。朱高煦回来后便无事可做，便去了书房。
书的内容是没有标点的繁体，也没有像很多蒙学阶段的书那样，有圈圈断句。但朱高煦居然读得很通顺ิ，得益于高阳王记忆里学到的知识。
……然而今天王贵的话，推翻了朱高煦的猜测。
显然中毒者先是确认食用了君影草，中毒症状也与世子很相似，然后才引起了世子的注意。
朱高煦一时竟没回过神来，过得片刻才确定，官军已๐经溃逃了……
他顾不得多想，率骑兵奉命向南追击，直至天明。
“我定尽力。”朱高煦抱拳说完，急匆匆就跑着出了城楼。
“哐当……哐当……”朱高煦跑步下城，身上沉重的盔甲因为剧烈运动碰撞得直响。城门一破，战斗ç的节奏会骤然加快，此时每一秒都十分致命！
朱高煦继续对燕王说道：“那李泰被诱骗出来后，当即便被杀了随从，他也被打晕了。儿臣又叫部下假装是宁王的人要杀他！但如果直接说，李泰可能还不会信……所以儿臣让办事的人弄出一些蛛丝马迹，让李泰自己猜！然后故意给李泰机会逃走。
朱高煦稍微顿了顿ู，道：“在此之前，儿臣又派斥候队的小股人马，悄悄摸到了大宁城周围的一个ฐ山村里，先烧抢了一番，驱赶村民逃跑。
瞿能愕然道：“下官方แ才知道。下官斗胆，有一言不得不说！此地至北平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今官军数十万人马聚河间，粮秣不足，若贸然全军出动，到达北平城下之后如何久持？那北平自古乃河北大镇，前朝便是元大都，要攻破绝非易事……”
“下官确实怕，数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系于吾等，吃喝用度都要谋算，如何不怕？”瞿能正色道。
“得令！”
大明卫所制度都是一样的，但组织成军后编制就大同小异，一般会因为主ว将用兵的习惯有略微不同。
朱高煦又向旁边的徐妙锦拜道：“见过小姨娘。”
朱高煦笑道：“能得小姨娘夸奖，实在难得。”
徐辉祖一脸恼怒道：“燕王本就是太祖之子，与朝中诸勋贵沾亲带故，不是很寻常么เ？那ว燕王还是俺妹夫，俺不忠于朝廷吗？这都扯的啥，那使者见了郭英能说啥，光说这亲戚怎么เ亲起来的，要说明白也要老半天罢！”
“唉……”忽然传来了齐泰一声叹息。
齐泰问道：“最近圣上龙体安否，睡得还好么？”
“幸好有吴公公尽心服侍。”齐泰道。
有力的肢体接触，能ม让人感觉到诚意，那是轻飘飘作模作样的礼节、无法达到เ的效果。朱高煦从燕王那ว里感受到เ了，又依样画瓢学到手一个社交技巧……而且燕王的演技朴实无华，而且往往有真的东西，所以他演得连自己也信，朱高煦领悟了一些。
“哈哈……”众将一边笑，一边又面露苦涩的表情，仿佛想到了陷入重围的绝望处境。
他张了张嘴，无数情绪涌上心头，劫后余生的后怕、一肚子火、痛惜……一下子他什么เ话都说不出来。
“儿臣领命。”朱高煦抱拳道，此时才发现双手一直在不听使唤地抖动。
不料这时他发现进攻受阻，北面那些方แ阵和铁桶似的，仿佛与刚才击溃的那ว些人马、不是同一层次的战斗力！朱高煦反复冲杀，依旧不能破就近的方阵。
西边的青色旗帜位置，便是张武部骑兵，那些绿旗来回运动，却无法向北移动！
送走了降将，燕王马上回顾诸将道：“方才俺说给张保听，等他回去嚷嚷，燕军要急攻真定……俺却先稍等一日，待耿炳文移师滹沱河北岸时、军阵动荡，俺军骑兵趁势击之！”
古人的思维方式很奇怪，为什么耿炳文听到那些消息、就会移师北岸？或是南军前锋战败，耿炳文欲过河野战，找回士气；又或考虑真定的东北方河间府还有官军，欲夹击来犯之ใ燕军？
朱高煦带着身边的一堆骑兵，继续拍马冲近。篝火后面，有火铳兵；正面还有密集的长枪兵，第二排的长枪也放下来了，从前排间隙中伸出来，长枪阵前方แ简直像刺๐猬一样！朱高煦ะ心道：老子的脑子进了水才冲这里！
敌军的长枪队之间拿火铳的，也开始还击了。敌兵拿火铳的姿势很奇葩，他们把火铳夹在腋下，一手拿火炬点引线，根本没有瞄准的姿ู势……不过好像也不需要，反正杀伤力距离只有几步！打几步外的目标，要需要瞄准么？
侯海回顾左右道：“兄弟们一直跟着王爷，上阵了就是王爷的亲军，务必忠勇护卫！尔等若不是王爷收留，便是普通军户，哪能养得如此膘肥体壮？”
朱高煦也不多话，等他们嚷嚷完，便道：“出发！”
