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警学院 > 康熙大帝 > 26 山沽居婉娘伴师游 西鼓搂道长说因缘

26 山沽居婉娘伴师游 西鼓搂道长说因缘

“是,”胡宫山叩头锋道。臣胡宫山奉旨诊视圣疾。”声音不大,中ณ气却极为充沛。

胡宫山抬头注视了一下康熙,说道:“臣斗胆请诊圣脉,不然,断断不敢行广方法。

鳌拜走进园子,且不觐见,微笑着站在上旁观看,哪知康熙ກ练着练着,倏地转身,一支响箭呼啸着直朝鳌拜面门射来。穆里玛大惊失色,猛地抢前一步欲要阻拦,哪里还来得及!但鳌拜却像没事人一般立着不动,等箭飞至眼前,伸手一绰,早抓在手中,却是一枝箭头包着沙囊的鸣镝……康熙弃弓在地,二人相视哈哈大笑。魏东亭、穆里玛、讷谟三人虚惊之ใ下也陪着干笑。

鳌拜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子,拱手送上道:“平西王吴桂请调芜湖二百万石粮以资军需,请主上谕旨ຈ。”

一夜辗转,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班布尔善翻身起来便吩咐:“备轿,到巡防衙门!”

鳌拜因夜间多吃了酒,仍在沉睡。门吏知道班布尔善是常客,也不禀告鳌拜,直接引他至后院鳌拜的书房鹤寿堂中,安排他坐了吃茶,说道:“大人宽坐,容奴才禀告中ณ堂大人!”

苏麻喇姑这时已镇定了许多,略顿一下答道:“奴才在想一直诗。”“哦?”康熙ກ坐直了身子,“你倒吟给朕听。”

去去复去去,凄恻门前路。

何桂柱装模作样的当生客让明珠,倒使明珠如堕五里雾中。正迟疑问,明珠突然瞧见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坐在前店吃酒,看样子像是衙门里的人,斜着眼儿往这边瞧呢。他心知有异,口里道:“不得闲。”便想溜之大吉。

明珠到此时,横了心,脖ๆ子一梗回答道:“你是什么人?我是有功名的!”

小太监忙道:“怎么!您还不知道,刑部ຖ、顺天府的人都出空了,把苏克萨哈大人的家都给抄了,说他是谋反──"正说间,见黄四村在旁努嘴๨儿,便咽住了不肯讲。

苏麻喇姑越发惊疑,也顾不得再问,说道:“大厨上的阿三不是讷谟侍卫的干儿子?找他去求,没个不成的,你们去吧!”便折转匆匆向御花园急奔。

站在康熙身后的苏麻喇姑忽然对着杰书说:“王爷,您刚ธ才说的是一面之辞!这个脓包儿现在不挤,将来怕就更难收拾!鳌中堂过去是有功之臣,但他现在恃功欺君,无法无天。您说他有实权这谁都知道,但他四面树敌,朝野上下人心丧尽,都恨不能食其肉而寝其皮!只要筹划得当,除掉他也非难事。何况主子并不想难为他,只是给他换个ฐ位置而已๐。”

他正在沉吟,又听太皇太后在上头说道:“他七叔,你很为难是真的,我们祖孙都知道,但这事势在必行,不然我们总有一天会被人家逼迫着唱逼宫戏的,谁来做定国王呢?”

鳌拜双手一甩马蹄袖,一边踏进殿来一边说:“臣鳌拜恭请圣安!”一个ฐ千儿打下去,不等康熙发话,径自起身,“臣已๐年迈,容臣平身侍候!”

鳌拜将头微微一抬,不卑不亢地举手一揖答道:“臣已读过。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身为ฦ国家封疆大吏,不遵圣训,欺君罔上,已๐无人臣之ใ礼,按律宜处斩刑é!不知圣上为何将此大逆不道之奏折留แ中不发?”

按照祖制,未亲政的皇帝处置政务,是全权委托辅政大臣的,每日会奏其实都是官样文章,听一听就罢。现在康熙却要查询这件事,遏必隆觉得有些意外,先是一怔,叩头答道:“启奏皇上,倭赫、西住、折克图、觉罗赛尔弼擅骑御马,在御苑里使用御用弓箭射鹿,大不敬!昨日臣等会议,已将其四人革职拿问。现在内务府拘押待勘。至于作何处分───"他思量一下接着说:“辅政尚未议定,待臣等会商后再奏万岁。”

话音未落,康熙突然问了一句:“难道朕连问都问不得?”

