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下他，独自走出食堂。外面阳光很好，有些晃眼。我深呼吸，过了一会儿，他追出来。
我抬起头，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事到如今，我只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เ。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剩下干干净净的缄默。
嘈杂拥挤的汽车站，离别相聚随处可见。文森特陪我坐在候车室等车。记忆里那ว是我见过的最脏乱ກ的车站，有当地的村民铺了报纸在水泥地上睡觉，赶路的旅客将巨大的油皮包堆在地上，一堆一堆地高声叫喊着打牌。有神情呆滞的中年妇女背上背着孩子，用一大块硬纸板扇风。流着鼻涕的脏小孩在人群里打闹，跑来跑去。
文森特将水递给我，“乔๒，还好么？”
他认识我，我经常去找文森特。我们到教学楼外面的长廊里坐下来。
“哎，这流言中伤，真的比刀剑还厉害啊……”老石说着，感慨着文森特的遭遇。
我起身，**着走到窗前，在黑暗中坐在大窗台前，抬起头，看着灯火阑珊的城市夜空，点一根烟给自己。有人说过，吸烟是吸烟者给自己放映的一部ຖ有关幻想的电影。而对我来说，这场电影里，始终是江和。
江和向我说着这个城市。这里的人们每天一早起来看报纸，喝茶，吃些小点心。过得悠闲自在，似乎ๆ不觉紧张和疲倦。街道上总是人来人来往，肮脏混乱ກ，但是有它自在的秩序，我们被推着走。不容易回想过去的事。
街边有一家餐厅。一块大招牌上写着和平酒楼，两层楼的仿古建筑，在一排破旧ງ的楼房里特别显眼。就是这里，江和就是在这里。
“请问你找谁？”一个女人走过来用带着广东腔的普通话，温和地问我。她穿着缎子旗袍，有着江南人的秀气，一张美丽而透出恬淡气味的脸。
点了生蚝，红酒鹅肝，一大碟黑鱼子酱，一碗罗宋汤。满满摆在我面前。
他始终不说话，微笑看着我，不时啜一口杯里的红酒。
周末的下午，我们在学校外面的咖啡馆见面。我独自坐着，他走过来向我打招呼。
“你和我想象中差不多。”他说。这个叫李响的男人。留着干净清爽的平头，笑起来眼角带笑，三十岁左右。非常绅士。
“我救不了自己。我不自信可以带给你幸福。”
他在晨曦里轻轻抚摸我的脸，轻轻吐出这些话。他说的太轻，太慢，仿佛一缕阳光飘忽在空气里，游离不定，转瞬即逝让我心碎。
兰姨低声哭泣，用变了调的声音向我讲述着她与江叔以及我母亲之间的爱恨纠缠。是那样遥远的世界ศ，彼时，江叔放弃我母亲到兰姨的身边，然而挣扎了大半辈子的兰姨依然什么都没有得到。
“是啊，我是累了，太累了。”
我不响。
“乔莫言，乔莫言……”我回过神来。监考老师有些生气。“你这个学生怎么回事啊，想什么呢，你家里刚刚ธ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让你回去一趟，怎么搞的，直接打到校长室……”
我在想你是否已๐经忘记我。
还记得那个傍晚我送你回家么？我默默看着你，看见你在空旷偏僻的大马路上，穿过一个红灯，开始奔跑，身上敞开的外套朝两边高高扬起，这种寂寞的奔跑姿势很像一只鸟。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陪着这个女孩儿，让她不再孤单。
他僵住，一脸迷惑。
“莫言……”
只是当时，我并不了解。
说着他也笑了，他一笑，我感觉落下去的太阳都跳起来了。
除夕一大早，就被江叔拉了起来，和江和一起做卫生，贴对联。兰姨也起得很早，准备大年夜要用的食材。她穿着玫瑰红的夹袄，头轻轻地绾起来盘在脑后，脸上涂了淡淡的胭脂。兰姨是一个ฐ很美的女子，笑起来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但是很有风韵。我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拥有让她引以为荣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