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铺满了厚厚的褥子，满身伤痕的王守仁趴在褥子上，不时紧蹙眉头低低呻吟一声。
城隍判官已在生死簿上写下的名字，却不得不将它划去，人生最畅快之事，莫过于跨越生死轮回。
“陛下，怕就怕刘公公余怒未消，不肯放人呐……”
“正是。”
杜嫣按揉肩膀的动作滞了一下，接着幽幽叹道：“相公的人缘越来越差，得罪的官儿也越来越大了……”
杜嫣摇摇头：“我若不让你犯险，你难道真的会袖手旁观？相公，记得当初绍兴抢亲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刚刚在西厂大堂内杖毙了戴铣，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尸骨未冷，又有人敢跳出来挑战大明内相的权威，这些文官难道不知“死”字怎么写吗？
“拿……拿王守仁下狱，明日午门廷杖三十……不！四十记！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文官，冒出来多少，杂家便杀多少！”
…………
坐在一起喝酒的不一定是知己，但知己是一定会喝酒的。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刘瑾初掌大权，有陛下的信任，内阁又有焦芳与他沆瀣一气，怎会将那些闹事的大臣放在眼里？西厂复开已๐成定局矣。”
秦堪对复开西厂的态度表现得很平静，穿越者扇过蝴蝶翅膀，但有些东西终究扇不走。比如复开西厂，便是正德朝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刘瑾只不过把时间提前了而已๐，哪怕过几天刘ถ瑾忽然说要开个ฐ内厂，秦堪也丝毫不会意外了，这个ฐ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权阉一旦掌握了内廷话语权，他的野心如同种在温室土壤里的种子，渐渐开始生根。萌芽，长势喜人。
“呀！”金柳痒得终于惊呼出声。
“没……没怎么，”金柳略๓带慌乱道：“有只小虫爬到เ手上，又飞了。”
秦堪笑道：“这支军队，臣想用自己的法子训练他们，除了一些必要的战场杀敌技巧，臣还想教给他们一些新奇的东西，比如兵法，比如火器等等……”
“不，他们跟神机营不同，他们使火器，但并不完全依赖火器，他们与大明军队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将会使用一种新式的战法，配合火器之后，这支军队将成为ฦ我大明的百胜之师。”
该走的已走了，留下的还得继续奋斗ç，刘ถ健和谢迁不了解，其实秦堪的梦想和他们并无相差，他也希望大明国强民富兵利，他想改变这个ฐ年代，只是方式方法与刘ถ健他们不一样，于是被当成了奸佞，当成了异端。
…………
张永哈哈一笑，轻描淡写地将刘瑾的拳头一拨拉，然后提拳朝刘ถ瑾眼眶狠狠一揍，刘瑾惨叫一声，蹬蹬退开几步，左眼眶上已多了一圈乌黑。
刘瑾捂着眼眶，一脸阴毒地瞪着张永，浑身哆嗦地指着他道：“好，好！张永，今日这一拳杂家记下了，山不转水转，咱们谁都出不了宫门，以后走着瞧！”
“金柳，你也是，出身风尘不是你的错，只要心是干净的，谁也不会看轻你，而你，更不能ม看轻自己้。”
“秦堪，这世上我只想让你看得起我，我的名声是脏ู的，但我的身子和心都是干净的，至于世俗旁人怎样看我，我理他们作甚？”
虽说官场迎上欺下已是陈规，但锦衣卫这个部门有着它的特殊性，如果连它的上层架构也只是一群只懂逢迎拍马的投机之ใ徒，以后如何能指望它成为自己้手中的尖矛利剑，如臂指使呢？
秦堪心中ณ一暖，面容露出了真正的笑意。
“陛下，老臣有事奏。”
刘健听朱厚照冷漠的语气，而且今日竟连“刘先生”也不叫了，只呼其官名，刘ถ健心中不由愈发绝望凄然。
说着张永瞧了瞧朱厚照的脸色，见他仿佛没听出自己弦歌之外的雅意，只好说得更直白一些，甚至将秦堪也搬了出来。
