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她停了一会儿,好像是聆听自己的心跳,但微弱到什么เ都听不见。
裂谷蜿蜒,姎妱带着她缓缓降下,红袖招摇,草木尽退,露出了一条地缝狰狞,好似大地的疤痕。
“就是那里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无涯,那张清俊的面孔,永远都看不透后面的真实表情。
湛明婵偏过头去,青衣的女魃,抱着那穿得粉嘟嘟的小筝儿,笑盈盈走了过来。
“你不能因为湛家有权力纷争的问题,就否决了亲情的存在。”湛青凰抱着小筝儿说,“你看你的小筝儿,那么小,那么软,几乎ๆ碰一碰就会融化一样,你说但凡是个有心的,谁不去怜爱呢?看着这样的小家伙一点点长大,从自己的身体内分割出来的小手小脚๐,小胳膊小腿都逐渐地变长,含着自己血脉ำ的五官轮廓愈发地成熟清秀……这样陪着她成长的人,怎么会舍得让她去送死呢?哪怕否了湛家的职责,让玄黄界其他家族惊诧,质疑……你父亲,也要保你度过昨晚那极其危险的一夜。”
湛青凰说:“咱们家管得严,只有三人出去了,现在都没回来。我刚刚看明乾和明嫣已经带着证件,赶赴医院了,恐怕那ว三人都凶多吉少。你可知另外几家目前的状况吗?应家那边,明嫣知道的,她说很不好,至少损失了十来个人。早上我见过音然,她正给家里打电å话呢,她那一家都没问题,但齐家有好几个旁้支,都遭到了重挫。要知道厉鬼幽魂的集体暴动,十分凶险!那ว是千万年怨气的一次大释放,面对这样四处起火的情况,即便是无涯那样的神仙,都不一定压制得住。实际上,无涯上仙已经提前布好了阵法,笼罩整个ฐ城市,试图将后果的惨烈,减到最轻,而从目前情况来看,这已๐经是最好的方法了。”
“我毒恨这样的人,我毒恨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别ี的母亲这样做。”湛明婵自顾自地说,“原来是妈妈,现在是杨安。您对遭天谴的事情,情有独钟็对吗?您认为一个ฐ事业成功的男ç人,一个该是慈祥而高高在上的长辈,反复用一个幼小的孩子做筹码,来尽情欺负女人,欺负母亲,是一件很高尚,很了不起,很骄傲的事情对吗?父亲,但是我拜托您,我求求您,给您的后代留点脸面好吗?您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这个当女儿的,感到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厌恶与鄙视,而那对象竟然是我亲生的父亲。”
“我是一个人,您也是一个ฐ人。”湛明婵愤怒地,小声地说着,那些怒火都被压成一道线,从嘴缝中迸出,“我们可以互相审判。”
她没有再问无涯,无涯和她相见,也只是逗孩子,似乎ๆ两ä个人成了一对纯粹的父母——而没有夫妻的情分了。
湛家到处驱鬼的人手,已经用不过来了,开始加派高级傀儡单独出驱鬼的任务——这在以前都是少见的。
无涯点头,坐下来,“你惹你父亲生气了。”
无涯说:“明婵,不要老勉强我去窥看未来好吗?雍寂和宗堰联手斩杀女婴的事情,你也经历了。即便是神仙,也不能真正了解天意。所以窥看未来,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而且既定的命运,即便挣扎,也挣脱不掉。”
她会恨不得摇晃着自己้,大吼着,挥舞拳头,问自己既然早ຉ就明白,为什么还要选择沉默。
她只能在大洋的彼岸,遥远国度的机场,提着行李箱,掏出手机,而后捶胸顿ู足。
说罢起身,“杨安抚养孩子的问题,我会继续和父亲争取的,毕竟孩子还有七个月才生出来,或许父亲会改变主意。现在,陆微暖回去收拾材料准备面签,妹妹,你好好休息吧。”
陆微暖好像触电一样,刷地就起来了。
陆微暖继续念道:“上一次做面膜还是傍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们回来了,她们不知道我在,因为做面膜的时候,我害怕有人进来偷东西,就把门给锁住了。”
谁们?
跟朵刺玫瑰一样。
滚出去。
她会按时提醒湛明婵的作息,温柔地制止这条网虫去碰电å脑,“姐姐,辐射对宝宝不好的。”
“姐姐,我新炖的鲫鱼豆腐汤呢,趁热喝吧。”湛明嫣用瓷勺舀着汤,微笑道。
“以毒攻毒。”无涯只是这样说。
无涯沉默了。
她握着湛明婵的手腕,“若是你不肯,让我放弃也好,只是这件事情,雍寂不会答应。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再怎样不卑不亢,也不能真的脱离他的控制,一如你离不开无涯一样。”
白瑢道:“玄黄界追杀我追得太紧,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手指一弹,陆微暖度过来的那ว股暖兮仙子的力量,那微弱的小小的粉光,倏地就窜了出去,犹如灵蛇,速度可以增强力量,湛明婵虽没了功力,但弹指的技巧ู还是在的,那粉光转瞬便冲破了湛明菲腰肋处的结界,对着没了防护的人体,就重重打了上去!
