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去给乡里写墙报回来，远远的听见她在下河湾唱﹕
郎是月亮妹是星。
摄像机只有乡政府有。他们会租吗？他想。找谁最好呢？乡长为人虽客气，好像不爱承担责任，书记虽说一板一拍的严肃了点，好像最管事。对，找周书记最好。
他那笔字在这一带已让他成了名士，据说县上的人下来，看了他写的那些墙报都大加赞赏。他的书法很全面，正草隶篆样样来得，最拿手的是行书，写起来行云流水，洋洋洒洒，而又一般人都能ม认识。
他急急忙忙地来到观音大殿，见红脸尼姑离蒲团近，叫了声“求签。”
“师父。这能行吗﹖”
他给她的疯狂弄得手足无措了，仿佛怀里拥着的是宝姐姐和林妹妹的混合化身，连大气都不敢喘，怕气喘大了把她给吹跑了吹化了似的。
他给她搂得心里像小鸡戡似的，慢慢的内脏里仿佛分泌出一种蜜似的物质，把早ຉ晨还在胃里不消化的糯米饭都给融化了。
“我家的先人板板(祖宗牌位)，不都成你姐家的了嘛。”
劁猪匠一听，气得跳下墙来就要打他，他姐和雷幺娘赶忙拦住。否则ท，老万定要挨一顿好揍。情急中雷幺娘说了他半句“你这不是……”老万知道那给咽回去的是“背鼓上门自讨打。”他哼哼地说了句“狗咬吕洞宾。”走了。
他原本出生于道教世家，从小就耳濡目染。小时候放牛，别的孩子唱的是山歌，他唱的是“南呀无，观世音啊。太上老君，急急入令。”
爷爷见授业如此顺利，也乐得轻闲，爽性(干脆)就让他出师独自掌坛。
“我倒希望你守在身边，就怕人家韦蔚不得。——你自己้想想，如果你不去复读考上大学，即便人家韦蔚愿意嫁你，将来的日子会好过吗﹖”
“……学校不收我，我有什么办法。不收更好，我还读怕了哩。”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เ的匆忙，吃过饭离发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韦蔚坐的是夜班车，赶到เ车站取出行李，发往省城的车已经等在那ว里敞开了门。雷鸣挤上车去，给她把行李放好，叮嘱她千万别ี睡着。
她甜甜的笑笑挥挥手，豌豆花似的双眼在他的心幕上闪了闪，车开走了，只见那只小手在一直不停地挥，拐个弯不见了。
爷爷的钱是从来不存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翻了五千块钱来递给他。父亲见了，不高兴地磕磕烟斗警告说。
这个问题母亲比父亲看得更清楚，她知道大城市的花花世界ศ更容易让人坏良心。如果儿子爱她，不帮她更能得到她，帮了她儿子反倒没戏唱。除非儿子好好复习，明年考上一所更好的大学。
“老师。自费行吗﹖”
这位老师把不该告诉的都告诉他了，似乎耐着了好大的性子。他只得怏怏地下楼。走出那幢办公楼ä时，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暗骂道﹕
“走，自觉。”
姑娘们都走了，雷明笑笑问：
老百姓有句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白姓爱幺儿。”这话还真有些历史唯物主ว义的味儿。历代皇帝ຓ的宝座大多还真是长子来坐，百姓中父亲置下的老宅也大多都是留给幺儿。
爷爷是四乡八邻๑有名的道士先生，全家的零用花销都是爷爷挣来的，就连他在城里上学的一应开支都是爷爷给的，据说还给他攒下了一笔可观的钱作为他上大学的预备金。爷爷最大的憾事就是土都埋到脖子根的人了还没一个传人。从大伯到三伯，他们三位都老了，再说他们压根儿就不愿学。那六位堂哥更不愿学了，嫌干那ว种死人生意“下贱。丢人。”
“把武老师和刘老师抓来埋了呀，恐龙蛋笨蛋。”
“嗨，短路了。……吔，韦蔚。没想到你还幽我一默。”
这一啸一笑此刻最合民意，即刻๑得到了回应。
“噢——噢——噢噢噢噢——，哈哈……”
这回的光景和上回不同，棉被的颜色也变成灰黄色的了。雷公电母的神情也不太对劲，仿佛拌嘴闹分居了，抑或是在搞冷战。
太阳炙烤着这床吸满了水的旧棉被，棉被给烘烤得热气蒸腾，腾腾的热气给太阳逼得没了去处，向地面挤压下来。
