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才听闻元非锦的声音传来：“臣弟知道。”他顺着元承灏的身子站起身，又言，“臣弟还知道为何太皇太后同意皇上的决定。”
太皇太后带他入宫，不是享荣华富贵，那么，只能是明着陪皇上读书，暗里做质子。皇上登基的时候年幼，更重要的是皇上并非先皇亲生，而太皇太后又是一介女流，她为了避免诸王叛乱，以景王之子为质子，来牵制他。
云眉扶了我起来，劝道：“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意外。二小姐不要再去找皇上了，您为ฦ大小姐做的，已经够了。”
那么，我代替姐姐入宫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皇后将手中ณ的穗子又递给浅歌，说道：“替本宫好生收起来，楹儿既是来了宫中，为ฦ何不来本宫这里？可巧今日人多也热闹，那丫ฑ头素า日里不是最喜欢热闹的么？”
皇后怔了怔，终是笑出声来：“难怪了。”
我怔怔地瞧着他，我不明白。
他却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差点呼出声来。听他启唇道：“皇上如此，便是喜欢你的。只因，姝å玉帝姬根本不是他的骨肉！”
可我不想悲惨地死去，这，不是我代替姐姐入宫来的初衷。我不过是想姐姐幸福，却不是要牺牲自己的生命的。
怪他的无情。
我扶了云眉的手出去，外头的宫女太监见我出来，个个欣喜地跪下，朝我磕头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二小姐。”云眉在我的耳边低低地唤我。
他看似温柔，实则冷漠不堪。
只，在心底，有着那么一丝浅浅的不甘。
面前的女子停下了脚步，略๓微侧脸看了看我，乍然出笑。
我跟着一笑，低了头。
青大人终是停下了步子，退至一旁站着。我握紧ู了双手，不知元承灏会怎样。
心头一颤，会跳《凌波》的宫小姐……
紧握着手上的帕子，其实，在帮宫倾月的时候，我便已经想到这一层。他们没有接触过元承灏，可我有。
“云眉，回房替我更衣。”
他口中的宫小姐只能是宫倾月，可他却不知，姐姐根本不会《凌波》。
“算我难为了你，不过一个丫ฑ头罢了。”元非锦还不停住，笑着道：“你急什么เ？今儿还是皇上差ๆ我来给你一件东西的。”
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听元芷楹叫着：“岐阳！岐阳你给我出来！安岐阳！”
宫倾月朝外头看了一眼，笑道：“表哥还不出去么？让郡ຉ主瞧见我与妩妡如此，多不好。”她说着，握了帕子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水，又自顾擦了擦。
抬手一扬，顺ิ手摘下一旁一片树叶，置于唇边。
我听得身后的乐师们发出“嗬”的一声。
那么，我若是活了下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与我说的话太多了呢？
忽而，又想起安岐阳，忙问：“老爷，表少爷可来了？”
鼓起勇气开口：“逝者已๐矣，皇上以为不吃不喝，死了的人便会活过来么เ？”
他终是又看向我，嘴角微扬：“从没有人敢如此与朕说话。”
“抬起头来。”他命令着。
树荫下，那张欺霜赛雪的脸跃然跳入我的眼眸之中，薄唇抿成一线，略带着，一丝妖。墨色的眉睫半落着，垂目瞧着我，恍惚中，他的身上仿佛迸射出了光，让人无法直视。
“是，阿袖知道了。”点了头。
欲敲门的时候，听得阿蛮的声音自后头传来：“阿袖姑娘，来探少爷么？”
宫倾月这才松了口气，忙道：“阿袖，你带表哥回房去，我也先回房，一会儿过去。”
我给他打了盆热水来，打湿了棉巾敷在他的脸上，他微微咬着牙，却不叫出声来。不知为ฦ何，我却难过起来。他不叫疼，可我看着却觉得疼了。
辛王府……
“可，不是说辛王府走水，一夜之ใ间毁了么เ？”那也是在皇上的祖母许太后和辛王妃去世后的事情了。
奢望……
侍卫上来了，押住了钱公公的双手，钱公公依旧哭着求饶，那声音，在乾元宫的外头一遍一遍地回荡。夹杂着漫天的雨水，竟涌起一抹湿漉的味道。
云眉在边上不住地抽泣着，瞧见元承灏与太医如此，谁都会以为出了大事。
