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次大朝会的前一晚，远赴浙江沿海的丁顺终于风尘仆仆赶回了京师，子夜时分，秦府的侧门悄然打开一条缝，丁顺ิ像只敏捷的游鱼窜了进去。没人知道秦堪和这位最信任的属下究竟说了什么เ，一个ฐ时辰后，丁顺杀气腾腾地离开了秦府。
…………
一百多年前太祖皇帝立下不征日本的规矩，今日日本长崎的岸边，却有八艘来自大明的战舰巡ำ弋游走，虎视眈眈。
八艘巨เ舰像八只狰狞恐怖的怪兽，静静停泊在离长崎陆地不足十里的海面上，舰上代表大明的龙旗飘扬猎猎，无声中散发出迫人窒息的杀机。
黑脸汉子忽然明白了什么，惊道：“你为秦堪而来？”
黑巾下的美眸忽然变得比刀更锋利，紧紧盯着黑脸汉子，唐子禾冷冷道：“我的脾气不大好，耐心更不好，所以我现在问什么เ话你们最好不假思索答出来，否则ท你们可就应了那句老话，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曹元一呆，急忙指天发誓：“梁公冤枉下官了，下官区区一个兵部侍郎，哪有胆子敢刺杀当朝国公，纵然对秦堪这厮再痛恨，如此目无王法之事下官是断ษ然不敢做的。”
看着冷汗潸潸的曹元，梁储脸上的笑容更冷了：“我大明这些临海城池和卫所，皆被你等渗透得入骨三分，难怪沿海那些铜臭商贾无视大明祖宗律法，造船扬帆，与藩国私通贸易百无禁忌，有这些衙门和卫所军队保驾护航，更有你等这些二品三品京官大员遥相呼应，想必你等如今已是钱财满仓，富可敌国了吧？”
今日的锦衣卫，在秦堪的默许下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风声鹤唳的人们惊恐地发现，原来这几年几乎可以拿文明执法衙门流动红旗的锦衣卫，它的本质终究还是暴力的，只不过它的首领一直习惯于用道理说话，他信奉“真理是吵出来的”，能ม斯文一点便尽量斯ั文一点。
秦堪被刺当日，整个京师城被惊怒交加的锦衣卫犁地似的犁了好几遍，拿进诏狱拷问的闲汉足足数百人，刺๐客虽没拿到，但京师扫黄打黑却效果斐然，至于在京师活动的江湖好汉们则ท莫名其妙倒了大霉，不论是“铁ກ掌震神州”还是“云中鹞子”，但凡被锦衣卫发现，不分青红皂白当即一拥而上放倒，冤不冤枉进了诏狱再说……
连最支持他的皇**劝他罢手，开海ร禁这条路难道果真走不通吗？崇明岛上立下的宏愿，此生誓必改变这个世道，如今经过三四年的厚积薄发，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线曙光，如今不知不觉却陷入了绝境，若真的放弃了这条路，以后和其他的大臣一样失去了理想志向，一生只为名利钻营，纵然将来位极人臣又怎样？改变了自己的官运，却改变不了国家的气运，这样活一辈子，有意义吗？
这是真正的内外交困，艰难辛苦的时刻，二人仿佛都失去了主ว张，朱厚照说完后一直盯着秦堪，目光复杂难明。
…………
一名静坐的文官忽然使劲抽了抽鼻子，惊异地“咦”了一声。
“相公今晚格外卖力。像牛……”杜嫣喘息着送上自己由衷的赞叹。显然她对秦堪的表现很满意。
“这几曰相公愁眉不展，可是朝中又发生什么เ事了？”
一载离索，故地重游，唐子禾的俏脸终于像腊梅般绽放出笑容，只是那笑容深深藏在面巾下，只愿为ฦ悦己者倾城。
一身黑色斗篷的唐子禾牵着马儿，袅娜的身影在人群中ณ异常显眼，人们纷纷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然后很快将目光收回。
朱厚照坐在龙椅上，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汗珠滚滚，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前面参劾造作局犹可，然而当王僚开始参劾御马监掌印苗逵的时候，许多御史终于站出来了，他们当然不会为苗逵辩护，而是落井下石。
“哼！王僚品阶微末，问不得秦公爷，不知本官可有资格问一问？”
于是秦堪当即浮起笑容，道：“屠大人自然问得，本国公当知无不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做了，也由á不得后悔了，如今天津东港已造大福船五艘，还有八艘一千料的战船正在建造之ใ中，通过御马监向造作局要的佛朗机炮和各式火器已准备妥当，即日将运往天津，新募的水师官兵也正在日夜操练之中，老大人，如今我已๐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秦堪冷笑：“参劾，跪谏而已，最后免不了对我这个国之佞臣破口大骂。”
“相公伴驾出征江西的时候，我跟京中保国公朱家和武定侯郭家的夫人多有来往，每次我进他们家拜访时，那ว些夫人妾室们总是露出很不敢置信的模样，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真的好奇怪……”
杜嫣噗嗤笑了，一记粉拳捶在秦堪光洁的胸膛上。
此刻朱厚照豁然开朗，秦堪没说错，如今君臣关系如此恶劣，除了君臣各自立场和利ำ益的不同，国库银钱的支配也是一大原因，甚至可以说是主ว要原因。
只要有了银子，以后朱厚照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虽然没到百无禁忌的地步，至少建立在银钱基础上的君权会得到เ很大一部分的扩张，对于相持百年的君臣权力之争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进步。
