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皆是客，不论来者善与不善，于是秦堪微笑道：“晚辈与老丈素า未谋面，敢问老丈高姓大名？”
秦堪心头一跳。
杜嫣站定，怔忪凄然地望定他。
杜嫣上前将秦堪死死抱住，低声泣道：“相公，是我杜家连累你了，对不起相公，这大明的官儿咱们当不起，不如让我把这两ä个来拿你的人杀了，咱们举家逃到深山里去吧，大不了我们立寨为王，做那ว绿林英雄。以我和我娘的身手，以相公的智谋，不怕成不了气候……”
事情既然解决不了，只有把它闹大。闹到เ不可收拾，闹到上达天听，或许才能给杜宏找到一丝生机，这便是秦堪指使严嵩煽๓动贡生闹事的目的。
…………
“是真的，张飞每次跟人对阵时，敌方武将总会骂他几声‘环眼贼’，就是这个典故，想不到我秦家也出了一位女环眼贼，实在是家门有幸，可喜可贺……”
秦堪正色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当初考试时，我隔壁号房的穷书生已经三天未进水米，饿得身子发虚，眼看就要饿死在号房里，于是我跟他商量，给他一个馒头，条件是他做好的卷子写我的名字，我这个ฐ院试第一其实是用一个馒头换来的，实在又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当今陛下虽是壮年，奈何体弱多病，不知何时便会突发不敢言之事，那时萧敬已退，太子登基，仅凭今日他与太子发生的冲突，将来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轮得到เ他吗？太子不把自己发配中ณ都守皇陵已是万幸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杜宏被四名番子死死按着，却奋力挣扎不停，嗓音嘶哑激烈：“你们这群阉狗，想对老夫屈打成招，老夫偏不如你们的意，老夫一生做人做事清白，对大明对陛下忠心耿耿，有胆剖开老夫的肚皮看看，看里面的心是不是红的！”
杜宏凛然不惧：“贼子你可以来试试，看老夫这身皮肉是不是铁ກ打铜铸的。”
朱厚照ั喜欢玩闹，喜欢各种新า奇事物，哪怕让他蹲地上看一整天蚂蚁搬家也兴致不减，唯独书房却是他深恶痛绝的地方，今日这混世小魔王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转了性肯进书房了？
见秦堪来了，刘瑾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刻，也没拦他，朝秦堪点头打了声招呼后便由他入内。
连人都不让见，如何查得出案子背后的真相？
不是看不起杜宏的骨气，东厂的刑具太恐怖，一个人若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万念俱灰只想引刀成一快，索性痛快招供也不是不……
谁知马文升忧心忡忡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老夫清楚你的为人品性，才对东宫放不下心啊……”
秦堪忙将杜宏入狱一事详细说出，马文升一直捋须垂睑聆听，直到秦堪说完，他的脸上才微微闪过一抹异色。
后果严重到什么程度。勋贵们都没说，不过连傻子也想得到，如果刘ถ智把整个南京城所有的勋贵得罪光了，南京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吗？这帮杀才们可从没把东厂放在眼里的。
“你，……你到底怎么认识京都阖城的勋贵？”刘智艰难地开口问道，看着戴枷铐ຖ镣的杜宏，目光隐隐生了几分惧意。
一听是被拿入了锦衣卫大狱，秦堪的神情略微松缓，锦衣卫没关系，以如今自己在锦衣卫系统炙手可热的人脉和受牟斌重视的地位，请牟斌向南京下个ฐ帖子先把人放出来再慢慢调查，问题应该不大。
温声叮嘱管家几句，秦堪向东宫值卫的几名百户交代了一下后，便径自朝北镇抚司走去。
杜嫣喜道：“原来没吃饭，那你赶紧ู去吃，吃完了咱们再打过。”
“是的。”
丁顺慌忙掉头便跑。
“东家说了，付了钱才准出去，除非你没买东西！”一名大汉赤红着脸大喊。
说完朱厚照展颜一笑：“不管了，且先玩几日再说。秦堪，有什么乐子吗？”
“好。就斗地主ว！”