这下连单纯的朱厚照也终于听出张永话里的意思了，朱厚照ั不由噗嗤一笑，轻轻踢了他一脚๐，笑骂道：“一句话弯弯绕绕半天，朕还当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嗯，既ຂ然秦堪觉得你合适，他看人的眼光想必错不了，以后呀，御马监掌印便交给你吧。兵权这个ฐ东西很重要，你可莫负了朕。”
“我不懂ฦ你在朝廷里当了多大的官儿，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谁？”
金柳听懂ฦ了，笑容里泛出浓浓的幸福味道，轻轻舒了口气，笑道：“如此便好，秦堪，你让我吓坏了，下次可不能ม再让我担心。”
成是天意。败亦是天意。
说罢王岳忽然从身旁侍卫他的番๘子手中夺过钢刀，当空挽了个凄美的刀花，雪白的光芒一闪，一条细细的血线出现在脖ๆ颈处，血线越裂越大。鲜ຒ血如喷泉般喷涌ไ而出。
王岳今晚最大的失算便是没能要了秦堪的命，现在轮到秦堪要王岳的命了，可以肯定，秦堪绝不会犯王岳同样的错误。
“王岳……该死！”朱厚照脸色铁青，从齿缝里迸出几个ฐ字。
秦堪眼睛眨了眨，冷不丁问道：“戴公公整天在宫里住着，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你平日瞧哪座宫殿最不顺眼？”
秦堪点头：“可以理解，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随堂太监，王岳那些老而不死的老占着位置不动弹，我若是你也必然瞧司礼监不顺眼，不过司礼ึ监离咱们这儿有点远，除了司礼ึ监，戴公公还瞧哪处不顺ิ眼？”
萧敬叹了口气，沉声道：“王岳他……在作死啊。杂家明里暗里提醒过他无数次了，仍旧听不进去，一门心思等杂家走了坐掌印的位置，他忘了咱们这种人无论多么显贵，终究只是天家的奴才，奴才跟大臣是有区别的，大臣能干的事，奴才却干不得，碰都不能碰，跟皇帝玩心机玩手段，怎会有好下场？王岳始终忘记自己只是个ฐ奴才，人这一辈子忘记什么都好说，唯独不能忘了本分，本分忘了，很容易丢掉性命的。”
萧敬嘿嘿冷笑道：“杂家终究有点不放心，与王岳共事数十年，他是个什么禀性杂家清清楚楚，当初ม杂家坐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时，明里暗里让王岳受过几次气，杂家可不想人没归乡反倒在路上不明不白地死了……”
得知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被王岳的一句话而退避天津后，司礼ึ监内，王岳尖细畅然的笑声久久ื回荡不息。
文戏唱得差不多了，武戏粉墨登场，东厂该出手了。
群臣一阵议论纷纷，接着不知何人带头，朝班中忽然有人大叫：“诛九虎，振朝纲！”
朱厚照脸色苍白，坐在龙椅上忽然觉得身子一阵阵发虚，发寒。
王嬴仍然倔强地昂着头，一副为了天理公道舍身的正义模样，梗着脖ๆ子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天子一人之天下也，秦堪刘瑾等九人多行不义，为ฦ非作歹，天下人恨之，京师市井已传得沸沸扬扬，说九虎横行，朝堂不靖，天下不安，庙堂江湖皆知九虎媚上邀宠，乱我朝纲，为何独陛下不知耶？臣请陛下斩杀九虎，肃清奸佞，还我大明朝堂朗朗乾坤！”
王嬴忽然狠狠一个响头磕在金殿的金砖地板上，仅只磕了这一下，他的额头已磕出血来，殷红的鲜血顺着额头一直流到下巴，脸上血淋淋一片，模样分外可怖。
…………
丁顺站在秦堪身旁้，压低了声音苦笑道：“大人，您打算何时跟金姑娘说实话？”
萧敬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着娓娓๙而谈的王岳，眼中不知怎的竟露出讥讽之色，仿佛看着一个博人娱乐的小丑。
王岳哂然一笑，悠悠道：“锦衣卫指挥同知，秦堪。”
