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祝载圳眼色沉沉盯着他半晌，忽而撤开了手，凉然一笑，道：“看完了。起来吧。”
因此说，台上小生，轿下喜娘；百般心思功夫使尽，多不过为人作嫁，永成不了正角儿。
并不怪这林逸仙太会抢戏，实是个红颜殊色也压不住的讨俏人才——待油粉妆上，行头披挂，台上素扇挥洒，云袖展舒。那ว身段太风流，那ว扮相太俊雅，那眼神太温存，更何况那ว一把清亮如水，又绵醇似酒的好嗓子，合了云板胡琴，缠绵绵荡悠悠抛下一腔痴迷柔肠：
猛地有人从岔口闪出来，一把搂住她。她惊得失声欲呼，口唇就被人掩住了。
一个低沉声音说：“跟我走。”
她惊疑ທ地望着那人的脸：“胡将军……”
胡宪贞向后望了一眼，那两个ฐ日本兵还定定瞭着，似在迟疑。他一手搂紧瑾菡的肩，看来宛如寻常夫妻，一手暗里握住了大衣下的枪。
瑾菡便由á他这般半拥半挟着，疾步走出巷子。那两ä个日本兵到เ底没有跟上来。
直到เ上了胡宪贞的车，绷到极限的身体才松懈下来，登时宛如一条扯断ษ的琴弦，颓๙然不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打起精神对胡宪贞道：“多谢胡将军。”
胡宪贞笑了笑：“不谢，也是碰巧，正瞧着他们跟着你进去。”稍一停，又道：“当下不太平，这一带日本兵又多；祝小姐单身出来，千万小心。”
瑾菡低声道：“我过来这里……是去医院看一个ฐ朋友。”
“朋友？”胡宪贞看她一眼，不经意笑道：“原来祝小姐和那个白孟秋也有交情？”
话一落地便知失口：白孟秋一事的隐情他也猜出个大概，此时说这话未免教人误会。他瞥见她脸色微变，忙道：“我的意思是说，祝小姐有祝帅风骨，重义扶弱，济人危难。”
瑾菡听了一默，道：“这事上，四哥下手原是重了。”说着转眼看看他，又迟疑道：“胡将军，今天的事儿，还有白孟秋住在仰德医院……请您先别告诉我四哥知道。”
胡宪贞本还在纳闷，怎的祝大少突然转了性儿，既下那般阴狠重手伤人，转身却又帮人求医问药，原来竟是这宝贝妹妹背着他积德消业。他心说这倒是出好戏，忍不住对瑾菡戏道：“祝小姐，看来倒真不像是祝旅长同胞姊妹。”
瑾菡不知可是方才吃惊过度，竟一时没听出他话里意思，只道：“四哥和我确是隔母的。”胡宪贞听了差点儿笑出来，挥挥手道：“我是说，我是说……当下这世道，做好人也要有个限度。”
说罢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却不是笑话。他向来不爱说教人，然而这个祝小姐……他委实觉得她太“傻”了。
瑾菡迎着他沉沉的眼光，颊上微热，目光一闪便看向窗外。石柱雕门迎面而来，祝家大宅已到了。
离宅门尚颇远，胡宪贞便停下车，伸手越过瑾菡，打开车门：“我还是不露面了，祝小姐请。”
瑾菡走出两步，又回身低声说：“多谢胡将军。”
胡宪贞坐在车里，见她这般立在梧桐树影下，眼底微澜浮ด动，心头也跟着一动，竟一笑道：“真要谢的话……”他目光明朗，声音却越低下去：“不如以后就叫胡大哥罢。”
瑾菡眼色冷了冷，忍了一霎，便道：“胡将军，方แ才您也说了，做好人也要有个限度。”
“这才对了。”胡宪贞也不气，反笑道：“这才像是祝家大小姐了。”
15
15、第15章
日本驻奉领ๆ事馆所在地在原俄租界，袭用了原沙俄关东州ะ驻军司令部ຖ，满眼皆是尖顶ะ石柱的俄式建筑，花岗岩砌成的厚墙宛如深牢大狱。只是里头改了日式陈设，铺着木地板和榻榻米，黑漆案上高高摆着一帧照片，浓眉短须，目光沉毅地望着面前两个ฐ男子，一如生前。
祝载圳走到เ案前，向那ว像中人深深鞠下一躬。
“老师是在你回到เ中国的第二年，突发心脏ู病去世的。”佐藤涩然道：“之ใ前不久，他还曾提到祝君，说祝君在中国，迟早要上战场的。”
却省去了原田泽光的后半句：祝君在中ณ国，迟早要上战场的，对手就是你们了。
祝载圳默然不语，目光缓缓落到案前的刀剑架上，其间一上一下摆列着两柄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