说完朱厚照便朝厨房跑去。
“怎么了？”
弘治帝没有忘记昨夜朱厚照的话，给他亲手做羹汤，正是秦堪出的主意。
不愧是写过《菜根谭》的才子，太子跟着他潜移默化，通达了不少人情世故，这些人情世故比圣贤道理更真切，更重要。
难得的艳阳天，秦堪喜欢这样的阳光，喜欢这样坐在阳光下什么也不干。手边泡上一壶清茗，几样果脯肉干糕点，把头靠在太师椅的靠背上，似睡未睡，神智空灵。
朱厚照ั就在这个ฐ时候进了秦府的前门。
一名刺客用刀背狠狠朝寿宁侯的膝盖劈去。
寿宁侯一声惨叫，一条腿呈现出奇异的弯曲角度，眼见废掉了。
这一切只因为大明已彻底烂掉，而现在的弘治朝，便是腐烂的开始，中兴之后必现颓糜，历朝历代，莫不如是。
…………
“你的同伙真对你放心吗？你仔细想想，你会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毫无理由á地交托在别人的嘴上？你是国舅，是皇后的亲弟弟，跟他们不一样，你若现在马上去大理寺投案，把盐引案一五一十交代清楚，陛下必然龙颜大悦，绝不会加罪于你，而你交代出来的那伙人，他们可就性命不保了，侯爷，将心比心，你会把自己宝贵的性命交托在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身上？”
秦堪摇头一叹：“恕下官直言，侯爷你其实就是那种能共富贵，但不能共患难的人，很难让人产生信任感……”
秦堪笑着叹气：“既ຂ然陛下动用锦衣卫来保护侯爷，想必侯爷目前的处境危险得紧……”
“这个下官管不着，下官只遵陛下旨意。”
“说。”
“你见他做什么？他和你一样，都是作死的人。”
读书人倒也热心，气愤地将寿宁侯与李梦阳之事说了一遍，秦堪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件事竟闹得如此大，这年头的读书人果真不是吃素的。
读书人一楞：“那我们应该扔什么？”
秦堪的脾气很温和，但也有倔强的一面。
“事在人为，只要岳父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上，事情就没有绝望，我还可以试一试，一定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秦堪想不出，在所有人眼里，这件案子差不多已๐成了铁案，无可动摇，只等锦衣校尉们将相关人证押到เ京师，三法司开堂审理，正式定罪，杜宏算是死定了。
数日后，丁顺阴沉着脸进了诏狱，向秦堪报告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那群被押解来京的衙役不肯改口，锦衣卫同行们在路上狠狠修理过他们好几次，逼供的手段差不多都用上了，可衙役们就是不肯翻改供词。
秦堪仰头叹了口气，刘吉这是铁了心要置杜宏于死地了，那些衙役们拿的好处大概不少了，所以才这般忍住痛苦死也不翻供，他们不翻供，杜宏必无生望。
“无毒不丈夫，本想平和解决它，如今看来，必须ี要死几个ฐ人了。”秦堪狠狠咬着牙，目光中杀机毕露。
丁顺重重抱拳，脸上一片焦急：“大人有什么主意快说吧，人都快到京师了。”
“押解那些证人的同行你都熟吗？”
“很熟，牟帅从京师抽调的外城一个百户和几名专司侦缉的老总旗，属下以前经常和他们喝酒。”
秦堪嘴角勾起冷漠的笑容，缓缓道：“你去秦府找我的管家，支一万两银子出来，然后你亲自跑一趟，把银子分给他们，堵他们的嘴……”
丁顺一呆：“为何堵他们的嘴？”
“因为……我要你把那些证人衙役在路上全杀了！”
丁顺惊了一下，接着抱拳道：“是！”
“不仅如此，事情还没完，这件案子不能少了证人，杀了的人必须ี全补上，在诏狱里仔细找找，寻一些江南口音的死囚，多给些安家费，让他们冒充证人。”
丁顺ิ好奇道：“冒充证人很简单，为何要找死囚？”
“因为三法司审完定案以后，这些死囚必须分散出京，然后他们也该死了，否则ท有心人一查，事情便留了把柄。”
“属下明白了。”
秦堪脸上露出了久违的阴险笑容：“你们跟我玩阴的，我也不客气了，这次倒要较量一下，看看到底谁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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