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脖子上挂着白色围巾的女生看到我，招呼其他两个人朝我走来。
“是。”我答。
站在我面前的，是江和的母亲，一个三十七岁的女人。粗略地涂抹着脂粉，头有些蓬乱ກ。因为生活不如意，所以对五官失去耐心。容颜已经被岁月冲蚀，显出沧桑的痕迹。眼尾的皱纹向额角爬伸，像是要在脸上刻๑画这个女人的历史。尽管如此，她还是那么美丽，甚至带着一些妖娆。透过浓重的眼影，可以想象她年轻的时候的风姿ู芳华。我们见面之前，她和江叔分居，得知江叔要接我过来一起住，却突然决定住回来。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呵，好，怎么会不好。”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欲点上。
那是一个闭塞的老巷子，黄昏的青石板泛着夕阳的余晖。从石板缝隙里生长出细细的野花茎，开出细碎的花朵。马路两边的梧桐，一到台风季节总是被刮得枝叶残落，大段大段的粗壮树干倒在路面上，被大雨无情冲刷็，狼狈不堪。一边走，一边听着江柄生讲这些巷子的历史。很多陈旧的房屋，颓败的院门，油漆脱落，墙壁上爬着旺盛的植物，墨绿色的枝叶遮天蔽日，用以避暑。院子里，有架起的绳子，晾晒洗净的衣物。
我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江柄生推开院门，拉着我走进去。
我抱着母亲温煦的微笑，就像落水的人抱着一根浮木。缩在墙角，光着脚。这个姿势让我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核，体温聚集到胸前的位置。我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任凭门被敲得叮咚作响。
“言言。”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抬起头，看到一张隐忍的脸。也许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这张脸显得疲惫，青色的胡子茬爬满下巴。眼睛微红，细碎的眼角皱纹似乎ๆ在诠释他的历史。
“为什么是我杀死了他？”
江和站起身，伸出手掌覆到我的眼睛上。“谁说是你杀了他，他只是离开我们。”
兰姨再没有打骂我，也很少和我说话，即便对我说话，也是不带情绪，连厌恶憎恨都懒得。对她来说，我就是一把椅子，一个水杯，一件摆设，放在那里不需要寄予感情。
现在想来那时她的心里是恨的，恨生活，恨际遇。她还年轻，不过三十几岁，美好的容颜尚未消失，本应该是风光的时候，却不得不面对生活的残忍。兰姨没有工作，现在又要独自承担两个ฐ孩子，原本就不太富裕的生活变得捉襟见肘。她不得不到附近的工厂做女工，还要经常接一些手工活拿到家里做。生活的种种不如意，让她变得特别脆弱敏感，经常无缘无故脾气，摔东西，动不动就歇斯底里。
她不打骂我，因为我不是她的亲人。她唯一的泄对象只有江和。
面对母亲频繁的情绪失控，江和始终沉默。他是聪明的孩子，成绩在班里一直名列ต前茅。理科竞赛，在省里的比赛中拿了奖。他把奖状拿回来，兰姨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家里的气氛很紧张，每次兰姨摔东西，清脆刺耳的瓷器碎裂的声音都让我神经绷紧，呼吸困难。对于这一切，江和无言忍受，他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兰姨像个ฐ病人一样地破坏，等她泄完了，他再收拾打扫。兰姨在这种方แ式中获得快感，仿佛某种疾病，折磨他人，解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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