身后还跟着湛明磊,湛修则和湛青凰。
站在四层楼梯间的窗口,看着对面,窗帘一直拉着,她等到เ日头西落,周围早已๐灯火点点,也未见这户人家,再亮开那柔和的灯。
怀胎十月,个中ณ艰辛,一朝分娩ກ,其间喜悦,转瞬一月,俱成空,独留无头血肉一具,即便非亲非故,但凡有个人性,看了,听了,都会恻隐。
湛明婵决定漠视他,无涯道:“掌门之位,你准备如何?”
“你可以放心她,我没使唤她,但是如果你决心已定,那ว么我相信,她会翻供。”无涯沉吟。
“不好。”杨安诚实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湛明磊是我的小哥哥,是小筝儿的亲亲小舅舅,哼,我都懒โ得撮合你们呢。
孩子?!
突然醒悟过来,“雍寂?!是不是雍寂……”
父兄,我爱的男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性,全都抛弃了我。
白瑢呢?
我分明是知道白瑢真实身份最晚的一个,好吧,你们说我有意袒护白瑢,可以,我就是袒护了,但我是湛家掌门,我对这个女孩有点惺惺相惜,愿意另眼相待,有问题吗?我并没有因为她,就出卖湛家利益,乙字号卷轴的事情,和我无关,她偷没偷,我不清楚,但至少我没有串通她来偷。说我串通?那盘录像带吗?难道那不是白瑢故意陷害我的吗?嗯?她是宗堰,是湛家对头,她想陷害我,让咱们内斗,所以故意偷了卷轴再做出是我给的样子,这个从逻辑上看,也成立吧?
但是我是掌门,我愿意如何处理符咒,就如何处理,我看过了那ว张符咒,我心里对这次咒杀有数了,我就把它当垃圾扔掉,你们管得着吗?难道还要供起来裱到เ画框里吗?
雍寂说过的,这是一个局。
但是从目前来看,并非如此。
“那么到什么เ时候,我们才闹到这个别扭地步呢?”
陆微暖面色转白,她目光平静地望向了一旁,“婵婵,对不起。”
辛辛苦苦考大学,辛辛苦苦过了四级,她要的可不是最后一年的泡汤。
和二表叔几经沟通未果,和大嫂提了提,也没了消息,湛明婵实在是等不起了,毕竟是这书,是她自己读的,这学,也是为她自己上的,别ี人可以不上心,她却不能不管自己的事情。
怎么?你还生气了?甜言蜜语下,竟是冷淡的中ณ立和见死不救,你一再勒令我远离白瑢,但她却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毫无条件地站到เ我这一边来,可你竟然还有脸去不满她对我的好,和我对她理所当然的感激与肯定?
问题是出在我的身上吗?如果是,那也是我瞎眼看上了你,黑了心迷上了你!
他的目光,静静地,停留在最新的那块牌子上。
他默默地注视着那ว上面的姓名。
湛明婵。
在青烟后,若隐若现。
“筝儿,你妈妈在这里呢。”无涯伸手,拨开那扰人的青烟,小心地抚摸着“湛明婵”三个ฐ刻字,“你认得吗?你妈妈的姓名。”
小筝儿停止了抽噎,泪汪汪地看了一眼。
“我妈妈怎么เ变成一块牌牌了?!”
她不干了,于是新一轮的闹剧开场。
小白手恶狠狠地揪住了无涯的头发,捣鼓成一个ฐ鸟窝状。
“你们这群坏蛋!把我妈妈变成了牌牌!给我变回来!”
她揪着无涯的耳垂吼道。
“变不回来了。”无涯冷静地说,“再也变不回来了。”
啪!
小丫头反手一掌,直接抽到无涯的左脸上。
“变不回来就打你!”她气哼哼道,“坏蛋,坏蛋,你们都是大坏蛋,是最坏最坏最坏最坏最坏的蛋!把我的妈妈变成了牌牌!我要煮了你们这些大坏蛋!”
无涯被两只幼儿的小手来回抽打着,脸上的肉被掐被揪被拧旋着,干净的衣衫被那双不老实的小脚踹出好几个黑印子来。
“湛蓝筝!”湛明儒断喝,大步走过来,“不许无礼!否则ท我——”
他扬起手,无涯道:“湛先生,女儿该是用来疼宠的,不是喊打喊骂,放话威胁。难道——您想让您的女儿,也去品尝您妹妹曾经尝到过的鞭笞之ใ痛吗?”
湛明儒白了脸,举起的手缓缓放下。
小筝儿还在“念咒”——“打你打你打你打你打你!”
无涯微微一笑,手指轻点,一道仙光弹落,小筝儿就被定住了。
嗯,终于安静了。
他抱着被“石化”的小筝儿,转过了身子——湛修慈不知何时,已๐面无表情地站到他身前,目光寒冷。
湛明儒收起了要教训女儿的心,他去拉湛修慈——
“父亲,别……他是上仙,这是湛家掌门的继任大典,玄黄界各家都观望着呢。”
他轻声劝诫。
湛修慈的目光,森然依旧。
但他那只本来抬起的,已๐经掐了杀诀的手,慢慢放下了。
“无涯上仙。”
他冷冷地说。
无涯欠身,“湛老先生。”
“小女已逝。”
“本仙,深感抱歉和遗憾,请湛老先生,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