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送我到长途汽车站。
我埋下头，各式各样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像是移动的森林。头晕，我拿手摁着太阳穴。
我来不及去看那些学生异样复杂的眼光，回头奔向教务处，想去那里问清楚。在楼梯口撞上老石，他和文森特一个宿舍。我抓住他。
“消息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春节过来通知就下来了。前一阵子他一直在忙手续，校方的意思是让他自己辞职，好办一点。”
是苏晴。
我们去珠江边看夜景，沿江的露天咖啡厅。蓝ณ眼睛的外国服务生拿来冰的爱尔兰咖啡，凉风习习。
路上有托着鸟笼的老头，穿着唐衫很悠闲地走在狭窄而肮脏的街上，很久的老楼，摇摇欲坠的样子。只有清脆的梧桐树，在明亮的阳光下努力地伸展着枝叶呼吸空气。两旁的小店铺很多，人群神情慵懒地漫游在阳光下。
我走进去，手里拎着行李，站在店堂里张望。刚好是吃饭时间，里面生意非常好，穿着中ณ式服装的服务员满地穿梭。我站在那ว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拿菜单给我。
我不理会他，埋头进食。他请我吃饭，我就吃给他看，反正是饿了。
不久ื收到回复，完全是意料之外。一家杂志社ุ的编辑给我回信。信里说，画很不错，希望可以见面洽谈具体事宜。信很简短，署名李响。应该是个男ç人。
他一眼认出我，这让我有些诧异。
“莫言，你知道么，我一直想成为画家。这是我十七岁以前的梦想。我曾经也想单纯地生活，像个正常的人。但是我带着伤口，我的人生已经注定了破碎不堪。”
“你应当找个完满的人，给你爱护，给你温暖，让他揽过你的痛苦和沉重。你值得好好被爱。莫言。”
“我真是太错了。我傻到以为留住他的人，他的心早晚会过来，我是太错了。我早ຉ该知道会有报应，我早该知道……”
我不忍再听。“兰姨，你累了，应该休息。”我说。
“乔莫言是你吧？”她问。
“你母亲死了。”我愣愣地看着她，不能动弹。脑袋里有个巨เ大的声音一直在盘旋๙。“你母亲死了。你母亲死了。你母亲死了。”噩梦一般的声音。
莫言。
昨天梦见了你。宁静安详的下午，光还逗留在窗户外面，在德彪西的钢๐琴小品中ณ，你坐在窗前，背对我的注视，面向窗户。光线越过了窗台上繁盛的盆栽植物的绿叶，照在你的整个ฐ身体上，整个轮廓都被镀上了一圈完整而光滑的氤氲。每一丝头都在灼灼闪亮。莫言，你是那么瘦，裹在被阳光照耀得近乎透明的白色睡衣里，衣服显得庞大，像是一具要蜕下的蝉壳。我始终站在你的身后，却不曾能够看见你的痛。莫言，我始终不曾走近你。
我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
我看着他，慢慢解开上衣的纽扣，脱下白色的棉布裙子。
后来偶然读到这样一句话，突然就明白过来我们是需要花足够的时间，看过世间的风景，历经无常的人事，才能深刻๑理解这样一种孤独而无望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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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么，走快点。”
很快就到เ了年末，厚厚的积雪堆出了浓浓的新年气息城很热闹。从前在杨桥，镇上的人们也会欢天喜地地迎接新า年。母亲很少和街坊邻居往来，总是和我贴副对联，下一锅饺子，就算是过年，我们的新年总是过得很冷清。
我只是一个客人，一个ฐ不受欢迎的客人。
于是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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