出生于道教之家的雷鸣，自小对道家的经文就耳濡目染，耳熟能详。于是，他在那阵轰轰隆隆的雷声中仿佛悟了道了，着了魔了。从此，每当下雨他都要跳入雨帘ຈ中去沐雨浴。
就在这夜，他又长高了，发育成了一米八三的大个。
甘蔗甜头不甜尾呀，
情妹甜嘴不甜心。”
他笑着，她也笑着，相互凝望。她打了个寒颤，他坐了过去，把外衣脱给她披着。
她有些扭捏地说﹕“你要怎样才相信我呀。”
“相信。”他说。
“相信。那，我的心怎么就不甜了﹖”她不快的说。
他嘿嘿的笑起来。她说了句“放宽心”又唱道﹕
“妹是天上喜鹊飞，
郎是后园一株梅。
喜鹊站在梅树上呀，
石头再打也不飞。”
他伸手搂过她，摸摸她的头发唱道：
“乌ไ云做伞遮得远，
月亮做灯照得宽。
哥家梅树太苦寒呀，
只怕情妹住不惯。”
她感到幸福极了，依偎在他胸ถ前看着月亮唱道：
“大海中间种仙桃，
根深不怕大风摇。
只要我俩情义好呀，
哪怕跟哥住瓦窑。”
他把手伸向她的腿捏了一把。她惊叫了一声。骂道：“你憨。”她给捏疼了，一双小拳雨点般的落在他背上。他鼓着气，任凭她捶，捶过了把头靠在了他的腿上。
他那只手更不老实了。她不理它，任它乱ກ摸，她知道它不认识路。慢慢的险些给摸着了，她打了个激凌，狠狠地一掌打去，自己的手都给打疼了。手缩了回去，不一会又伸过来。这次她有些歉意，想给它引路，她向导似的引着它，刚要到เ达，它猛地缩了回去。
她暗笑起来，他给不远处的说话声惊吓了。宛如探出龟壳的头遇天敌似的缩进壳去藏匿起来。
他听出是爷爷的三徒弟和四徒弟说着话从那边走来。一个说﹕
“他雷家是他妈哪辈子缺了德，竟然养出他妈这么เ一个ฐ杂种来。”
“这分明就是砸他爷爷的招牌。”
“你看着吧，他要倒霉的。”
“他爷爷就真不管他﹖”
说话间人已来到草垛边，幺毛还从未听见别人骂过自己้，也好奇地想听听，又生怕给他们看见，连大气都不敢喘。
“管。糊涂得尿都撒不出来了还管。”
“倒也是。俗言说﹕‘人老气力衰，屙尿打湿鞋，说话喷口水，放屁粪都来’嘛ใ。就是他妈只老虎，牙都没有了。”
“哈哈……”
“哈哈……”
两ä人一路说着都笑起来。岑惠感到幺毛浑身都在抖动，以为他给气着了，仔细看他却是在闷着大笑，抡起拳头给他一捶，这一捶却给她打出一串哈哈来。
“哈哈哈哈……”
她给吓了一跳，以为ฦ他疯了，闪在一边离他远远的。他见她那ว惊恐的样子越发笑得疯狂了，腹胸里的五脏六腑都给揉成了一坨，扇动的肺排出一汪汪粘黏的痰来堵住了气管，憋得一阵猛咳，险些给痰迷住。吐了几口浓痰，醒悟自己真遇上了范进中举ะ时的类似情形，忙止住笑，拭拭泪，招招手问﹕
“吓着你了﹖”
岑惠心有余悸地坐过来，观察着他，打个ฐ寒禁说﹕
“我想回家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那ว轮皎洁的明月说﹕
“走吧，这里毕竟不是家，都起露水了。”说着站起来唱道。“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妹到西沟，到西沟。……”
岑惠没答理他，独自在前边走得很快，他见岑惠那样也没了情绪。紧跟上去，默默地朝东沟方แ向走去。岑惠怎么也不明白，人家分明是骂他，可他却笑，又不是憨包。
一路上，幺毛回味着爷爷那两个ฐ徒弟的话，觉得那ว些话并没什么好笑的，可自己竟会笑成那样，真是莫名其妙。他两个ฐ对爷爷不是一向都毕恭毕敬的吗？怎么背地里形容起自己้的师父来竟然是那么เ的恶毒﹖我究竟要倒什么霉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把岑惠送到เ她家的山花，正好给她的父亲看见。大炮哼着鼻音，远远的听见他教训岑惠。他感到是有些不妙，回到เ家临睡前对着镜子暗自问。
难道真要倒霉？倒什么霉呢﹖我像倒霉的人吗﹖
他很自信，谁倒霉自己都不会倒霉。
这晚他睡得很香，梦得很甜。入梦的不是岑惠，而是韦蔚。
他梦见和韦蔚睡在一间漂亮的屋子里，蚊帐是粉红的，被子也是粉红的，整个屋子都是粉红的，还有一个ฐ一丝不挂的小孩睡在他们的中间，孩子如初生的乳鼠透身粉红，嘴里含着粉红的*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