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站起来时，见前边一群南军骑士已经下马了，面对耿炳文的尸体，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准备引颈待戮。燕军士卒却没有空屠|杀那些人，径直在地上捡了一面帅旗。
他捡起一根长枪，把耿炳文的一面帅旗和头盔系在上面。这时亲兵牵来了第三匹马，朱高煦翻身上马，高举ะ长枪，大喊道：“官军大帅耿炳文，已被我阵斩！大帅耿炳文死了……”
耿炳文用满是皱纹的手指过去，说道：“右翼张玉虽猛，猛不过燕王这个儿子。”
耿炳文闻声转头一看，说话的是平安。那平安的身躯非常敦厚粗壮，膀子上虽然有一层甲，肌肉却连盔甲也绷了起来，那两ä条膀子比一般人的大腿还粗！此人的爹叫平定，平定便长相异状、非比寻常，太祖见之ใ惊为天人，执意要收为ฦ养子；这平安也和他爹差不多的长相，非常魁梧粗壮。
那汉子愣了一下，却是不知怎么回应。
朱高煦ะ走上前去，语气平和，就好像聊天一样的口气，“抓你的人叫王斌，王斌或许已经告诉你了，我是燕王的次子，高阳郡ຉ王朱高煦。你叫啥名，什么官职？”
“驾！”朱高煦一踢马腹，便瞅人少的地方，往军营纵深冲，幸好身边的护卫跟得很紧。
步兵要结阵才有威力。南军在中秋夜突然被袭营，竟没有争相逃窜，被攻破了工事还能组织成军？
……
天刚ธ蒙亮，朱高煦就起床洗漱吃饭，接着在王贵、曹福、王大娘三人的帮助下穿戴盔甲â。里面先穿一套锁子软甲，外面再穿一身粗厚铁片打造的重扎甲……其实锁子甲里面还有一层皮服，全身三层护甲下来，重达五十斤，一般人穿上这身走路都困难，朱高煦感觉还好。
世子听罢，面露稍稍欣慰，“母妃倒还好……不过俺一去肯定是要见父王的。父王那天不问青红皂白，连俺被下毒也漠不关心，俺这个世子，不过是吉祥物件罢了，唉！”
世子道：“不是明摆着，俺哪样比得上他，能帮上父王什么忙，也难怪大伙如此待俺……”
……
无数的灯笼火把照亮了周围的地面，众官的脸在火光下十分凝重，北方的战争讯息，早已๐传遍了整个京师。
此时此刻，朱高煦其实是最理解世子感受的人。记得当初在回北平的路上缺马，世子丧气疲惫，决定自己留下，说了一番“很多人都不在乎他死活”的话……而现在，因为ฦ父王有更大的压力和需要，确实又不在乎他的感受，世子内心的沮丧悲凉，可想而知。
朱高煦道：“回父王的话，带了的。”
但谁会对俺下毒？在京师时，俺的饮食只有两个早就在府上的奴婢进奉，除此之外就是俺的兄弟。
世子的脸色变红，怒气不断加重，“初时俺不相信，不愿相信！后来找父王府上那ว几个郎中，便是给中毒死掉的人诊治过的人，细问了一番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袁珙道：“大师言之有理。”
朱高煦送了她一些丝绸，她挑了两匹出来，便叫上王贵那干儿子曹福，帮她赶车出门找裁缝。最近曹福总在前厅晃荡，正好被杜千蕊叫住了。
这个ฐ杜千蕊，名字就叫千蕊，老子怎么没想到เ她心眼很多呢？！
心痛和愤怒之余，还有懊恼和担忧。
他写了一阵，抬起头看了一眼王贵，“王贵，你不必呆在这里了。去把头发剃光，弄一套破点的僧人衣服，回来复命。”
朱高煦看着他的脸，口气缓下来，好言安抚道：“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便损伤，但是你连蛋都割了，还管头发作甚？头发剃了，大不了戴顶帽子，很快就会长起来啦！”
朱高煦顿ู时觉得她的素า净打扮都是错觉，此女若不是用道袍装扮，便全无道士的气质。
这个细微的举ะ动，让朱高煦不禁有点困惑：难道这女道士背后长了眼睛，知道我上次在后面观赏她的腰身和屁|股，所以这次不给我机会了？
侯海马上上前两步，又回头看了一下门窗，俯首小声道：“韦达那闺女，以前竟然有过婚约！他居然隐瞒实情，为ฦ了高攀王爷，翻脸不认原来的婚约！对方什么เ人，下官已经查清了，叫李默……”
侯海ร苦着一张脸，慌忙道：“周王全家被曹国公押进了京师，贬为庶人，流放云南。代王、齐王被押去了京师关押，听说代王又被弄去四川了。最惨的是湘王，有人告他伪造大明宝钞，官兵上门时，他大喊冤枉，羞愤之下带着王妃、诸子女自|焚全死了！如今但凡是藩王的，无不人心惶惶……”
“奴婢遵旨。”
黄子澄微微侧目，循着声音注意到了李景隆，他对李景隆是很有好感的。
进王府后，第一栋大建筑就是燕王府正殿。朱高煦走上石阶，迈进门槛时，见里面一站一坐有两个人。
