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警学院 > 康熙大帝 > 17 议大事忠良奉密诏 谋篡位奸佞施毒计

17 议大事忠良奉密诏 谋篡位奸佞施毒计

三人行至桥上,就听到เ从书房内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一缕缕幽香在这山亭水石中ณ间飘荡,真使人有如走入仙境之感。康熙止了步,三人站在桥上手扶石栏静聆琴音。

魏东亭听了一阵,忽然轻轻碰了下康熙ກ的衣袖,康熙回头看时,他正朝苏麻喇姑努嘴๨笑,康熙ກ见苏麻喇姑呆呆地若有所思,低声问道:“婉娘,你在想什么?”

魏东亭笑着摆摆手,也不脱雨具,就坐在旁边说道:“今儿个可没功夫玩,兄弟是奉了家主之命,和伍先生商议一件事。”

魏东亭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份桑皮纸的帖子,说道:“您瞧瞧这个!”伍次友接过一瞧,上头一行钟็王小楷端正写着:“敬请伍次友过府一叙,以慰渴慕。”下头一行细笔恭楷写的是“私淑弟子索ิ额图丧次”,还有一行附言是“余事由来人奉告”。

音犹未落,紧接着就是一阵阵铮铮嘣嘣๑的急弦弹奏,另一个接口唱道:

不许你再来敲奴门!

伍次友却是漫不经心,一边用温毛巾๢擦脸,一边说道:“国家取贤才,便应允许直言不讳。怕什么,我又没诋毁朝廷!”

话越说越拧,伍次友脸色又阴沉下来。说实在的,出场后他自己也颇็有点忐忑不安。他原来打腹稿是写”井田”,想含沙射影地议一下圈地,谁知一破题引了一句《吕氏春秋》中ณ的”上胡不法先王之法”,写着写着就转到圈地这一极重要的国策上来,一发而不可收拾。”井田à不可复”,这个拟定的题目,在最后往上写时,怎么看都是个文不对题。心一横,便索性写成《论圈地乱国》。当下心里挺得意,至于后果倒也没多想。现在听众人一说,还真有点乱了方寸。

听到这里,明珠已笑出声来,他是过来人,自然深得其中况味。伍次友又扳下小指道:“归了下处等候消息,如坐针ฤ毡,梦不得安,似猴子被系于绳;一旦榜上无名,神๰色猝变,如丧考妣;事隔不久,气平技痒复又衔木营巢,似抱破卵之ใ鸠,这便是七似了!”

众人听了,不禁大笑起来,明珠一边笑一边对伍次友说道:“这位小哥儿,不过十岁吧,竟这等敏捷!真是妙语解颐,算是为大哥的话下了注解。”伍次友却没有笑,只瞧着龙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话音刚ธ落,人群中几个人应声而出。有两ä个ฐ人约有三十多岁,那年轻的也有二十五六,个个膀宽腰圆,虎气生生,一起走上前๩去。伍次友和明珠不禁暗替那姑娘捏了一把汗。

一场角力又开始了,四个壮汉各拽一个绳头,使足了劲儿朝一个方向拉,那势头真有千斤之ใ力。但那女子坐在麻饼上纹丝不动,任凭四个人左拽右拽,全不在意。时间久了,几块麻吃力不住,只听得咯嘣嘣一阵响,被压得裂成几块。围观的人足有上千,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乾清宫外的皇亲重臣正等得不耐烦。排在第三位的顾命辅臣遏必隆悄悄移位来到เ第四位辅政大臣鳌拜身旁,先挤了挤眼。他有这个毛病,一说话先挤眼,不挤眼便说不出话───舌头在口里绕两圈这才开口:“鳌公,上书房转来倭赫从承德办差回来后写的一份折子,说中堂圈占了八大皇庄的地。你看───"

遏必隆挤挤眼又说:“鳌公,我不是这个意思。折子我处置过了,此等小人造言寻衅原不必与他认真。

伍次友拉了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关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ฦ什么来北京?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那青年半靠在枕头上,喟然长叹一声说道:“恩公,我是正黄旗๱人,叫明珠,说来先祖๢也是龙子凤孙。先父尼雅哈是睿亲王多尔衮帐下一员佐领,从龙入关。多尔衮坏了事,先父被株连罢官,气得一病不起,家道也就败落了。无奈随叔父流落到蒙古。纳尔泰大爷可怜我们,给了一小块耕地。不料去年秋天,镶黄旗旗主ว儿鳌拜又要换正黄旗的地,说多尔衮圈地的年头,镶黄旗吃了亏,如今要找回来,这就活活坑了我们爷们!原想这

明珠越说越伤心,索性放声大哭,“恩公!您就是我再生父母,骨肉爹娘๤!明珠今世难报,来生结草衔环必酬大恩!”

