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晚上睡觉,要是没有汤婆子取暖,寒风能透过重重被子,直刺入你骨头缝里,很难暖和起来。就算有汤婆子,多数山娃娃ใ后半夜,手脚冰凉冰凉,一直往大人们身下缩成一小团。
门一开,叶奶奶顿时觉得屋里下降两度,眉头紧皱,唉声叹气道,“这都深秋,地里麦苗咋整,还有油菜秧苗,胡萝卜恐怕不得好,白菜必须得抢收……”
小小一人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夏老头与大黄,一人一狗,ไ却似乎都不屑瞟她一眼,纳凉的纳凉、抽烟的抽烟。
作为三岁小孩的体质,尽管她力气劲大,还是会觉得疲惫,ไ这时就需要练一遍第一套小人舞,瞬间恢复元气与精力。
更现实的原因则ท是,二碧山三碧山以外,四、五、六、七等碧山,其他山里头都有大型野兽,除去猎人,汉子们都不敢轻易进入,更不谈老人们。
总之,碧山村属山,在建国之前,村里许多信仰与山多多少少有点关系。就比如二碧山人比人气死人,但村民们却总是乐此不彼的将己与外对比,只要有一点胜过他们,嘴里不说出来,心里头美滋滋的。
叶家老俩口,领着一溜达的孙子孙女,抱着呼呼大睡的奶娃娃小五,往热锅洗澡的地方慢慢走去。
“好多人啊,我才不想跟他们一起洗!”甜妹儿脸红红的,使劲儿摇头,差点儿就把脖子扭断。
食堂外头摆了个长桌,上头有一个算盘,两本硬壳笔记本,一支半截的碳铅笔。备好之后,年轻的记工小伙,ไ坐在长桌后头。
他不到二十岁,人很瘦却非常有精神,一双小眼在作帐的时候,总是习惯咪着,更看不见啦。
半山腰处,李勇峰、崔玉涛๙、李娇红三位同志,可不认为这是一件乐事儿。
“我们还是回去吧!明日白天再来。”崔玉涛用一根长竹竿努力打草惊蛇,轻了怕没效果,重了泥土山露倒出飞。
三位队长互视一眼,决定把此页暂时翻篇。
平日里,三个村的村民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糟粕事儿谁村都有过,为这么一点事,咬过来吵过去,也不咋合适。
“我也不认得他们是谁哩!我都认识白奶奶夏爷爷。”
面人大叔伸出粗糙干净的手,指甲逢里夹着一些染料,ไ在小摊前左右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个灰乎乎ๆ的麻雀面人儿。
张队长扶额长叹。
不过,她这次的话,倒是唯一一次谁说到人心窝窝里头。
尤其是因为太累,以及身上绑着的肥野鸡。
但甜妹儿发现一个秘密,她按着记忆里的节奏,顺利连贯完成第一套舞蹈动作之后,身体就会渐渐回复力气。
她本来就有一对倒吊三角小眼,稍微瞪大了点,就显得眼白多,眼黑少,看起来有点怪异。
甚至,刘桂花还去在市集里,用布票跟买盐巴的钱,跟混乱贩子买了几匹旧花布、扯了一段红头绳。用她的说法,以后吃喝不吃愁,最精贵的肯定是穿。
也就是说,要想得到奶奶的宝贝,她只有一直学下去。
咚!
五人沿着村道往上走,不少泥路土面被狂风掀起,乱石错杂,有的地方,水甚至从路边排水沟里涌上来。
“大家快干活吧!干完了,好回去喝碗姜汤,缩进被窝里头好好歇息。”
她连连点头,吧啦吧啦一大串,“回去有机会,咱们就托人给小丫ฑ头带几本小人书来,先认字识字再说。”
这年头,初中生还真的能ม当老师。
不仅仅是张队长脸色难为,碧土村的黄队长,也想起村里那ว些婶婆叔爷等长辈们,苦笑一下。
碧水村王队长急着邀功,把其他东西抛到一边,挺直腰杆,坚定道:
叶奶奶给了她一个眼神暗示。
她低头逗了逗咿呀学语的叶小五,补充道:“先做大一点儿,穿个两年,后面要是真的变小了,咱们小五也能ม穿姐姐的新衣裳,况且后面还有你们肚子里头的小六小七小八呢!”
