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太庙东殿内莫名其妙冒出的黄烟，宫里最后也有了解释。
大冷天的烧火取暖很正常，烧火出了事故就更正常了，不出事故才叫不正常，至于为何偏偏熏到这些朝廷重臣，那就没法解释了。运气这个ฐ东西，毕竟是很虚无缥缈的，就跟太庙敬祖宗一样，信不信的反正就是这么เ回事。
前排的朱厚照三人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经过一夜，三人也累得不轻，比大臣们景况好的是，他们倒不饿。
秦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笑道：“陛下切莫小看了文官的决心，这群人是世上最死硬最顽ื固的一群，他们认准了理，九牛都拉不回。”
按朝仪，皇帝赴太庙不管是炫耀还是告祭，是必须动用大仪仗的，前面必须四头大象引路，后面跟着虎豹若干，再然后便是锦衣亲军开道，宫女太监各执香炉香盒玉如意等象征皇室的尊贵用物紧随其后，最后才是皇帝的玉辇。
然而今日朱厚照领着大臣们赴太庙，一应程序全免，众人前方แ只有数百锦衣亲军开道皇帝和大臣们各自穿着寻常的朝服走在后面，一行人走得不快不慢，队伍静悄悄的，透出几分心虚的味道，也不知是皇帝ຓ心虚还是大臣心虚，总之ใ，各有所虚。
朱厚照楞了一下，到底是好朋友，彼此都有默契，秦堪略微一提，朱厚照ั便明白了。
“对，斋戒！”秦堪咬字咬得很重。
礼部官员立于殿中，大声唱喝着勋贵及文武百官进殿贺寿，早ຉ已等候在外的勋贵和大臣们以以英国公张懋为首，依品阶顺序入殿。
大寿之前的两个月，户部尚书已当廷禀奏，言称太皇太后寿辰，内阁与户部廷议之ใ后，将拨银一百万两作为寿辰所耗之ใ需，朱厚照当时欣然同意。数日前由á于乞丐冻毙一事，朱厚照回宫跟两位太后一提，两位太后是吃斋修道之ใ人，闻言顿时痛惜不已，于是告诉朱厚照，寿辰之典不必铺张，从典礼中ณ省下五十万两银子，拨于京师及天下各州府县，专用于赈济流民乞丐衣食，以彰皇家仁善之ใ心。
“陛下当然不怕他们，可太皇太后怕啊……”秦堪叹道：“陛下莫忘了。再过五日便是太皇太后的寿辰，百官要向太皇太后贺寿的，大喜的日子里若大臣们闹起来，如何收场？”
王太皇太后是宪帝的皇后，宫中地位崇高，连朱厚照的母亲张太后也得在她面前低眉顺目，名义上，张太后是王太皇太后的儿媳，朱厚照是她孙子……自弘治帝去世后，朱厚照对亲情比以前在乎了许多。朝政国事虽被他搞得一塌糊涂。但孝之一道却做得很好，早晚皆入慈宁宫向两位太后请安，陪她们说话解闷儿。
杜王氏呵呵一笑：“别指望她了，我这几日已仔细看过你家妾室的肚子，她怀的必是个女娃，承继不了爵位的，秦家第一个儿子还得着落在嫣儿身上。”
杜王氏瞪眼道：“男人上马管军下马治民，女人家的事你知道那ว么多干嘛ใ？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秦堪笑道：“坐大不了。岳父大人通读史书。当知本朝的阉宦与历代前朝的不一样。如晚唐之ใ时，宫中权阉一手遮天，他们的权力甚至大到可以按他们自己的意思随意杀皇帝。立新君，真正做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然而本朝却大不一样，说来不得不承认，本朝独具一格的内阁制度确实是个好东西，外廷的内阁，都察院，吏部三权一体制衡君权，内廷司礼监制衡臣权，皇帝居中平衡内外，太监掌权或许能够权倾一时，然而若倒行逆施日久，当皇帝觉得不能再留此人时，任太监权势如何熏天，他的覆灭往往只在皇帝的一句话里。”
杜宏捋须沉思半晌，摇头笑道：“话是正理，就是比喻太恶心了点，依贤婿之ใ见，当今陛下何时才会觉得不能再留แ刘瑾了呢？”
刘瑾搜肠刮肚想着贬谪杨廷和的理由，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刘瑾根本毫无准备，在他看来，杨廷和只不过是一个迂腐罗嗦的文官，贬就贬了，陛下对文官一直很讨厌的，为何偏偏独厚杨廷和？
以前的内阁大学士刘ถ健谢迁等人，只是闲暇之时偶尔来春坊给当时的太子殿下上上课，而杨廷和。却是朱厚照真正的授业老师。兢兢业业教导朱厚照近十年的学业。从认字到เ四书五经，再到各种经史子集，大部分都是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所授。在朱厚照心里，唯一认同的授业恩师只有杨廷和一人。
秦堪盯着额头冒汗的张掌柜，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一叠借条，道：“你们看清上面的字了吗？最后的落款是谁？”
“这不可能！”张掌柜脱口而出，接着惶恐低头：“侯爷，贱民万死，但刘公公他……”
李东阳走时心情变得很晴朗，没有来由á的，他就是相信秦堪说出的话一定能办到，杨廷和回京已成定局。
秦堪很感动地看着李东阳，最后忽然一翻白眼，扔下一句“没兴趣”便转身进门了。
当然，这些只是对勤勉的皇帝而言。大臣们对朱厚照大抵是绝望了的，所以要求并不高，至少你得老老实实坐在里面听一节课意思意思吧？
有人听课自然有人讲课，给朱厚照ั讲课的是老熟人，当初东宫春坊的大学士杨廷和。
刘瑾冷笑道：“当杂家傻子么？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这种事情，杂家自己难道不会干？用得着欠你的人情么เ？”
刘瑾无言以对。
“办砸了，要不您原路先回去。一年半载小婿再叫您过来？”
自己้果真错了，刚ธ才应该坚持自己的主见，想法子让这老家伙晕几天再说……
百官山呼万岁之后，接下来便是禀奏国事的时候。
王鏊此言方毕，群臣顿时朝他投去赞赏的目光，然后纷纷跪拜于殿，齐声道：“伏请陛下，复开弘文馆。”
秦堪垂头看着手里的火枪。为难道：“陛下。臣是读书人。很斯文的……”
听着陛下和秦堪说话的亲密神态，刘瑾咂摸咂摸嘴，一股熟悉的酸溜溜的滋味儿油然而生。
“都起来，该干嘛干嘛去，朕只是随便走走，不耽误你们办事。”
朱厚照目光带笑，朝刘瑾身上一瞟，眼神和所有大臣们一样，不怎么善意地朝他的下三路招呼。
未来秦堪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这些事情在外人眼里看来或许离经叛道，不免会给他增加许多阻碍，兵部尚书刘大夏太过僵化保守，既然这次动了手，就必须要把他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