人是社会人，有几个人能免俗毫无虚荣之心？这大概也是本来爱好和平的朱高煦，很快就适应并积极投入战争的一部分原因罢。
朱高煦听到是这个原因前来、燕王心情好，顿ู时放松了一口气。他又想到与徐王妃的两面之ใ缘，母妃对自己十分慈爱，毕竟她认为是亲生的儿子，朱高煦得知她病愈，一时间也高兴起来。
这时齐泰终于开口道：“长兴侯耿炳文。”
朱允炆的声音道：“长兴侯六十几岁了，尚能带兵否？满朝文武千计，就无人可用了么？”
突然之ใ间，燕王猛地把被子一掀，拿袖子在脸上擦了一把汗，便生龙活虎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此时张信还双手抱拳、弯着腰站在屋子当中，燕王大步走到张信面前，将他扶起：“张将军，快快免礼！”
“好！好！”燕王把住张信的胳膊，将其提了起来，“张将军雪中送炭及时警示，真乃俺的恩人！恩张！俺没齿不忘今日之事。”
朱高煦点头道：“那倒也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王贵的声音，“王爷，王爷……”
“进来说话。”朱高煦道。
黄俨小声道：“高阳王府上的奴婢都这样么？”
王贵推开门，在门口道：“郑和来了，说有要紧ู事要见王爷！”
黄俨立刻站了起来。朱高煦见他的慌张的样子，心知肚明，忙道，“稍安勿躁，郑和定是来传父王的话，他不会进来。三弟，你们安心坐着喝茶，我去去就来。”
朱高煦走出客厅，来到照壁那边的外院，马上就看见五官有点凸出、拿着拂尘的宦官郑和了。
郑和上前见礼，径直说道，“高阳王，三王子在您府上？燕王召二位即刻去前殿见面。”
“郑公公，借一步说话。”朱高煦道。
二人遂走进一间倒罩房。朱高煦也开门见山道：“父王召见咱们，是为世子密信之事？”
郑和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黄俨密告了。”
朱高煦ะ顿时眉头一皱：三弟等今天过来，不是来商量的？只是来拉自己入伙。
他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开口道，“高燧和黄俨似乎对世子很不满意。”
郑和道：“黄俨与世子有旧怨。三王子，奴婢倒不清楚。”
考虑到郑和是燕王心腹，朱高煦便点头道：“我也正纳闷。他们俩今天上门，一个ฐ劲说世子不好，还劝我趁机把世子掀下去！”
“啊！”郑和张开嘴，愣愣地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小声道：“郑公公诚心对我，我有啥事，岂能瞒着你？”
郑和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动声色道：“奴婢是服侍燕王的人，心里只有燕王。”
“好！”朱高煦伸手拍了一下郑和的肩膀，“忠心的人很难得，这也是我欣赏郑公公为人的原因之一。”
郑和听罢仿佛松了一口长气，“多谢高阳王。”
朱高煦道：“那郑公公便先回去复命，我与高燧马上准备去见父王。”
“告辞。”郑和抱拳一拜。
朱高煦目送郑和出门，自己也返身走回外厅，到里面见高燧和黄俨。朱高煦故作惊讶意外的样子，“父王可能已经知道那事儿了，不然急着召咱们去为甚？”
高燧和黄俨相互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高燧道：“那我先告辞了，一会儿到父王跟前说话。”
朱高煦ะ点头道：“郑和传话，见父王的地方在前殿。”
送高燧出门后，朱高煦ะ先回房换了团龙服，准备了一番。
他头戴乌纱、穿着红色的袍服，却在屋檐下踱了好一阵子……其实心里也很动荡，有时候会幻想，如果掀翻了世子，自己的一切问题岂不是都解决了？
朱高煦又犹自用力地摇摇头。
其实，燕王府内部很多急着选边站|队的人、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以为权位可以争取来。但在燕王这种强主之下，争抢是没有用的。谁上位，只取决于燕王的意志。
在绝对权威和实力之下，大家争取来的那ว点权位，被强主收回去不是很简单？正所谓能ม给你，也能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