再说伍次友,原为出城踏青赏春,却装了一脑袋的不痛快。一连四五天他都没出门,每想起这件事来,便气愤难平。明珠看他躺在床上烦躁不安,便知道他又在为ฦ穆里玛的横行霸道行为ฦ生气。半晌,他讪高地问:“大哥,春闱就要开了吧?”

本来沉闷的空气,经何桂柱这么一折腾,顿ู时有了活气。伍次友歪起身来趿上鞋,笑道:“倒难为你,不管吉利不吉利,先得享享口福。明珠弟,柱儿,这儿也没外人,咱们三个索ิ性一块坐坐。”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个ฐ歪在榻上,一个斜坐在下首案前,桌上摆了许多细巧茶食,早ຉ就在等着康熙ກ进来。一见康熙稳稳重重地走来,后边苏麻喇姑和孙氏脚踏"花盆底"、手持黄绢丝帕亦步亦趋,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想:满像个天子嘛!”

听母亲这么เ说,皇太后吩咐:“苏麻喇姑,把那件紫貂裘า找出来给皇帝穿───听张万强说,今儿个你这小人儿当了一天大人,也真难为ฦ你了!”

台架上脂ฦ粉、头面首饰和她用过的青盐、香胰都原样不动地摆着。惟有嵌玉的牙床上,新า悬了一帧簇新的董鄂氏宫装小像。

尔吉特急得没有办法。亏得是洪承畴老头儿见多识广,说是"心病还须用心治"。太后立传懿旨,追封董鄂氏为皇后,从京城、直隶、山东、江苏等地,调集了几十名丹青能手进京为董娘娘写真,以慰圣躬。无奈不论怎样口授心拟,谁也画不像。不料陈罗云的一幅写真呈上,却引起合宫惊动,无论娘娘๤跟前侍候的人还是只见过娘娘一面的,都认为ฦ像极了,不仅貌似而且神似!当常昊将画ฑ进呈御览时,病眼昏花的顺ิ治竟从龙床上一跃而起,将画抱在怀中,说:“卿卿!朕以为ฦ你去了,原来你还活着!”太后高兴之余,发内帑白银一万两赏了陈罗云,京师传为佳话。朱国治越道、臬、藩三级,一跃而为江宁巡抚。

出了***,班布尔善笑道:“早着呢,长天白日຅的回去也没意思。走,我请客!”于是二人脱๳了公服付与从人,竟不用轿马,迈着步儿往西鼓楼走去。

西鼓楼茶食店座落在宣武门最繁华的地段。迎面一块大匾四个金字“清风鼓楼”,是前明正德皇帝的御笔。两ä边一副楹联是:

香欺山阴点点雪里梅

色压河阳漫漫岗上枫

也是正德御书,就凭凭这块牌子,百多年来这家老板生意愈做愈大。金陵、苏州、杭州ะ都有它的分号。

班布尔善便笑道:“这正德虽很浪ฐ荡,字的风骨却不俗,正是瘦金体一派正传。”魏东亭也๣笑道:“正德并不昏愚,如不是一干小人乱ກ政,也未见得就如此不堪。”班布尔善点头道:“这说的是。”说着便进了店。这店说是茶食店,其实茶座只占它营生极小一部ຖ分。楼下边五花八门各色小吃,冷热荤素一应俱全。几个ฐ跑堂的忙得满头是汗。二人见下边如此热闹不堪,便登楼ä上了雅座。

刚上来楼,魏东亭一眼便瞧见临街窗口坐着胡宫山,自个儿独斟独饮,配着黄蜡脸、三角眼、扫帚眉,颇为ฦ滑稽。遂笑道:”老胡,好兴致,自得其乐啊!”

