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朝太子殿下。”白芍无力道。
白沂柠对其他事情都十分敏感，独有情之一字，没有亲身母亲时时在身边提点，比同龄的开窍都要晚些，所以她此时只是觉得隐约不妥，却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门外的雨又细飘了起来，春天的雨总是反反复复，此时夹杂在风中ณ，带着些许冷意。
说完用力地扯了扯树枝，大步回房。
“不认识你老子了？”白劲承粗声粗气地说道。
“你还不进来？”白沉柯没有回答他的话，直往旁้边移了移，冲白沂柠说道。
她转过身，白沉柯手中不停，头也没抬，闲闲地翻过左手边的书册，继续书写。
白沂柠委屈地绞着自己的小手，她往常在乡间，也是日日疯跑出去的。
他旁若无人地走进房内，白沂柠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她不自觉地收紧手指，宣纸上立刻๑折出了浅浅的痕迹，还发出了窸窣作响的声音，在本就寂静的房内甚是清晰。
白沉柯抬手制住玉桂的动作，头一转，对垂头立在离他几丈远的白沂柠唤道，“你来。”
他的衣裳触手生滑，与平日里她在家中洗的麻布裳๙很是不同，连扣子都格外精致。
“奴婢听闻，这槐树是白家祖上的某位将军打了胜仗归来时种下的，已有几百来岁了吧，风雨不倒，后人说那ว将军死后，魂魄附在此树上，暗中保佑着白家化解一次次危难，长荣不衰。因而府里的花匠照ั看这棵老槐树时都十分的小心，轻易不敢挪动。”
老槐树也能保佑她平安的活下去么？
闺房中，那位平日里沉静寡言的活阎王拉住娘子。
“你怕我？”
“本来就是，我亲娘刚ธ死你便纳了她，指不定早就被她勾了魂才会放任我娘活活病死。”李倾城一点都不怕他，昂着下巴一脸倔强。
“你……”他怒极，作势要一巴掌扇过去，妇人忙站起来拉住他的手，“将军，城姐儿只是思念生身母亲罢了，此地人多口杂，若传扬出去将军当街训女，对城姐儿反而不好。”
白沂柠小口啃着青团，心中暗惊，这位居然还是将军，难怪气度不凡，但也太过凶悍了些，当着这么เ多人的面就要打人，方才她也被那ว气势吓了一跳。
在外且如此，指不定在家如何虐待呢。白沂柠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日子，对这李倾城也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情谊。
李将军环顾四周，确有不少探目窥视的好奇围观者，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腰，踢了一脚身后的凉亭柱，力道大得旁边的座椅都跟着震了震。
“明日我就寻一位先生，好好教教你规矩。”李将军低声又训了一句。
白沂柠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拿了一壶水，目不斜ฒ视地喝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ว位妇人一直在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她。
等白沂柠回看过去，她又扭过了头，看着断崖对面的青山。
“姐儿，该回了。”白芍看了看日头，在白沂柠身旁้轻声提醒道，“哥儿说了他未时回去，到时候见姐儿不在家怕是要恼呢。”
白沂柠觉着这时间过得如流水，她才出来，便又得回去了，实在是有些不舍。
但是比起美景与玩乐่，她更怕家里的那位阎王祖宗发脾气，只好无奈地同旁้边的李倾城道别ี，“我得回了，也不知以后还能ม不能再见到เ你。”
“这有何难，只要沂柠姑娘在京中，我定有办法来寻你。”李倾城自信满满地拍了拍白沂柠的肩膀。
白沂柠点点头，看着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双手，笑道，“李小娘子果然是将门虎女，做派都比旁้的女子豪爽。”
