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他一个转身就要溜之大吉，我毫不犹豫的上前抓住他纤细发冷的手腕，一字一句道：“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ใ前，你不许走！”
显然不是，于是我们两个便以一种极其难看的姿ู势在走廊里纠缠了起来。
烛影摇红，镜中慕琴笙妆容厚重的脸宛如戴上了一副冰冷华丽的面具，一双白皙无暇的手执笔在他那ว飞扬入鬓的眉梢轻轻描绘，我站在阴影中愣了很久才发觉那竟是鹿野的手。
意识到这么一个ฐ事实后，我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头脑แ一片混乱、两ä眼发晕，就算是再如何滑稽虚妄的梦境，也比不上眼前这似有暗香浮动的一幕。
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照相机，半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精壮小臂的青年将档案袋递给我，一脸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啊，我就随便照照……”
我拍了拍档案袋上的灰，迟疑的说：“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你……”
答非所问的讥讽并不能动摇我坚定的内心，我再次一字一句重复道：“顾蕴玉他怎么了？”
只见他嘴角噙着一丝自得微笑，风度翩翩的晃了晃手中题有“花好月圆”四字的折扇：“哟，李管家也在啊。”
他用波澜不惊的声音劝道：“……实在是有辱顾家名声，然而事已๐至此……岳父暂且冷静一下，动气伤身……”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ใ中的时候，我听见顾老爷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把这个胆大包天的下人给我关到柴房！”
他点点头，抬腿就走，我伸出手想要接过他背上的那个神志不清、显然已๐经陷入昏迷的男童，却被他避开，他只是坚定又紧张的用手稳稳托住自己背上的那个矮小身影，头也不回的疾步如飞的往巷子外面走去。
我这才注意到穿着一身正装的鹿野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总是波澜不惊的眼底第一次出现了那种显而易见的复杂情绪，他只死死盯着昏迷不醒的男童，提醒还在对自己千恩万谢的卖花女赶紧抱男童去医院。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暗哑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我只是……我只是过怕了那ว种穷日子……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多到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钱！”
抬眼望去，只见一身滚边长袍的中ณ年男人笑着抱拳对席边的小岛光太郎招呼着，随即又向坐在席上的宫本少佐欠了欠身：“少佐最近别来无恙？鹿野先生也还安好吧？”
我压低了声音问：“他是谁？”
电光火石间，脑海ร里忽然闪过一道念想，早就听闻现在有那ว么一群不满与日本人同流合污官署的有识之士暗地里正在为独立事业而四处奔走，莫非昨夜被日本人追赶的那个人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我心乱如麻的跟在顾蕴玉身后进了饭厅，两ä人刚坐下喝了几口绿豆粥，便看见大少爷顾君璧一脸喜不自禁的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在我意识到贴上我额头的是鹿野的额头之时，他已经抽身离开，即使双手被死死缚在身后，他却依旧能平稳敏捷的站起身朝紧闭着的木门移去。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拔高了声音说话，却是在这种时刻。
这时，远处的屋子似乎ๆ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灰衣男人焦灼的拍了拍脑แ袋，说：“不好，我得去看一看，小鲤他……”
我见他们二人离去，忙站起身便冲到门边，试图从里面找出可以开门的办法，然而这种老式的木门却是异常笨重结实的，一旦ຆ从外面锁上，是无法轻易从里面撞开的。
沈泽棠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只见一旁้站着的日本兵便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原本还有些得意洋洋、理直气壮的日本兵在他训完话之后顿时一个ฐ个立正鞠躬，脸色灰败的将手中攒着紧紧ู的金手表放回了柜台之上。
他只是冷冰冰的盯着我，仿佛盯着一具尸体。
楼下隐隐约约传来桌椅搬动声，伴随着宾客们散去的说笑声，窗外的天空还是黑沉沉的，没有任何一丝天亮的迹象。
“说来话长，这件事情还与大少爷颇็有渊源……”
恰逢大少奶奶许芳如正从二楼ä下来，听见自己丈夫的名字，不由警惕不安的问：“君璧？君璧怎么了？”
“那个男人？”
“直到那一年冬夜，他终于还是知道了门徒背叛了自己跟女人珠胎暗结的事情，于是心灰意冷的纵火自焚。”
我见他没有生气，也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间不知何时冒出的细汗，尴尬的问：“沈先生，你看，这交流会都已经结束了——”
我默默咽下想要告辞的话，还是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揣着这样的小心思，顾蕴玉近来也跟之前从来不曾打过什么เ交道的、用他的话来讲就是“身上都带着一股讨厌的文人墨水味儿”的沈泽棠一下子热络了起来。
我这也是头一次看到เ他这样狗腿子的追着旁人，诧异之余，更多的是莫名的不爽。
“骗人！骗人！你骗人！”男童嚎哭着想要挤进门里去自己找哥哥，却被挡在门外，只是不停的问：“我哥哥在哪里？我哥哥在哪里？我要找哥哥！”
男童听见这个消息，抹了一把糊了满脸的眼泪，转身撒腿就往乱葬岗的方向跑去。
顾ุ蕴玉浑身软得像根面条似的趴在我肩头，迷瞪瞪的望着娇媚的女人，忽的笑了：“去哪里？去……去相公堂子！”
少年偷偷抬起头瞅了一眼顾蕴玉跟我，然后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却被水芙蓉用鲜红的指甲狠狠的掐了一下。
“那，再会。”
“……”待我一脸迷茫的望向他时，他却怅然的笑笑：“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而已。清友，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李管家忙应道：“二小姐一早就说想吃奶油蛋糕，差遣王妈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