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六儿捏着公鸭嗓道：“伤风了，喉咙痛。”
狄希陈正与周师爷闲话，见薛老三色迷迷抱着点心盒笑，小九在边上笑地鬼头鬼脑的，就晓得他们两个会过那个曹六儿了，笑道：“可是个美人儿？”
晚间狄希陈来家。素姐将书信都递给他看了。狄希陈也道：“还是你的计伙计忠心呀。”
“就是这话。薛老大也做了几年官儿。就不晓得事。”狄希陈把儿写地信小心拿个匣收好，道：“今天谢大人又有花样了，要求雨，咱们县商铺摊派五百两银呢。”
素姐过了半日打听得狄长富已在前边吃喝上了，又叫小杏花叫了家里另一个买办胡三多。狄希陈已是带着女儿回来，见素姐前脚๐叫了人出去打听，后边又找了人来说了同样一篇话，安排小桌门口候他到了家直接领了进来。狄希陈问小紫ใ萱道：“你娘在做什么呢？”
素姐白了他一眼，也笑道：“你说罢，妈妈哪里会生气。”
素า姐白天把玩了半日那把素面竹扇，心里想着的就是若是回到เ山东，可做得来。休看此物不过几片竹钉ล个钉，若是要做到这么好，却不容易。扇骨要雕花，就要巧手工匠，扇面的用纸又要精良，只怕还得自己另起造纸做坊，再加上小小扇坠，就是拿绳打几个结罢，自己那ว明水庄上的农妇还要现教，能不能学会是两说。因此她越想越是泄气。
又将手里这一柄递给小杏花道：“送了前边给周师爷。”
素姐哼了一声道：“休想，你要是有什么歪心我就送了你回家去。”
小九已是笑出了声道：“真讨了家去，好不好，人家也不跟你哭闹，只吵着要去做婊，你还要出去见人么。”
狄希陈大笑，将工匠的事先放下，也去寻周师爷商理那个官司去，留素姐一个人面对桌上的帐本绞尽脑แ汁。
几位夫人坐下说了半日的话，吴夫人来。正主儿一进来，几位夫人忙都陪了笑赶着上前问好，吴夫人很有领ๆ导派头的端坐受礼，素姐方แ晓得自己那日到她家原来并不是她摆架，是一向如此。这个情形很像从前她到公司上班，一群小姑娘围着女上司地团团转，使出浑身解数大拍其马。拍马这种技术工ื作素姐虽然不擅长，毕竟也练过几年。女人的话题，不是衣服饰就是男人。
说罢指了身上的伤道：“以后再不做好人的，你气消了，是不是也帮我消消气？”
狄希陈苦笑道：“那一天你怕是等不到เ了，我是下辈子都不敢讨小老婆的人。”
狄希陈却是想好了主意，到了成都就不带童奶奶母子进县衙，先在外边找个ฐ地方将她母子二人安置下来，给几十两银子她们，也算他仁至义尽了。
童奶奶本来心里疑惑是不是小寄姐与狄希陈有了尾，九少爷生气所以不理她女儿。虽然是人家要赶她们走，心里也有几分不快。但是就这么เ不荤不素的住在一块也的确容易叫人误会，半推半就将银子收下了。回去跟小寄姐说道：“且收拾了衣裳鞋脚，怕到เ时上岸来不及。”
里边素姐听到分忧也在那里呆，听到母鸡等语，已是磨牙生气，不过不好出来，听得最后这句，本来就是个脾气冲的人，她哪里受得了这个，悄悄从后门退了出去，叫齐自家强壮有力的媳妇子四五人，人手拿了一个槌衣服的棒槌ຄ等在西院里，叫小春香去说：“九少爷有事请三少爷说几句要紧ู的话呢。还请三少爷移步到เ西院去”
狄希林本来在窗下与小全哥一起临大字儿，听得外面他哥叫救命，又听见棍子打肉的声音，开了门一看，原来素姐在痛揍他那个贪财心狠的三哥。素姐见狄希林出来，也不害怕，露着牙齿冲他笑了一笑，扬起棒槌又抽了狄老三两下儿，狄希林从来看见素姐都是低眉顺眼笑不露齿的，突然见了这样威风凛凛的穆桂英，不觉就痴了。
不提这一夜素姐与狄希陈还有多少闲话，且说第二日。因雪越的大起来，狄婆子就说怕两ä个孩子空肚子吹了冷风，叫各人自己屋里吃早饭。素姐早叫春香出去取了件青布面白棉布里的大袄儿，自家看看不缺什么了，看屋子里，陈嫂儿跟春香还一人拉着一个孩子喂饭，那秋香却没什么事，便道：“秋香，你将这几件衣服先送过去，说咱们吃了饭过来说话。”