胡宫山忙起身笑道:“魏大人,多日຅不见,您吉祥๷啊!”便要行礼。魏东亭忙扯住道:“这怎么เ敢当?何必呢!”胡宫山看着班布尔善笑道:“这位先生好面熟,哪里曾见过,”班布尔善歪着头想了半晌道:“像是在内务府老黄家里见过一面。”胡宫山笑道:“是了是了,是班大人,晚生失敬了。黄总管老太爷去年中ณ风,是晚生诊的脉。”

三人只顾说话,跑堂的在旁早侍候着,此时见有了缝儿,忙恭敬地插进来道:“三位爷请这边坐,”就拧了热毛巾๢请他们净面。班布尔善一手扯一个ฐ,请魏东亭、胡宫山坐下,一边说道:“我已与虎臣约好,我来作东,咱们一醉方休。”

胡宫山道:“晚生已先用了酒,只怕要吃二位的亏。”魏东亭笑道:“他有的是钱,咱们扰他一席没啥。”他知班布尔善心中有鬼,又弄不清这位胡宫山是何面目,想着这倒是个试探的机会。班布尔善曾听纳谟说起,魏东亭带着胡宫山为ฦ康熙看过病,对胡宫山他也捉磨不透,想看看这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究竟是个ฐ什么เ样的人,因此也执意要拉胡宫山同饮。胡宫山暗自好笑:“这两ä个ฐ对头今日຅倒如胶似漆,我何妨也๣瞧瞧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เ药!”

就这样三人各怀心事坐在一起,跑堂的知他们都是官身,给各人端上一杯普洱茶,静听吩咐。

班布尔善喝了一口茶道:“你只管拣最好的席面摆上来就是。”跑堂的听了一会儿,知道这位就是班布尔善大人。对龙子凤孙,他哪敢怠慢,忙不迭地答应着下楼ä去了。

不一会儿,几个伙计走马灯一般上起菜来。魏东亭见是一桌满汉全席,遂笑道:“我们三个ฐ便是大肚子弥勒佛,也吃不了这许多。”跑堂的赔笑道:“名义虽是满汉全席,却不全,不过拣了几样时新的做来,图爷们个ฐ吉利。”胡宫山却大感兴趣,呵呵笑道:“魏大人不要扫了兴,这有何难;我就有这个饭量,可惜我还叫不出名目来。”

“回爷的话,”跑堂的满面堆笑,——指点道:“这是雄鸡报喜,佛手生香。鼎湖素า鸽蛋,福寿而康,蚝皇网鲍片——用四个头的干鲍๷,只怕这会儿跑遍北京城也难遇呢——那是鼓汁龙虾拼盘孔雀开屏、麒鳞熊掌,四大热菜是紫带围腰、喜冠进爵、玉乳金蝉、龙藏虎扣,另有冰花银耳露,甜品点心,花开富贵四式……爷们随便尝尝,看味道可正,”胡宫山听得眉开眼笑,抓耳挠腮连道:“好好!今儿要饱享口福了!”

班布尔善朝胡宫山努努嘴儿,对魏东亭笑道:“虎臣,今日也知天外有天了!请用酒罢。”三人举起杯来各饮了一口。班布尔善夹了一筷玉乳,”说道:“请”。又颇有些犯愁地皱眉道:“肥得很。”魏东亭尝了一口道:“味道不坏!老胡,请呀!”胡宫山也不言语,一筷子下去,半个ฐ”玉乳”被淋淋漓漓地夹了起来,左ุ一口右一口霎时全被吃光。班布尔善看呆了,心想:“这人肚子真不含糊。”

魏东亭知道凡武功高强的人,无不食量如虎,便有意留量,学着班布๧尔善只拣清淡的略吃几口,单看胡宫山如何吃完这一席。胡宫山有些发觉,笑道:”魏大人是在看我笑话儿,岂不知惟大英雄能显本色,真名士自露风流!”

班布尔善笑道:“胡君一点也不像个ฐ行医的,真是个奇人!”说话间,一碗“龙藏虎扣”已被胡宫山一扫而空。他抹了一把嘴笑直:“晚生不是酒后吐狂言,我自幼就在深山求师,对风角六王、奇门遁甲、鉴相歧黄之ใ术都略知一二,惜乎ๆ生不逢时,以此医道糊口而已。”班布尔善最信这些,忙笑道:“先生,原来精于风鉴,何不为我二人瞧瞧?”

胡宫山口里正嚼着熊๦掌,边吃边说道:“这会子醉眼迷离,怎好看

相?二位说出一字,我来推一推休咎。”

班布尔善抬头看着楼棚,心想:“我要找一个能ม难倒他的字。”半天才道:“我出个‘乃’字!”

