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耳的忙音。
做掉孩子。
“为什么，莫言，为什么……”他抓住我的手臂，不让我走。
“莫言，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面带恳求的神情，悲伤地看住我。汗水沿着英俊的轮廓缓缓下滑，像是一张流泪的脸。
我埋下头，各式各样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像是移动的森林。头晕，我拿手摁着太阳穴。
我喝了水，拿出包里的清凉油涂到太阳穴上。“没事，大概有点中暑。”闷热的候车室，让我胸口闷。
“消息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春节过来通知就下来了。前一阵子他一直在忙手续，校方แ的意思是让他自己辞职，好办一点。”
我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们去珠江边看夜景，沿江的露天咖啡厅。蓝眼睛的外国服务生拿来冰的爱尔兰咖啡，凉风习习。
“莫言，这里和s城那么不一样，我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他说。
我走进去，手里拎着行李，站在店堂里张望。刚好是吃饭时间，里面生意非常好，穿着中式服装的服务员满地穿梭。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找江和。”我说。我看到她的眼睛，很黑，带着处事不惊的镇定，内心富足的人才有这样的眼神。她微笑看着我，温柔和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刺๐痛了我。
我不理会他，埋头进食。他请我吃饭，我就吃给他看，反正是饿了。
我的**就这样**裸地暴露在他面前。饥饿是最原始的*โ*，而此时，我就在他面前大口进食。他饶有趣味地看着，万事在握的沉着。我突然没了兴致，他到底要怎么เ样呢？我放下刀叉。
他一眼认出我，这让我有些诧异。
“你的想象中，我是什么样子的？”我问。
“你应当找个ฐ完满的人，给你爱护，给你温暖，让他揽过你的痛苦和沉重。你值得好好被爱。莫言。”
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我不忍再听。“兰姨，你累็了，应该休息。”我说。
“莫言，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不甘心。这是命。我们终究逃不过命。江和恨我是应该的，我的确不是一个好母亲。挣扎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失败。这就是我的一辈子。”她说着，闭上眼睛，眼泪从脸旁滑落。
“你母亲死了。”我愣愣地看着她，不能动弹。脑แ袋里有个巨大的声音一直在盘旋。“你母亲死了。你母亲死了。你母亲死了。”噩梦一般的声音。
我推开她，跑进漫无边际的大雪里。
昨天梦见了你。宁静安详的下午，光还逗留在窗户外面，在德彪西的钢琴小品中，你坐在窗前，背对我的注视，面向窗户。光线越过了窗台上繁盛的盆栽植物的绿叶，照在你的整个身体上，整个ฐ轮廓都被镀上了一圈完整而光滑的氤氲。每一丝头都在灼灼闪亮。莫言，你是那么เ瘦，裹在被阳光照耀得近乎透明的白色睡衣里，衣服显得庞大，像是一具要蜕下的蝉壳。我始终站在你的身后，却不曾能够看见你的痛。莫言，我始终不曾走近你。
我爱你，但是不知道如何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