春香已是给小全哥擦了嘴，闻言笑道：“她不去，我去。”那小秋香听得这句，慌得抱起那包衣裳就跑。春香扔了手巾跟着后边去了。两个人站在廊下叽叽咕咕半日，方去了西院。狄希陈听了半日，已๐是去了，就笑着对素姐道：“了不得了，春天到了。这两个ฐ闺女都留不住了。”素姐也是微笑，十几岁的小姑娘，想着小伙儿，正是年纪呢，若真能成事，总比嫁三四十岁的孩子爹强。
狄希陈忙笑道：“她自己非要站在上边呢，说是跟着我学画。”
正哄着，谁知奶子抱着小翅膀来寻他们兄妹玩。素姐看他，外边穿着小皮袄，揭开了看里边有三四层，都是纱线织的毛衣，伸手摸摸，也是温暖的，再看他脚๐上却穿着双小皮靴，立定了站在那里，肉呼呼的倒有五分像那个胖师父，小全哥就先笑了，拉他过来叫他看那画。
素姐想了半天，方แ道：“也是银子逼的罢，说起来，爹娘对咱们四个都是一样的。”
巧ู姐心里过意不去，道：“嫂子，我的嫁妆也不少了，大不了换了银子给老三娶ດ个媳妇吧。”
第十七章玻璃酒坛
到了县里已近饭时，狄希陈让仆人自去相识的人家寄放牲口，自己便在街上寻了个酒楼，步上二楼，有那小二忙引着进了一处小阁。他看阁内桌上还有水渍，便住了脚等小二擦拭。
狄婆子叫调羹噎了一下，喝了剩下的半钟茶，方แ匀了气，又道：“小巧姐极该请了家法的，只是眼看要出阁的人，打她一顿，一来怕人家笑话，二来也怕婆家脸上过不去。”
调羹听到这里，站起来福了一福，道：“娘说的是。”也不等素姐说话，自回东厢房收拾房子去了。
原来这京师中小户人家，就是不靠出租房子为生，也收拾下小小巧巧几间屋子租与应试的举子，进京的小官儿做下处，挣他几两银花花。狄希陈住下的这个地方，三间北房住了父子两ä个，狄周尤厨子住了东房，连着过道的南房是客厅，因为请了薛如卞相于庭日日来这里吃饭，免不得还要买些家什器皿。
狄希陈看那童奶奶头上是金线七梁鬏髻，勒着镜面乌绫包头，穿着明油绿对襟潞绸夹袄，白细花松绫裙子，言行举ะ止十分的爽利。边上还站着个小姑娘，绿袄红裙ำ，白白的小脸儿红红的小嘴儿非常可爱，看见陌生人看她，也不躲避，
小陈哥躺倒在床上，哎声叹气真说这不是人干的活儿，劳心劳力都不必说，最可气的是那ว些同窗，听说小陈哥又玩新花样，约齐了一样轮流来看他，走的时候还要捎上一篮子葡萄笑话他不像个ฐ读书人。“这个狄友苏做人真失败呀！”再摇头，很认命的爬起来给老婆大人捏脚๐，居然肿到小腿了，要吩咐狄周媳妇做菜少放盐。
小陈哥心里想，当初不是你要死要活非要生也不至于穿越到明朝来生么，现在知道怕了，交公粮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里不能剖腹产？嘴上可不敢实话实说：“娘请了稳婆，你放心，听说脚先出来的都能伸手进去把头转出来。这么高的技术你非想着要肚子上拉一刀做什么，没事没事，你放心大胆生。”
素姐忙道：“叫胡三多来。”小杏花掉了头去叫人，素姐一路走一路跟春香算些小帐不知不觉到了屋里，妆盒里找了米票出来，就叫春香去看人开了米仓去打扫。等胡三多来了将米票交给他去买米。
胡三多双手接了小杏花传过来地米票。道：“咱们全买了米罢？”
素姐点头道：“买三百石罢，那两ä百石换五十石面粉，别的换油。”
胡三多忙道：“那得现在就去办好。迟几日就不好买了。”就赶紧ู回去换了衣裳去米铺。
小杏花见素姐跟前没有人，趁机求素姐道：“大嫂让俺去陪读罢。素姐看了她笑道：“你们一个两个都背了人来求我。就不怕我不答应？”
小杏花红了脸陪笑：“大嫂不是常说。妇道人家知书识字，虽然不用考秀。教教自家孩算算帐也是好地。”