朱棣的三个儿子，胖、壮、瘦，长得各不相同，而朱棣自己则ท是人高马大、骨骼粗壮，难怪记忆里有朱棣说他朱高煦“类己”的印象。
高燧也道：“二哥当真威猛，一个ฐ打几十个不在话下！”
不出一炷香工夫，王贵便叫唤起来：“求殿下慢点，奴婢没马镫，屁|股快颠裂啦……”
果然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到了一个ฐ市集。几个人中，没人知道是哪里，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个聚居的北方大村庄。这种村庄一般是附近好几个村子的百姓交换货物的场所；又在路边，也能做做过往客商的生意。
一行人进庄子，牵着马在几条土夯泥路上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客栈。在这偏僻乡下，设施自然无法与大城池相提并论。
“遵旨！”
王宁答道：“回圣上，世子呕吐不止、脉象微弱，恐怕不久薨毙。如此暴症，臣以为是中毒！当场也有御医这么说的……”
三人闷闷不乐่地回到内宅，世子看了朱高煦一眼：“这下好了！”
朱高煦ะ无奈道：“锦衣卫、官兵拿着圣旨，围得水泄不通，咱们蹲在这弹丸ฤ之地，眼下能有什么法子？”
没一会儿，便见着了王贵，朱高煦ะ嘱咐两句，目送他们出门。他们在这个时辰走，等城门一开，就能马上出城了。
能惩罚藩王的人，在京师大概ฐ也只有皇帝了。王子犯法，是不会和庶民同罪的；惩罚王子的法子之ใ一，是拿他身边的人开刀。
高燧长得有点单薄，依旧不乏年少冲动的劲儿。不过在记忆里，高燧儿时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门外的人越来越多，全是围观众，先来的不愿走，后来的又加入围观行列。皇城脚下这么闹事，显然十分不像话，可附近的官铺、衙门谁也不管。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把十分宽敞的大路堵得水泄不通，闹哄哄一片。
“哟！”官儿冷笑一声，两步跳将上来，“本官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官儿竟也没敢动手，绕着洪公子转了几步，伸长脖子从头到เ脚打量一番๘，又拿手指在八字胡上一扯，抱拳向半空道，“京师有贵人，设宴待宾客，本官要在各处挑选优伶助兴。”
邱福欠身过来，用自己้人的口气低声道：“燕王几个儿子，俺反正看高阳王最顺眼！俺们刀枪硬干，高阳王为燕王提着脑袋尽忠，论孝心、忠心，在世子府瘫着的世子能比？在燕王府屁|颠着娘亲前娘亲后的三王子能比？”
这邱福还真敢说！朱高煦差点没笑出声来。
俩人相谈甚欢，过了一会儿，朱高煦见邱福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这才反应过来。他当下便取下佩刀，“唰”地一声拔出雁翎刀扔到เ板凳后面，把刀鞘递了过去：“邱将军瞧瞧，耿炳文的佩刀刀鞘。”
邱福拿在手里细看，又用手指去摸，赞道，“啧啧，他娘|的！封了侯的武将就是不一样，真他娘|的有钱，瞧这上头的宝石金边……漂亮！好看！”
“邱将军喜欢，我送你了。”朱高煦笑道。
邱福忙瞪眼道：“那ว怎么成？！这是高阳王阵斩大帅、武功夺来之ใ物，俺怎可夺人所好？”
朱高煦摇头道：“这玩意不算稀奇，我又不好，何来夺人所好？”
邱福也跟着摇头，却依然把刀鞘拿在手里：“稀奇不稀奇，这东西是长兴侯统率大军时佩戴之物，便是挂到墙上，来了军中兄弟、亲朋好友，也可以说叨说叨来历的，岂不脸上有光？”
“那是那是。”朱高煦笑道，“不过邱将军拿着最适合了，方才我说过的，此战能击|毙敌军大帅，邱将军居功至伟，你拿着有何不妥？”
“那……俺就不好推辞哟！”邱福恬着脸笑道。
“哈哈……”朱高煦笑了一声，“拿去，拿去。邱将军一向英雄气概，怎地那么忸怩！”
朱高煦坐了一会儿，意思说到了，便告辞离开军营。
……
当天晚上，有个ฐ燕王护卫中的将领，不知从何处搞到了一坛酒，左右无事，便叫上以前燕王护卫军中的几个ฐ老兄弟一起享用。
酒过三巡，张武便说起了高阳王不计前嫌、为他请功的事，感概良多，因为今天一早燕王说要升他的官。
提到เ高阳郡王，大伙儿少不得又说起阵斩长兴侯耿炳文的事，这事儿实在太带劲了，应该是最近最值得谈论的事。
邱福却笑道：“高阳王带兵打仗高明不高明，且不好说，但有两个地方，谁也说不得好歹：勇猛，做人！他做人那ว是非常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