“好!”胡宫山口里嚼着鱼翅,含糊不清地笑道:“真难为你想得好!‘乃ี’字为缺笔之‘及’,‘及’乃‘过犹不及’,阁下怕是常思过而不思功的,看来立品是正的。循其本意。‘乃’,无‘工’不成‘巧’,无‘人’不成‘仍’,无‘皿’不成‘盈’,此皆心劳太过。观此字形,右有危级上有平顶ะ,左有悬崖,于仕途而言,不可再求进取,恐有许多关碍呢!”说罢一笑仍复坐下大嚼。

班布尔善脸຀上微微变色,良久ื方笑道:“足下所云‘危级平顶’,不是攀上了危级而后便是一马平川吗?”胡宫山用汤匙舀起两只鸽蛋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口酒笑道:“这个ฐ自然,——但圣人设道,原为警世醒人。那‘危级’便是台阶不稳,一尺之阔其限可知,足下要谨慎才是。若稳操祭器,十为盈数,阁下定必还有十年好官可做,只管放心就是!”班布๧尔善默默不语。

魏东亭笑道:“我出的却是个俗字。”班布尔善瞥了胡宫山一眼,对魏东亭说:“愿闻其详。”魏东亭笑着在桌上划ฐ了一个“意”字。

胡宫山在说话间连吃带喝,已将“佛手生香”、“雄鸡报喜”扫得馨尽,一边向“加官进爵”伸去筷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笑道:“此字形体端正,无຀枝无蔓,君子心性是正大的。下有‘心’而上有‘立’,中怀天日຅,秉的是中正之气。左加心则为情:一生尽在忧患中,难得安宁。若加人字则为信,足下前途可喜可贺,来日定是富家翁!”

“我最不耐钱财之事,”魏东亭皱眉道:“请先生再断。”胡宫山便摇头:“据理而断,只能如此。‘意’乃’心’上有‘音’,又可视为‘立日之心’,足下终生必得主ว上宠信无疑ທ。”方说至此;胡宫山哈哈一笑道:“这些玩意儿,酒余饭后可作谈资,茫茫天书贤者尚且难测,岂在我胡某口舌之间。但愿二君修德自固。对于这‘休咎’二字,也不必太认真了。”

胡宫山口似悬河滔滔不绝,一桌堆得老高的酒菜,此时已是杯盘狼籍。魏东亭见他不再像上次面觐康熙时那ว样拘谨,在这里议论风尘,谈笑自如,心想:“若论这个ฐ人,确也算得上一个人才。”班布๧尔善细品胡宫山为自己所测的字,觉得暗寓讥讽之意却又抓不到甚么把柄,只得干笑一声说道:“若似这等测字,兄弟也๣可尝试尝试。请胡君也赐下一字。”胡宫山笑道:“好,就以敝姓‘胡’字罢。”

“胡,”,班布尔善一边眨动着双眼,一边说道,“拆为‘古’‘月’,‘古’属阴,‘月’属太阴,主足下城府深沉,精于韬晦。有‘月’无‘日’不成‘明’字,足见足下心怀天日而有所希冀哉!左加‘水’则ท成‘湖’,亦属阴,预ไ示足下将悠游于浩浩乎ๆ江河湖海ร之间哉!古人云:‘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以足下之才,定为大隐哉!”

听他这一连串的“哉”,胡宫山惊出一身冷汗,连酒都随汗浸了出来。魏东亭听了这番话也是怦然心动,见胡宫山很不自在,遂笑道:“班大人和胡兄的话倒使我想起了两句古诗:‘高江急峡雷霆斗,古木苍藤日月昏’。不过,即或当今还有一些人仍在怀旧,也不足为奇。想当初我朝剿灭闯贼时,不也曾打起过为明复仇的旗号么?”

魏东亭的这些话,对班布๧尔善既有针砭,又不伤大雅;而对胡宫山大有解脱之意。因此三人不由相视而笑,却又不便再往下深说。魏东亭一看天色,说道:“怕是将到申时了,咱们出来一天,也๣该回去了。”班布尔善也觉得应该收场了,便叫掌柜的来会了帐。三人步出楼外,拱手道别。魏东亭没走几步,便瞧见明珠自嘉兴楼那边过来,知他又会过翠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