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揪住楚流云衣领，暴戾的目光几乎要在他脸上刺出一个洞来，似乎ๆ下一刻๑就要将他捏为灰粉。一旁赵玉才想劝又不敢，只能使劲给楚流云使眼色。楚流云面如死灰，双目却定定直视着他，不避不躲。祝载圳忽然甩手把他撂到一边，走进里间把林迁抱了出来，对两人道：“人我带走了——不管是谁干的，别等着我查出来。”
这白瑞林原籍英国，曾做过张学良的私人医师，当初ม也正是他负责了少帅戒毒。而所谓的“专门监管”，祝载圳至今记忆犹深：那时张学良穿上特制的束缚衣，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就这么เ被独自关在全禁闭的房间里整整五天。他回头看了看林迁，断ษ然道：“不用了，我可以照ั顾。有情况会再请您来。”
他既是蒋介石派来的耳目，奉天各系诸侯举动自然都不会放过。她可也是祝家一分子。
“我是怕你出意外。”
楚流云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看着他。
楚流云怔了怔，终于嘶声道：“他没对我……是我翻着那把钥匙，我去找的他，想教他，教他放了你……”
睡得这般不安心，却依然是睡了。想是真疲惫到极处了。
祝载圳默了默，道：“去洗洗，上了药再安生睡。”说着手便搁在他肩上。林迁皱眉道；“不用，我……”祝载圳没等他说完，手掌往下一滑，作势就要把他拦腰抱起来：“你是自己้去呢，还是我抱着去？”
瑾菡便由他这般半拥半挟着，疾步走出巷子。那两ä个ฐ日本兵到底没有跟上来。
胡宪贞笑了笑：“不谢，也是碰巧，正瞧着他们跟着你进去。”稍一停，又道：“当下不太平，这一带日本兵又多；祝小姐单身出来，千万小心。”
唱了快二十年戏，林迁不知和人签了多少回契约，把台上的林仙郎按时辰卖出去；却都没这次来得凶险阴冷——卖的不是戏，不是活儿，而是一个ฐ赤白又彻底的自己，身子、尊严和名誉。
林迁冷笑道：“祝少方才也说，包玩戏子倡优干犯军纪。”
于是又多了个ฐ风流雅名儿——“林仙郎”。
后台下，柳生与丽娘背对了卸妆。这头把花钿珠翠卸下，黛眉朱唇抹尽，镜底浮出一张少年俊脸。桃花人面，修眉秀目，倒真好风情。只是和对面镜里的一比，登时便黯了一色，不由得人不泄气。一时又勾起方才台上的微恼薄恨，便忍不得幽幽嗔怨。
“关东军的一切行动，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我知道。”
“……”
卧室里没开灯，室内一片昏暗，只有透窗而过的几缕凄白月色落在床前，隐约勾勒出床上的人影。祝载圳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低声说出这两句后，便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事已至此，宽慰的话是再说不出来了的，而若再继续解释，简直是刻意撇清责任了。自己是再也无话可说，可对方的持续静默却让他不安并不甘——哪怕他指责痛骂他一场都好，至少还是愿意和他诉说的态度；然而两天以来，林迁始终只是空落落地沉默着，几乎不曾再看他一眼，如同彻底把自己从他身边隔绝开了——仿佛就此绝了望，不再亲近，不再信任。
其实林迁倒真没一点怨恨的意思。当初程云逸本就是他放的，凭祝载圳的为人和对自己้的感情，也绝不会为难楚流云，更不可能ม假关东军之ใ手。他知道这事上祝载圳没有任何责任，他怨的不是他，而是自己——恨自己那ว天没有拉住他，绑住他，关住他……明知他一去凶险莫测，还是眼睁睁看着他走了，终于再回不来了。
更何况，他是因为ฦ自己才走的。都是因为自己。
这份说不出的愧疚追悔，像一块烧红的铁ກ，日日夜夜炮烙在心窝上，把肺腑血脉ำ都烫焦燎干了，腔子里空荡荡的，就剩下一把死寂的灰烬。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เ，就有也不敢对着他说——生怕一靠近他，一开了口，就再控持不住自己้，就再收拾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