“由索ิ大人置酒伪称为ฦ母祝寿,邀其入府,用毒酒鸩杀了他!”

索额图蹙眉道:“兄弟倒也๣想过此计策。不过鳌拜素来诡诈多疑,兄弟我自己做寿,两次邀请均不赴宴。如其肯来,那ว倒是好。”熊赐履笑道:“请讲下策听听何妨?”

魏东亭道:“由圣上择一节日,大宴群臣于宫中ณ,待他入朝赴宴时,突发明诏,着殿前侍卫掩而执之——就这么一刀!”他下手用力一切,“不信谁敢异议!”

索额图轻拍桌面答道:“殿前侍卫中他的亲信昆多,倘若反戈向上,恐圣上危矣!”熊赐履喷一口烟道:“这也是不成的。”

三计皆不可用,魏东亭很是扫兴,呆呆坐下,忽然心里一动,说道:“不由圣上明诏,二位哪个ฐ敢摔杯为令,魏东亭甘冒万死诛此国贼!”

“这叫鸿门宴,有点意思了。”索额๩图微笑道:“兄弟便愿做这摔杯之人。”话音刚落,熊๦赐履连连摇手道:“使不得!这叫不问而斩ล,擅杀大臣。朝臣难免议论圣上,也是要‘倒了葡萄架’的。”

魏东亭甚觉窝囊,冷冷问道:“那ว么依大人之见呢?”

熊๦赐履夹起桌上鱼翅送入口中,慢慢嚼着,好一会才道:“鳌拜虽有司马昭之心,但要数说他叛逆的实迹却是甚少。掩杀之ใ计从眼下说,一定会弄乱ກ朝纲,这就所失大多——还是要想法子在‘拿’字上下功夫,审明实据,诏告大下,明正典刑才是万全之策。”

这确是老成谋国之言。索额图听得不住点头,寻思一

阵,问魏东亭道:“虎臣,圣上欲除鳌拜,这是定下了;鳌拜现对圣上究竟是怎样想的?知已而不知彼,非全胜之道啊!”魏东亭答道:“鳌拜视圣上如无຀知小儿,篡弑之心肯定是有的。”

熊赐履拊掌笑道:“着!这句话后半句乃ี是废话,前๩半句却大有用场。”一句话说得二人诧异,索ิ额图笑道:“老夫子请批讲清楚。”

“鳌拜自视甚高,此是他致命之ใ处。”熊赐履道:“彼视我主力无知小儿,何妨将计就计,佯示ิ彼以无知,乘其不备,掩而执之,付有司审明罪条,以律治罪。”

魏东亭目光炯炯,问道:“怎么เ着手呢?”

熊๦赐履方欲答话,索额图忽然兴奋地将双手一合道:“有了!可否由虎臣暗地选少年子弟,专陪皇上作童子游戏,比如作布库什么的。鳌拜必不为ฦ备,乘其落单之时,或于朝路,或于殿中——”他双手猛地一卡,“还怕他飞了不成?”

“嗯,好。此计甚佳。”熊赐履点头笑道。“然有几处尚须未雨绸缪。一,宫中人事冗杂,千万不可声张,我们三人也须ี共同发誓;二,慎选人员,宁精勿滥;三,要周密策划,一旦时机成熟,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ใ势,从速擒拿。——一旦事情有变,我三人同受其戮,决无怨言。”他扳着指头一件一件说完,目光如电,盯着索额图问道,“大人以为如何?”

索额图听后,屏常兴奋,眼中放出异彩,腾地站起身来,从桌上捡起三支木箸,一人分发一支,自己正了衣冠,屈膝长跪。见他如此庄重,熊、魏二人跟着也跪在身后,但听索额图发誓道:“臣等恭奉圣上密谕,共商大计,扫除奸贼,匡扶大清,若有异心,犹如此箸!”

说完,“咔”地一声折断了筷子,将断筷蘸了烛油焚着了。魏、熊๦二人也๣都如法盟了誓。三人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筷子燃成灰烬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讷谟当夜离开了康熙。心头仍在突突乱跳。他手按腰刀在雨地里徘徊,一再追忆当时的情景:我拔腰刀时,康熙到底瞧见了没有呢?”