素姐看了她笑：“我记得你十四还不到，早ຉ呢。必是见你春香姐姐管家威风，也想像她一般罢。”小杏花点头，素姐笑道：“你们肯上进我自然成全你们，明儿上课大家都去罢，只是要做的活课下都要做完。”
小杏花高兴地给素姐倒了一钟茶，掉了头就跑到隔壁去跟小镜小梳们说。
狄希陈回家，听见隔壁女儿院里笑语喧哗，问素姐道：“这群丫头今儿怎么了？”
素姐笑道：“背了人一个两个来求我说要陪读，我都应了，在那里欢喜呢。”
狄希陈也笑，指了外边道：“小桌小板凳昨天听小九说了，一晚上没睡着，今天一个ฐ白天都在那打磕睡呢。”想起来又问：“你兄弟没有在人家寿宴上惹事生非罢？”
素姐笑道：“只怕是你兄弟要惹事了。”就把薛老三的话一一转述。
狄希陈笑道：“这群公少爷们也是吃撑了的，不要理他。我说小九怎么เ不肯回家吃饭呢，你回头把他那分儿跟周师爷的一起送出去吧。”
素姐就道：“我可是打了保票说要替你家九弟打那个卫公地，他不会打上门来强抢民女吧？”
狄希陈接了素姐的茶正喝着，就呛了一口，顺了半日气方道：“以后只把小九藏家里就是。其实对他有那个想头的人还不少呢，只是这种事毕竟不体面，没有谁好意思撕破了脸用强。”
素姐接了狄希陈的茶碗道：“原来这个时代这么流行背背呀。我一直以为三言二拍写的是极少数现相呢。”
狄希陈道：“这边不比南边，南边人好男风是出了名的。说不定你家薛如兼卞回家会带几个娈童呢。”
素姐忙道：“呸呸呸，你别胡说，同性恋不是天生的么？他什么เ时候不正常过了？”
狄希陈笑道：“现在流行的不是男男，是男女皆可。古代人其实还是很开放的，公开地买了小帅哥摆家里。那个小天赐，其实常五骗来关了家里就是是想教两ä年卖给有钱的人家。”
素姐看他道：“难道那两ä个人妖不是专骗妇女的？”
狄希陈摇头道：“他们原来在杭州就是男娼，也是从小就教人哄了去调教地，后来两个逃了出来，妆做厨娘出入人家内堂，有不守妇道的女也跟人家勾搭，有俊俏地孩就见机拐了出来卖。真真是两个变态地妖怪。”
素姐就觉得恶心，拉了狄希陈的手说：“我来本还觉得你心狠，也不审就枷死了他们，现在觉得剐了他们也不过。”
狄希陈苦笑道：“这种案怎么审？他们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提了相关人证，平头百姓经了公差地手就要破财，妇人上了公堂已是出丑，要再问出些红杏出墙的事来，连她们生的孩都赶出来，也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这起人拐了的孩也是卖给高门大户。牵连起来好几个省呢。”
素姐道：“总要把人家孩找回来好呢，”
狄希陈又摇头道：“你天真了，只怕咱们家的几个ฐ丫头里边就有拐了来的，你问她们可肯说真话？”
素姐道：“我看那个小镜就像有些故事的，她比咱们小紫萱还像个小姐呢。”想着就笑了起来：“这几个孩咱们不是当孩一样养活的么เ，就是亲爹妈身边也不见得好似这里。”
狄希陈笑道：“可不是，过惯了好日，再教他去受穷吃苦自然不肯的，已是那ว样儿了，认了回家，只会差ๆ，饿肚的人讲什么骨气呢。常五曹六就是这样，明明逃了出来，恢复男装ณ老实做个ฐ厨有什么不好？”
素า姐想起狄希陈说初遇小九，就想要是让人家拾了去，只怕小九也要日日装扮了女装，说了小九两ä个ฐ字，狄希陈忙笑说小九说不得。
其实小九也十分烦恼，当初他大雪天里跑明水去看灯，又在狄希陈家住了不想回家，一来是因为争产，二来也是因为一个ฐ狄三的朋友对他不怀好意，所以躲了出来。幸好狄希陈夫妻善待他，不问原因。后来狄希陈做了官，他就越有了靠山，这样的人虽然经常遇到，有个县太爷兄弟的身份也容易打。只是总这样也不胜其扰，毕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日日被色男ç盯着流口水，恶心都恶心死了。因听说人家小倌儿长了胡就没人爱了，他常常拿了把小刀在那里刮腮帮，只是年纪还小，总刮不出一脸大胡来。他又爱到处逛，拉了薛老三一道出门，还常被这个二愣嘲笑，今儿就磨在周师爷家闷闷不乐，一人独坐。