李倾城撇了撇嘴，眼神提溜了一眼她父亲，低声道，“你小声些，他若看到了，定又要说我没规没矩了。”
来时春风相迎，去时花香相送，白沂柠望着漫山的桃林，想起了一首诗，“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ล彩灼春融”，果然这春日里还得看这桃花，灿烂灼目，枝枝繁盛若朱砂。
凝和殿中，石桌上除了棋盘外，还有已经用了一些的果盘。
酣战良久，周乾ດ拿起石桌上的折扇一摇道，“我输了。”
已无继续下的意思。
“殿下急于求成了。”白沉柯对这个ฐ结果没有太大的意外，将手中ณ握着的几颗棋子放回了棋篓里。
“父皇常同我说‘知其白，守其黑，方แ为天下式’，但每每下着，我却总不能兼顾ุ平衡。”
“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陛下大概是希望太子殿下返璞归真，知雄而守雌，从而达到天下大治。”白沉柯一听便知官家是何意。
“守雌……那不是任人欺凌了嘛？”周乾皱眉有些不解。
“‘知雄’不是仗势欺人，而是知己知彼；‘守雌’不是任人宰割与世无争，而是藏其锋芒，内敛守柔。”白沉柯从石凳上站起来，淡声解释道。
周乾托着下巴๒似懂ฦ非懂ฦ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试探道，“沉柯你一定要参加科考吗？朝中通议大夫的位置前些日子空出来了，不若……”
“不必了，多谢殿下好意。”白沉柯婉言拒绝。
“我知道你想试一试，没有血脉相连的靠山，凭自己能ม行至哪一步。”周乾ດ苦口婆心地劝解，“只是我看中的是你的才能，而不是你身后的忠义侯府，如此你依旧不愿吗？”
“未时要到了，”白沉柯似未听见他所言之话，看了看湖面上粼粼的日光，慢条斯理地回身冲周乾ດ拱了拱手，“在下先行告退。”
“……”周乾随手将折扇放在桌上，看着他的背影不甘心地喃喃道，“真是颗顽石。”
空青苑中阒若无人，白沉柯推开卧房的门，屋中陈列还同早上出去前是一样，连她随手放置在椅背上的外衫都不曾收起，看来是还未归家。
白沉柯左手中握了一颗鸡蛋，他缓步走到书案前，拿了毛笔，凝神沉思了一番，遂在鸡蛋上一笔一划仔细地绘了起来。
小半柱香后，苑门传来声响。
“真是快闷死我了。”白沂柠拿下头顶的帏帽递给白芍，扇了扇发红的脸蛋。
“我给姐儿拿盆水洗脸。”白芍笑着接过帏帽，小心撩起上面的面纱，朝偏厅走去。
白沂柠进了内苑先是看了一眼牡丹坛边上的窗牖，放轻了脚步。
不知白沉柯是否回来了没，她刚把耳朵贴在门扇上，里面的人就拉开了。
“舍得回来了？”
白沂柠被他抓包，红着脸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我怕吵到哥儿，正想进屋来着。”
“进来吧。”白沉柯今日心情尚可，拉了门侧过身让出一条过道。
“咦？这是什么。”白沂柠余光瞥见书案上有一个ฐ鸡蛋，这本没有什么，但这鸡蛋上头却画了一幅画。
“你倒是眼尖。”白沉柯弹了下她的额头。
白沂柠吃痛地揉了揉，伸长手臂小心地捏着鸡蛋的上下两端细看，上面的墨迹还未干，看得出是新画的。
“哥儿不是一向不喜学那文人墨客在寒食节画ฑ卵吗？怎的今岁自己动起手了？”白沂柠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不是喜欢么？去岁为了那么เ一颗，画得丑不说，还打翻了我的砚台。”白沉柯回到书案前，整理笔墨。
“还说呢，去岁的那颗最后是哥儿给我摔碎的。”白沂柠不服气地反驳道。
白沉柯手中一顿ู，“那ว我怎知会有人用生的鸡蛋画卵，一嗑便破了。”
白沂柠心中ณ暗翻白眼，不想同他继续争辩，换了个话题道，“这上面的小娘子仿佛有些面熟。”她来回细看，皱眉苦思，却想不起来。
这上面画ฑ着一位纤瘦少女，七八岁的模样，站在瓢泼大雨中，敛眉垂目，任雨水淋湿她的衣裳也不去避一避，细看下她的双手紧ู拧在一起，仿佛在紧张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