冰冷的雨水浇得他全身湿透,衣服都贴在肉上,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哆嗦,“万一他瞧见,又装作没瞧见呢?”他不敢往下想了,折身向景运门急走过去。穆里玛早在那里候着他,见他过来,没好气地问:“你到เ哪儿挺尸去啦?都听到了些什么?”讷谟只吁了口气,摇头道:“雨太大,又有雷声……好像是说姓魏的小子从驾有功,晋了个三等侍卫。”

穆里玛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都有谁在?”

“看不清楚,”讷谟摇头道,“见有两个人,一个是熊赐履大人,还有一个躲在烛影后边,恍恍惚惚的。”穆里玛道:“你就在这守着,不信他们不打这儿过!我去禀告中ณ堂。”

讷谟口里答应“是”,待穆里玛一去,便带了众人到เ乾清门东的几间配房里躲雨去了。他并不是累็,也不是怕冷,一是心里生气,二是他也实在怕再见到方才那ว二位大臣——方才他欲行刺康熙时,就曾瞧见熊赐履和魏东亭出来,才急中ณ生智,解下油衣给康熙披上的。闪电å下,魏东亭的那副架势至今还在他眼前晃动。他实在怕再见到เ他们。

约莫一个ฐ时辰后,雨小一点了,穆里玛走来唤他:“走吧,中堂在家里等着回话呢!”讷谟说:“他们还没过去嘛。”穆里玛不耐烦他说:“不用等了。中堂已经知道都是谁了!”

回到鳌府,鳌拜、班布尔善,济世、塞本得,葛褚哈、泰必图、阿思哈等人正在后花厅里坐着,有的捧着茶杯吃茶,有的拿着烟袋吸烟,满厅里云雾缭绕。

见他叔侄进来,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仍是鳌拜先开了口:“这么大雨,皇上召见姓魏的,说了些什么เ啊?”

穆里玛回头看讷谟。讷谟心里七上八下的,停了好一阵子才回道:“没什么เ大事,好象说因他从驾有功,升迁为二等侍卫……”

鳌拜感到有些意外,便又追了一句:“他们别ี的没讲什么เ?”讷谟摇头道:+听不清楚,不像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鳌拜点头道:“嗯,你们也坐下吧。”

班布尔善捧着水烟袋摇头道:“这事一定与中堂有关。”他笑了笑,扫视一眼屋里的人,接着道,“咱们倒不妨来揣摩一下,黑天没日头,叫上熊赐履、索额图召见一个包衣奴才,老三也实在大煞费心思了。”

一句“老三”叫出了口,座中人无不变貌失色,连鳌拜也觉得很不习惯。讷谟惊骇之余,反倒舒了一口气,他今晚在文华殿前行刺๐康熙,并未得到鳌拜的首肯,实在是当时条件太好,灵机一动陡起的杀心,并未思及后果。现在班布尔善的一句“老三”出口,他便明白,这也不过是迟早要发生的事。宽慰之余又感到奇怪,这班布尔善自己้便是皇室宗亲,皇帝ຓ完了,他有什么好处,何苦也泡在这性命攸关的事儿里头?

见众人并无反应,班布尔善索性放肆他讲起来:“自古致危之道有三,中堂具而备之,如不早作打算……”

“老兄,”济世放下鼻烟壶,欠身说道:“请道其详。”

班布尔善见鳌拜一声不响,专心聆听,便接着

道:“功盖天下者不赏——并不是不想赏,实在是无物可赏,只好赐死;威แ震其主ว者身危——其实只要内心相安,也就可以不危。臣强而主弱,就难得相容了;权过造比者不祥——是遭了造化的忌,权柄越过了主ว子,主子便要除掉你。”

旁坐的泰必图暗暗佩服:“这老儿读过几本书๰,肚里有货儿。”却也被他这句话吓得狂跳几下,脱口而出问道:“难道就没有解救之法?”

“有啊,”班布尔善冷笑一声,“解兵权,散余财,辞官爵,返故里,可保为ฦ富家翁。”

“这只能保得一时,”济世摇头道,“过不上一年半载,不知哪一位大老爷兴起,列你几条罪状,不死也得流放到乌ไ里雅苏台!”

“依你二位的话,”鳌拜冷笑一声道,“兄弟只好坐而待毙了!”

班布๧尔善接口便道:“坐则待毙,不坐便不毙。”

鳌拜道:“好!怎么เ个‘不坐’法?”