来过二碧山很多次,但她都没到过这里。
这个木屋很小,仅有十多平方แ,一厅两房。
一个高身板、大嘴巴、身穿灰色工装的中年汉子,从人群堆里走出来,眯着眼嘲讽道:
张队长微微皱眉。
学着舞蹈小人儿,小小一只奶娃娃,用小胳膊小腿,努力把自己折叠成各种模样。
折腾半天,累得气喘吁吁、口干舌燥,但愣是没学会。
幼稚!
叶爸爸却误以为是她的回应,说话的粗嗓门都变大了,黝黑脸上竟是一副扯高气扬的样子。
时而爬棵大树,时而跳个水沟……简直犹如鱼得水。
“汪汪汪!”
“这女娃娃生得好,进入县城你们得注意点,仔细花子拐了去!”白老爷子心里稀罕,忍不住多嘴嘱咐一句。
这年头,有的偏僻农村单身汉娶不起妻,各地都有一种养童养媳的风俗。
有的重男ç轻女的人家,甚至把家里头多余的丫头,仅用一碗细白面,就换出去。女童在别人家长大,后来过得好的也不是没有,但从小到大背后里吃过多少苦,谁说的清楚。
那些花子就更可恶,活生生让亲人分离、父母刮肉,实在罪恶之ใ极。
“多谢白老爷子提醒,一进城,只要在大街上,否管她怎么哭怎么เ闹,咱都会让一个人搂着她。”
话尽,正好瞧到把手操在棉大衣里、脚๐靠着汤婆子的白老爷子。
叶爸爸直接把“真人小暖炉”递给他,笑道:“白老爷子,我家小娃娃ใ阳活有点重,你可以抱着她暖暖。”
驴车上,身板半数都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抱她也不需要多大体力,就是时间长会手酸。
白老爷子接过甜妹儿,贴心地将她小脸转到背风面,用汤婆子暖暖手,才摸摸她的后脖子与两ä小手,确实暖乎乎的,且又不是异常的烫人,比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身上还暖和得多。
这女娃ใ娃阳火竟比男娃娃还旺盛!
就快接近傍晚,温度越来越低,山风渐渐变大,驴板着周围没有挡风,说话是件特别消เ耗体温的事,接下来的行程皆是沉默。
甜妹儿终于败给困意,裹着棉袄,在哥哥叶安诚的怀里,呼呼大睡,安心得很,沿路的颠簸与林里的嘈ฤ杂声都吵不醒她。
“这丫头折腾一天,终于睡啦!咱们还有多久到冠山村?”
“出村耽搁了一小会儿,路上稀泥太滑,可能要七、八点,我们才能到那地儿。”
“不着急,慢一点,稳当些好。这瘦驴果然是头好驴。”
天色渐暗,瘦驴叫一声像似在回应,得踏得踏,稳稳当当行驶在青山碧水间。
山路约五尺来宽,路旁人家很少,两旁尽是杂草、树木,树影晃动,阴沉沉的。
还未完全入冬,路上时不时会出现各种形状的四脚蛇,毒蛇无毒蛇,黄鼠狼、狐狸、獾子也偶尔会出现,还有各种怪异的鸟叫,乌鸦居多,怪吓人的。
白老爷子从一堆棉大衣里,找出一盏简易版油灯,点上,然后把灯芯拉短,让灯的火焰变成黄豆般大小,然后使用玻璃罩罩上,防止风吹灭了。
再递给叶三叔,让他照着点山路。
这油灯怪异之处在于,它很像镇里居民自制的煤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