这一切落在秦堪眼里，秦堪不由á一楞，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原因。
温和地朝刘良女笑了笑，刘良女略见局促地福身一礼，秦堪还没说话，朱厚照便走了上来，白巾利落地往肩上一搭，腰板同时便弯了下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谁若说这不是天生的店伙计，厂卫都不答应。
秦堪瞧了瞧徐鹏举快崩溃的表情，想了想，只好黯然改口：“罢了，免费给他上杯茶吧，看来内院财神像发光可能是我的错觉，今日怕是要亏本了……”
秦堪笑道：“南京第一纨绔徐小公爷居然跟我讲起了规矩，本国公受宠若惊之下只好收你点银子压压惊了……”
秦堪若有所思，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叶近泉还是辽东副总兵？”
“叶近泉这一两年表现如何？”
秦堪眉梢跳了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含笑不语。
“虽说是伴驾出征，但相公一直稳坐后方แ中军，我喝着小酒，陛下摇着鹅毛扇，谈笑间，敌军望风而逃，敌酋纳头便拜，陛下只点了点头，命人将他押上捎带回京师……”
“似乎……不急？”
“似乎……也不急。”
现在却有近万百姓前往安定门迎接圣驾，那么文官们所谓“劳民伤财”的理由还站得住脚๐么？这等于是给文官们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堂内一众文官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家心里很清楚，安定门外有了这一万百姓的分量，他们想让皇帝出丑的计划ฐ算是完全落空，这小昏君被扔到เ地上的面子瞬间被捡了起来，而且油光可鉴，水嫩欲滴。
参将迟疑片刻，期期艾艾道：“呃，陛下，末将不敢言······”
朱厚照朝城门处扫视一圈，见城门外的雪地里，一群人毕恭毕敬地站着，见朱厚照走出车辇，众人纷纷跪拜磕头。
失落的语气一顿，接着朱厚照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怒道：“你说朱宸濠这逆贼怎么就不多坚持几天？造反的念头谋划了上百年，就造出这么เ个光景，民间俗话说‘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这朱宸濠遛过之后果然是只不争气的骡子，朱家怎么出了这么เ一号东西，害朕短短两三月就把他平了，简直是废物！”
“陛下······陛下威武。”秦堪只好送上一记干巴巴毫无说服力的马屁。
秦堪眼睛眨了眨，坏主ว意立马冒上心头，嘴角也勾起一抹不大善良的微笑。
钱宁闻知公爷相召，顿时大喜过望，这些日子在营中疗伤，秦堪根本没去探视过他，钱宁正急得坐立不安，拼了性命好不容易令公爷对他有了些印象，但印象这东西委实不大靠谱，公爷是贵人，所谓贵人多忘事，若不能ม时常在贵人面前晃悠几下，鬼知道这位贵人什么时候把他给忘了？公爷若忘了他钱宁，他前些日子出生入死拼命搏来的些许功劳岂不是白忙一场？
时已入秋，但还没到生炭盆的地步，帐内铺着厚厚的一层地毯，朱厚照的座下也垫着一张品相非常完整的白熊皮。
“陛下……陛下！”
看清之后，朱宸濠大惊失色，急吼道：“前方有埋伏！”
“派十名斥ม候散开打探周围！”朱宸濠语带颤音下令。
一种被背叛被愚弄的感觉自朱厚照ั心底油然而生，他动了真怒。
抬首四顾，瞧见站在大殿中央脸色煞白魂不守舍的冯渊，朱厚照眉头皱了一下，沉声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เ名字来着？”
冯渊双膝一软，差点跪下，颤抖着声音道：“臣，臣……刑部给事中冯渊……”
“冯渊……”朱厚照嘴里喃喃念叨，垂头在名册上找了许久，忽然脸色一变，站起身双手抱起龙椅旁้一只铜铸香炉，使劲朝冯渊扔去。
哐当一声巨响，香炉砸在冯渊身前，吓得冯渊扑通跪倒。
“冯渊！五年前你任兵部ຖ司库时收受逆首朱宸濠五万两银子，美婢四人，动用职权私下卖予朱宸濠军械不计其数，你还有脸站在朕的面前？”
冯渊呆了一下，接着大恸悲呼：“臣冤枉！宁国公构陷忠臣，臣死也不服！臣死不瞑目！”
朱厚照厉声咆哮：“你还敢狡辩！”
二人一番问答，却吓得殿中无数人紧ู张不已๐。
紧张的不止是那些收过朱宸濠贿赂的大臣，还有一个人更紧ู张，他就是杨廷和。
提起朱宸濠这个ฐ名字，杨廷和不能不紧张，因为ฦ他也收过朱宸濠的贿赂，而且收了不止一次，收得还不少。现在秦堪说从南昌宁王府的密室里搜出了名册，以他杨廷和今时的地位，必然列在名册的第一个ฐ，若果真如此，今日岂非他身败名裂之ใ日？
一脸苍白的杨廷和抬头不自觉朝秦堪望去，却见秦堪站在殿中恰好也看着他，不易察觉地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杨廷和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红润，长长松了一口气，再看向秦堪时，目光多了几分无法明言的感激。
他知道秦堪必然在名册上做了手脚，他杨廷和算是被彻底摘干净了。
表情一整，杨廷和很快冷下脸，不急不徐站出朝班，他决定投桃报李兼落井下石了。
“陛下，老臣以为ฦ徒然争辩丝毫无益，欲知冯渊是否清白，派人去他府上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