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着腰间衣料的手慢慢收紧，他吸吸鼻子，继续道：“错的人明明是，不自量力的我，我是怕得发了疯，才会将气撒在你身上……我只是想救人，可，可是，生平第一次，我那ว么怕自己救不成……我怕小侯爷因我而死，我怕大家以为我害死了小侯爷，我怕长公主和侯爷怪罪下来，会杀了我……我怕死，我好怕死……”
忆起他将墨白带回楚府，那时的少年不过十六，即便后来成长了许多，甚至口口声声欲与他比肩，可终究还只是一个单纯直白，涉世未深的人儿啊，初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能不方寸大乱？
他听说过墨白，在他被皇帝破格赐予太医一职的时候。当时他不甚在意，对皇帝近乎ๆ草率的决定不解，也隐隐看不起这位草根太医的出身。但方才撞见墨白给璋儿喂药，那份细致耐心，以及这会儿举手投足间不拘小节、直率真挚的性情，都教他对墨白有了改观。
墨白将他的所知，毫无隐瞒地跟侯爷说明了一遍。
长公主下嫁永定候，早早诞下嫡长子，即此次带过来的小公子，一般称呼他为“小侯爷”。
太监闻言抬起头，尖细的声音微颤：“小侯爷……小侯爷他被蛇咬了，现在在长公主殿下帐内，正昏迷不醒啊！”
按理说，楚长歌这种等级的大人物，进出营帐是无须验明身份的，但他未有任何异议，从容掏出代表他的腰牌，得到放行后方跨入帐门。
帐子地儿大，布置却简单，除却一张大床、桌椅及烛台外，连炭炉都是新า搬进来的，显得空落落的，倒是符合韩王的罪犯身份。
他并非看不出她的心思，可因为不曾属意于她，他从未给予任何回应，更不知她为ฦ何死心塌地至这般田地。
萧晴……何必呢。
“大头。”楚长歌注视着眼前这个十四岁便跟在他手下，如今已有六个年头的人，早不是当年唯唯诺诺的瘦弱少年，竟敢拦在自己้面前，心里是有些骄傲的，虽面上更冷了几分，“可知违抗军令，该当何罪？”
“真是……”楚长歌几乎ๆ被气笑，只得抬脚๐把他踹到一边儿去，“放心，死不了。”说罢便大步绕过他，披风迎风翻飞，扫过他的发顶。
“拉开窗帘作甚，老夫要歇会儿觉。”
然后，又悄悄掀起一角，朝那个方向望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心情莫名愉悦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轻靠在窗边假寐。
终归于平静，烟消云散。
“皇上眼光独到，实非吾辈可及，臣……”楚长歌的视线自始至终胶ด着在那片残梅之上，终是闭了闭眼，掩住一闪而过的挣扎，“……受教。”
她抬头微笑，眨眨眼，半开玩笑：“若我以后也遇到这样的事，那时候，哥哥会不管我吗？”
那为何对墨白如此忍心？
直到蜡烛忽的一下被吹灭了。
楚长歌迈入房门，看到的便是一条肥大的条状物竖在地上，一点一点，没头没脑地往窗边挪动，蠢笨的模样让他失笑，直接走过去拉上了窗。
墨白跳下马车，边搓手边往手里呼着热气，间或按了按被风掀起的袍角，心里边默默为皇帝ຓ以及众大臣的敬业抹了一把辛酸泪。
不过想想长歌也总是那么早，即使不是上朝，比如行军期间，也会起来晨练。平日里睡得晚便罢，今早李叔来叫他起床时，天才微亮，也没见着长歌一面。
他挥了挥拂尘，回头朝还未来得及换下战袍的男人弯了弯身，示意他跟着进去。
身后人亦面不改色，下跪行礼。
那个梦境突然无比逼真。
墨白他，确实是拼尽全力要救回他，而他，竟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你们说，墨大夫都进去六个时辰了，怎么เ还没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你看后半夜的时候血水满满一盆往外换，后来血水没那么浓了，大头出来的次数也少了许多，估计是止住了血。”
为什么答应？因为他已๐经从楚长歌的脸上看出了若是他说不会便要起身手把手教的打算……回想起今晨的那一幕，他的耳根又要发烫了……
然后像交作业似的，双手递给楚长歌过目。
“乌龟妹妹，别生气，不然字会写歪的。”
楚长歌一进屋便被墨白撞了个满怀，而自家妹妹则举着沾满墨水的狼毫笔，生生停在一步开外，一滴浓墨在笔尖摇摇欲坠。
她不坦白，他也不强求，边走边问她：“今日你没有闹着出去？真稀奇。闷在府里做了何事？”
楚长歌止住脚步，还未转身便有人埋头撞上来，闷闷一声痛呼，捂着头退了好几步。
这回轮到墨白瞪大眼望着楚书灵了。而楚书灵一噎ດ，看都没看他一眼，又踩了他一脚，脸上却笑嘻嘻的：“我们先习武，又看了书，便文武两样皆不落下了。”
这下楚书灵不淡定了。本来这看书一说便是墨白自个儿捏造出来的，更没与她商量过看的什么书，如今上哪儿找本书说与哥哥听？
“噢！”墨白连忙转过身手忙脚乱ກ地整理一通，重新系好腰带，才慢慢转回来，耳根微微泛着红，支支吾吾解释道，“那个，长歌，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是在……”那二字却无论如何不能启齿。
墨白也不知他是否相信，跟在后头欲继续解释：“我真的……啊嚏！”话音未落，却被一个响亮的喷嚏狠狠打断，腰都弯下去几分。待抬起头，却见楚长歌已闪身至跟前，解了披风披在他身上，皱眉沉声道：“受寒了？”
大头表示不满，爬起来问将军为何不自己去，结果莫名其妙又被翻下去，摔得四仰八叉的，只听见将军凉凉地说了一句：“其他事……你也做不来。”
然而现在只能认命地去和墨大夫聊心……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