金柳朝秦堪甜甜一笑，神情布满了浓浓的幸福味道：“丁老爷下面有上千号军爷呢，这个月我多给他们洗几件衣裳，一件衣裳四文钱，你要买的书很快就能买齐，对了，还给你买笔墨纸砚，尽量买好一些的，读书人该有的物件儿，咱一样都不能少，明年金秋时节便是绍兴府的院试了，你一定能再考个ฐ案首，给秦家光耀门楣。”
这个ฐ谎……似乎越来越大，大到เ自己้无法再圆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ຖ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有。”
朱厚照ั挥退谷大用张永等人，殿内侍侯的宦官们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到底想跟朕说什么เ？”
秦堪道：“陛下要大婚了。”
朱厚照不在乎ๆ地挑挑眉：“大婚又怎样？为了这次大婚，内阁和六部ຖ已廷议了小半年，户部拨银三百万两，礼部便邀番邦ะ万国使节，马永成告诉朕，宫里光是江南的红绸都已花用了四万多匹，做的这一切全是为ฦ了把一个ฐ陌生的女人接进宫里，然后每天跟她住在一起，以后朕的日子还不定怎样暗无天日，你现在跟朕说什么大婚，朕怎么觉得你在提醒朕的死期快到了？”
“臣绝无此意，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陛下……”
“什么问题？”
秦堪瞧了朱厚照一眼，小心试探道：“陛下现在应该……没打算退婚吧？”
朱厚照ั摸着光洁的下巴沉吟：“你这么一说，……倒真提醒朕了。”
秦堪两眼剧睁，额头冷汗滴落，心中ณ生出一股强烈的自扇耳光的冲动。
嘴……为什么这么贱呢！
见秦堪大汗淋漓的样子，朱厚照忽然一笑：“吓你的，那日咱们去瞧过夏家的女儿后，朕确实有过悔婚的想法，而且还跟几位大学士说过，这些日子朕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悔婚了，如今朝堂里的大臣对朕颇็多不满，若朕悔婚想必又会闹出一番大动静，朕已十六了，尚无自己้中意的女子，既如此，娶谁不是娶呢？”
秦堪欣慰地一笑。
朱厚照长大了，他至少已模糊地懂得了何谓男人的责任，懂得了收敛自己的任性，朝堂里的大臣们总以极度的稳重踏实去要求他，所有人似乎都忘了，朱厚照才十六岁，他还是个ฐ孩子，能模糊地懂得这些，已然很不容易了。
能说出这些话，张太后对秦堪的叮嘱，已无必要再说了。
“臣为大明社ุ稷贺。”秦堪躬身长揖。
朱厚照噗嗤一笑，乐่道：“贺什么？贺我这回终于不胡闹了？让大臣们都省心了？”
秦堪笑道：“尽管这么说有冒犯君上之嫌，不过臣还是得说，臣所贺的就是这个。”
朱厚照长长叹了口气，道：“朕，不能再胡闹了啊……”
“陛下，民间官员富户后院尚不止一个女人，陛下将来若有中意的女子，将她纳进宫便是，皇后的虚衔且送给夏家的女儿吧，陛下不必介怀。”
朱厚照点点头，神色忽然变得兴奋了：“朕的大婚不能太平淡了，一生只此一次，必须弄点花样出来，秦堪，你帮朕办好这件事吧。”
“陛下要弄出什么花样？”
朱厚照眼里又开始闪烁熟悉的淘气光芒：“你从神机营调集十门火炮，对准夏儒家的门口……”
秦堪：“…………”
今天的汗腺似乎很发达……
见秦堪目瞪口呆的样子，朱厚照大笑道：“不放实心弹，弄出声响便是，你想想，礼部官员迎皇后入宫告祭太庙，如果皇后一出门便万炮齐发，多么威风……”
“陛下，你刚才还说不再胡闹的。”秦堪无奈得想掐死他。
“放几声空炮能叫胡闹吗？”朱厚照ั不满道。
“陛下要放炮就不能等晚上吗？晚上陛下洞房花烛夜一炮而红，既威แ风又吉利……”
朱厚照ั愕然道：“何谓一炮而红？”
秦堪很耐心地解释道：“陛下放一炮，皇后……就红了，简称一炮而红。”
ps：稍晚还有一更，可能比较晚，其实一直习惯半夜码字，思路比较顺畅……(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