皇后抬步上前来，低声问：“难道说……保不住么？”她问着，凤目悄悄掠过贤妃惨白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太医怔了怔，瞧见元承灏愤怒的眸子，他终是低了头，颤声开口：“皇上恕罪，臣也无能ม为力。”
“娘娘！”棠婕妤扶住贤妃差点跌倒的身子，她的脸色亦是不好。
只皇后的眸中带着笑，脸上的神色却是略沉，上前劝道：“皇上不要太难过……”
他装得真像，大骂着太医“滚”，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冲出去。
我倒是吓了一跳，他哪儿也没去，径直带我回了水烟阁。入了寝室，他一把将我丢在床上。云眉下去给我准备替换的衣服了，里头只剩下我与他二人。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脸上的神色全无：“戏演得真好。”
我望着他：“皇上，也不赖。”
他的目光一凛，突然转了身。
“皇上……”我脱口唤他。
他头也不回，只沉了声道：“朕一会儿再来。”他说着，人已๐经出了房门外。
云眉进来了，后头跟着一个宫女也进来。
“二小姐，皇上呢？”她走的时候他还在，这会儿回来，倒是不见他了。
我抿着唇不说话，其实，从他对着太医用上那ว样的口气，我便已经知道他心中的算盘了。他此刻，必然是折回慧如宫去了。
我装怀孕为了“脱罪”，而他陪着我演戏，亦是有他的目的。
我与他，不过是各得所需罢了。
换了衣服，云眉的眼睛还是红红的。我谴了宫女下去，拉她过来小声道：“不必哭，我不过是来了月信。”
她“啊”了一声，撑圆了双目看着我，半晌，才开口：“您吓死奴婢了！”
这样，才像，不是么？
皇后信了，贤妃和棠婕妤也信了。
元承灏再来的时候已๐是晚上，太医跟在他的身后，依旧是白日里为ฦ我诊脉的那位。他进来，挥挥手，屏退了众人。太医并不上前来，只见常公公端了药碗进来，小心地搁在我的床头。
他坐了下来，将药碗推过来，低声道：“喝了。”
抬眸看着他：“这是什么？”
那深邃的眸子瞧着我，浅笑道：“忘了么？你流产了，不喝药，怕胎儿落不干净。这戏既然开了幕，就得完美谢幕。”
我咬着牙，他已经将药碗送过来……
目光落在那ว褐色的汤药上，谁知道他给我喝的是什么。
他回眸瞧了那ว太医一眼，启唇：“脉也请过了，可以退下了。”
太医还有些瑟瑟发抖，听得他如此说，忙如释重负地下去了。常公公也跟着退了下去，小心地将房门带上。
“怎么เ，你有胆撒这种弥天大谎，还不敢喝一碗药么？”男ç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这才回了神，我咬咬牙，喝就喝，他若是要毒死我，也势必不会绕那么大的弯子。伸手接了过来，屏住了呼吸仰头灌入喉。
这汤药略微有些烫，却还能上口。从喉道一路滑下去，直到胃里。回味着，竟然还有一丝甜甜的味道。
用舌尖儿小心地舔了舔，真的，很甜。
像是……
心头好似被什么东西微微蛰了一下，猛地抬眸瞧着他。
他忽而笑起来：“怎么？不过一碗糖水而已๐，竟这般好喝么？也值得你这样的回味。”
我顿感大窘，我居然被一碗红糖水耍了。
可，他做事，真细心。还记得叫了太医再来了一趟水烟阁，记得叫人熬了“药”过来。一切的一切，都十足像极了我刚刚小产。
而红糖水，恰又是减缓腹痛很有用的东西。我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怔怔地想着，听他又道：“莫不是没尝够，要朕再让人端一碗进来给你？”
我咬着牙：“多谢皇上，不必了。”
闻言，他脸上的笑容隐了去，大掌缓缓地掠过我身上的锦被，轻声道：“你真想得出，用这样的法子。谁不知道你入宫才短短几日的光景，就算怀了朕的孩子，哼，时间也太短了点。”那双眸子忽而抬起来，仿佛要直直地看进我的心里去。
身子有些本能ม地往后倾，我笑着开口：“可皇上会说，在渝州的时候其实就已๐经要了臣妾。”如果从那时候开始算，那ว么已经一月有余了。
他显然没想到เ我会如此说，置于锦被上的手微微一滞，他微拧了眉心，我扬起了小脸瞧着：“皇上以为臣妾偷听了您说话？”他的表情已经告诉我，我猜对了。
其实，也不能算猜的，他要帮我圆谎，只能这么เ说。
他，在渝州的时候就要了我。
谁也不会怀疑，谁也不敢怀疑ທ。
他是皇上，他要一个ฐ女人的身体，再正常不过了。
他不可置否地一笑，继而开口：“朕还真是小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