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没有变老？”他突然听见梁澜问他。他回过神来，四目相对，梁澜的杏核眼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本来就是二十五岁大学刚毕业两年的女孩子，哪有变老的可能。
“还是那ว个同学会，我见到เ学医的女同学，她跟我同岁，书还没念完呢，可是上夜班上的皱纹都出来了。”梁澜叹了口气，“我家里催我考公务员，可是我不愿意。”
“你……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他试探地煽๓动了一下。
小舟竟然跟他打马虎眼。他没被小舟那凶恶的假表情吓住，“当年不要你，不是他一个孩子能决定的，那ว也就算了。可是这么เ多年，完全不管你的死活，放假都没来看过你一次。你没问他是为什么吗？”
他脑子里就剩ທ了四个字：
他夏小舟竟然会错了意！他……他虽然比夏末小九岁，但是有过的女朋友都不见得比他少！
这里已๐经不远了，走了这么远的路，到เ最后还是白费。
他退后了几步，真就一屁股在地上坐下，面对着宽阔的水面发呆。
小舟跑回屋里，浑身已๐经淋透。村里人起得早ຉ，如果是往常这会该有人起来了，但早上这样的大雨，小舟举目远望，村路上也看不到个ฐ人影。寂静逼得小舟有些焦躁，这个时间给夏末打电å话太早了，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夏末打电话。
小舟强忍着不笑，跟其中一个孩子说，“你跟着他学的速算吧？以后有人问你为什么算账那么快，你就说是体育老师教的。”
夏末犹豫了一下，小舟看出来夏末不善于向别人倾诉，多半他从前根本不跟人说自己的事。夏末看了一会水面，突然吐了口气，像是喷出胸口积压的沉闷之气。“我只是厌恶这种事。人都已经死了，他已经胜得不能ม再胜了，还有什么เ可争的？死都死了，那ว个混账东西还不肯放过。每次看到他的嘴脸，我就……无法理解吧。”
“你喜欢读历史书吗？”小舟静了一会，突然问他。
夏末笑了，看着小舟那ว双总是格外明亮的眼睛。一阵古怪的沉默之后小舟忽然意识夏末那个ฐ厚脸皮竟然难得的脸红了，他连忙低头，突然对摩托车兴趣大增似的在车把上研究来研究去。
“小心点。”夏末站开一步让他骑出去，看他果然还跟小时候一样，运动操控能ม力发达，第一次骑摩托车看不出一点肌肉紧绷。
“你不是说在那ว个岛上祈祷特别灵么เ？”小舟说，“你在外头打电话，我就在屋里诅咒你分手，我还干了其他一点我不太有勇气说的事。但是刚才听姥姥ณ说，才知道如果你没失恋，可能就不会出国了。我这人特别倒霉，只要干点混蛋事，就肯定会遭报应。你要是不出国，可能ม就会去看我。”
“偶尔能想起你。”小舟撒着谎，“不过记得不是很多。姥姥说的是你的初恋吗？”
小舟的脸腾地红了，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如果早想到夏末会知道的话，就不该急急忙忙让陶陶把钱转回去。花了就花了，夏末不会在乎，他应该有这个自信才是。要不是他还钱火上浇油，恐怕夏末也不会在见了他以后不咸不淡地损他。
“以后你遇到麻烦的时候，就比如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把钱给弄丢â了这样的事吧，能ม不能马上给你哥打个ฐ电话？”夏末说，倍感挫败。“你还是小舟吧？”
小舟拿着鸡蛋僵硬在那里，在母子的催促下显得有些呆滞，恍惚地说，“可是我……并不是有福的人啊。”
小舟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生在哪里，但这话又如何说的出口。“可是我……运气实在不好，万一……”万一给小孩子招来我这样的运气，那可太不好了。可是小朋友欢天喜地过生日，小舟对上母亲的眼神，那ว是殷殷切切盼望子女幸福好运的母亲的眼神，即使生在贫穷山村里，也不曾让母爱减少一分。他说不出口，隐隐一阵窒息。
下午两ä点的时候，小舟终于等到了来接他的人。那是一个ฐ四十岁上下的瘦弱男人，也可能不到四十岁，山里人比较显老。
小舟先是想到他这名字太不吉利ำ，着实难富贵，再对地名大吃一惊，他还以为通知书上印错了呢，这回亲耳听了，也不知道地底下有没有金矿。
“苦恨年年押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胖燕子摇头晃脑地吟了这一句。
一圈人哄堂大笑，夏末倍感尴尬，没说什么。小舟抬起头来看到梁澜面色如常，她独有一份小女人的成熟和自持，小舟想起来从没见她跟夏末撒娇或是无理取闹过。倒不是说女人就该如何，小舟反倒觉得撒娇和无理取闹在适当的时候是不错的情趣，夏末他就吃这一套，他喜欢别ี人需要他。
小舟不理流氓发小，关机回去继续考试。
就像现在。其实有时候夏末走近他，他都紧张的呼吸发紧，幸好夏末不那么เ敏感，没有察觉，不然一定以为他是个ฐ变态。
“没问题，我告诉她小舟二十五跟我同岁。”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说话的时候有多成熟。”
小舟没搭理他。
“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夏末拿着平板电å脑靠在床头随口问小舟。那ว个穿着蓝色大嘴猴睡衣的漂亮小伙坐在他床尾，两只修长的手在银色的笔记本键盘上忙碌，床头灯朦胧的灯光下，细瘦脖颈的线条一直延伸进咧开的领ๆ口，锁骨上泛起温软的光泽。
小舟和夏末一起抬头，夏末的女朋友梁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面前，她穿了一条前短后长的紫色纱裙，裙摆的褶皱打得很细，门口经过一阵细风，长裙便在她身后摇曳。梁澜皮肤很白，人也很瘦，气质很衬这条裙子。
“快坐快坐，累不累็？”夏末继续搂着小舟，还把他压在桌子上。
寻常而熟稔的态度，竟然那么熟ງ悉而又自然。迷迷茫茫的记忆里，小舟仿佛听见他在问他“吃了冰淇淋再回家吗？”他可以说好，夏末从不嫌他这些小孩子的要求是麻烦。如果他主动说想要什么，夏末会嘉奖地抱着他去买，撒娇会得到奖励，玩疯会得到奖励，读书会有奖励，唱歌会有奖励，考的好会有奖励，跟d区八栋的小孩打仗打赢了也有奖励……
小舟咬紧了嘴唇，心里希望夏末再问几句，就这样简单地说几句就可以，都听见他的心里去了，做梦似的有些沉醉，好像长久ื以来寻找的，终于找到，他舒服地疲惫着。
不过环顾整间屋子，小舟觉得从这里红砖墙壁的色泽到เ家具的风格来看，与其说是书房，其实更像工作室。小舟猜测这里原先一定是个两室一厅的格局，被夏末完全打通成了一间超级宽敞的大房子。
夏末小有得意。
“长……”夏末几乎要昏过去了，他今天本来是去上班的，所以比小舟穿的正式的多，更热。“有树有棚顶的你都看过了吗？”
“别别ี，你想去咱们就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夏末突然烦躁起来。不过他也立刻意识到เ了情绪不太对，他闭上嘴静了一会。“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没必要猜别人脸色顾虑别人想法。”
夏末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甚至他的腿在桌子底下紧ู张地移动了一下。
夏小舟抬头迅速地看了夏末一眼，在夏末的眼里看到一片幽深，夏末的语速很慢，脸部ຖ的线条绷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