班布尔善来到桌前๩,提笔在手心里写了一个字,攥起手来道:“兄弟已有良方,诸位也请各自写了,大家再伸出手来看。”

鳌拜率先起身接过笔,不假思索ิ地在左手心一挥而就,绷着脸຀坐下,接着几个人也都次第写了。轮到เ泰必图,先在左ุ手心抖抖索索写了一个字,想想不妥,又左手提笔在右手心写了一个+隐”字方才将笔放下。

九个人一齐凑到灯下伸出手来,却见一色儿都是“杀”字,不由得相视一笑,鳌拜顿觉得精神一振,大声吩咐道:“摆酒!”

斑布尔善忙道:+ใ惊动的人多了!不如叫贵府戏班子来演唱一番๘,咱们只管喝茶议事。”

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议事会,西花厅外是淙淙大雨,疾雷闪电不时划破夜空,隔岸的水榭上铮铮嘣嘣的琵琶声和着清脆的歌声,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屋里众人还不时地被妖柔的曲调声所吸引:

……多亏了散宜生定下了烟花计,

献上个ฐ兴周灭商的女妖娃。

一霎时蚊龙挣断了金枷锁,

他敢就摇头摆尾入烟霞……

济世翘着二郎腿一摆一摆地拍着板眼,听到เ这里,不由叹道:“这调子虽俗,说得可也真切到เ了十分——蛟龙挣断了金枷锁,好!”

“贴切之至,”班布尔善点头道,“只可惜当今再定‘烟花计’怕是不成的了。”

穆里玛嘿嘿一笑说道:“老三才十四,怕还不懂风月呢。”

鳌拜瞪了他一眼:“你除了通风月,还知道什么?”穆里玛红着脸一声不敢言。班布尔善见他脸色尴尬,便道:“不要听戏了,咱们赶紧ู议正经事吧。”

济世咳了一声,笑道:“班公方才论述了‘三危’,兄弟听了真有点毛骨悚然。既ຂ然我等所见略同,请班公再讲讲怎样着手吧!”班布尔善道:“无外乎‘废、毒、禅’三个ฐ字。穆里玛想了想,扑哧一声笑道:“废和禅还不是一码事?”

“岂止不同?”班布尔善笑道:“差ๆ得简直太远了。‘废’与‘毒’之后,所立的仍是爱新า觉罗氏;‘禅’就是禅让。到那时,鳌公就得出来收拾残局了。”鳌拜连忙起身对座中诸客团团一揖,道:“实因当今圣上昏幼无知,受蒙于群小,见忌于功臣,鳌拜欲行大计,并非为我一姓一己之荣。愚以为‘禅’字可以免议。况且,鳌拜世受皇恩,于心何忍?”

济世朗声说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中堂不可操妇人之ใ仁,误了天下苍生!”鳌拜转身盯着班布尔善道:“自古龙风有种,鳌拜德薄能鲜,出身微未,还是我们公推一人为主好些。”

班布๧尔善见他如此装ณ腔作势,生搬硬套三国,暗中ณ好笑:“陈胜为王。曾云:‘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今中堂之处境退则不生,进则可成,并无抉择余地,况中堂总揽朝纲,天与人归,又何必疑虑重重!”一番慷慨陈词,说得人人精神抖数,鳌拜也听得入了神。

穆里玛一想到鳌拜登宝,自己起码能弄个郡ຉ王,觉得浑身燥热,将袖子一挽,先说了一声:“好!”但见鳌拜不动声色,倒不敢再接着胡说了。

鳌拜不吭声,算是默许,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如何“禅”。此时人们才意识到,班布尔善确实是久ื已蓄谋,胸有成竹,都佩服他的工于心计。

班布尔善朝泰必图点头笑道:“这也罢了,不论用什么法子,成功便好,就眼前๩而论,我以为ฦ要急办三件事。”鳌拜忙道:“请讲。”

“第一,”班布尔善眯着眼,伸手屈下食指,“中堂可修书三封,分寄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微露对朝廷不满之意,点到เ即可,不必深言。”他慢慢屈下中ณ指:“其二,巡ำ防衙门掌着禁宫外守卫大权,还有九门提督吴六一,要派妥当的人去收买他,即使不能ม为我所用,能守中立便好!再其三——”他又屈下拇指,“乾清宫是老三处置军务、政务重地,宿卫侍臣,一定要派最靠得住的人去。”

济世柑掌而笑,说道:“可谓神算无遗!有此三条,不论大事缓行急行,大权在握,胜券可操。”

“至于,‘大事’如何着手,还需再

议,今晚是难以说完的了。”班布๧尔善说罢目视鳌拜。鳌拜会意,便向厅前临水一边推开了所有窗子,亲手卷起了湘竹长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