周师爷猜到三分，笑道：“世人好男风的也是常事，你不喜欢拒绝就罢了，何苦自己生闷气？”
小九白了他一眼道：“你天天教大胡大叔色眯眯冲你流口水试试？”
周师爷拈了须冲他摆摆，：“多吃芝麻花生，胡长出来就好了。其实你生的虽然好，也不是女相，且忍辱负重几年罢。”
小九跳了起来笑道：“周先生经验之ใ谈，受教了。”看周师宠辱不惊，脸色都不变一变儿，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份，正经行了礼谢他。
周师爷方点头道：“孺可教也。”
小九看周师爷还有授道解惑的样，忙取了棋棋盘道：“吃饭早，咱们下一盘罢。围棋却是周师爷大爱，杀小九这样的屎棋是人生一乐，也就不提。
第七十章薛三冬历险记上
素า姐平时不过回忆了大学时学过的那ว些经典散文诗词说给女儿听，并没有细说过《论语》，再加上石先生天大的学问都在肚内，只晓得照ั本宣科，比不得素姐大学几年做家教得来的口旁征博引有趣儿，小紫ใ萱头一个ฐ坐不住了，望眼欲穿等下课。
好容易到了饭时，狄希陈亲自来请先生吃饭，拉了昏头昏脑的小九做陪。素า姐在家跟女儿两个吃饭，小紫萱就道：“那个石先生不如娘教的好，还是娘教俺们吧。”
素姐道：“胡说，石先生极有学问的，我在窗外都听的入了迷。”
小紫萱见母亲的脸板了起来，就不敢再说，委委曲曲吃了一碗饭，素า姐还要她背出了先生早上说的几句书放她出去玩。到了下午，一屋的女孩就去掉了一半，春香说她要算帐，小荷花说她要趁了晴天晒衣裳，小梳跟小雨滴干脆说不去了。素姐站了窗外瞧，除了紫萱一脸无奈的坐在那里，身边只有小镜跟小杏花，男人那边居然还多了几个中年管家，连胡三多也捧了本《论语》在那里看了石先生的胡呆。
素า姐回了屋，瞧几个人都在那ว里假装忙碌不敢在她跟前多逗留แ，觉得自己板着脸也很辛苦，信步在家里走了几圈儿。成都县的后衙本来不小。前几任都是将后门边几个院租出去得钱好补贴修理官衙费用。唯有狄希陈到任一来觉得出租麻烦，二来狄家下人从来住的宽敞。果然等素姐带了人来，就将后衙住的满满地。素า姐来了还要另建了厕所跟下水道。方觉得住得比山东乡里舒服。宅里小块地都种上柑桔、樱桃等果树，大块空地都叫狄九强做了菜园。此时节气近春。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一路行来满眼青翠的桔树。
狄九强此时正穿件单衣在那里整地，见素姐走近了忙放下锄头来行礼。素姐见墙角边放了一个竹篮，里边是些切碎地块块，蹲下来拾起一个看。居然是土豆，再拿了一块白的块块，嗅嗅味道是红薯。素姐激动地扶了墙站起来，问狄九强道：“这是哪里寻了来的？”
狄九强笑嘻嘻道：“九爷不知哪里央了人福建带来的。叫俺切碎了种种看。”
素า姐欢喜之ใ至，指了土豆的芽眼道：“一块上有一两ä个芽就得。这个单用一块地种，那ว个叫什么？”
狄九强想了半日道：“好像叫什么番薯。”
素姐笑道：“番薯不能靠墙的，下种地时候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另找块大空地种去。”
狄九强嘿嘿了两ä声道：“九爷也是这么说来，买了几篓呢。叫我隔几天下一次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