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头七时,帮衬凤姐儿在宁府做事的贾琏把迎春也叫去宁府。
贾母把迎春也带着宠辱不惊了起来。
迎春点点头:“只是老太太想吃一回饺子而已。”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吩咐是老太太下的,其余是自己想的。”顿了顿,“可有什么差池?”
两人这时已๐经走到院门口,平儿笑道,“那等晌后老祖宗睡了,由á得你慢慢问她。”
贾琏一皱眉,“兴儿说事未免有些不详不尽的,总得再问一声。”
“你别犯傻,”绣橘警告司棋道,“贾蓉之ใ前见过凤姐儿,因为是笑模样出来,就有嘴碎的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宁府污糟,连门口的石狮子都干净不了,这等风言风语是万万不能ม沾的!”
司棋也有些想反对,屋内好不容易才被火盆烘得有些暖意,绣橘却二话不说开了窗,然后扯司棋出去了。
迎春赞叹道:“虽然以前没听过这诗,不过以诗记名,的确不容易忘。”她现下的确记住了世子的名字,估计一时半会也忘不掉。
世子——霍殷华笑道:“殷罗缝轻襦,明珠攒华钗ู。就是我的名字,很好记吧?”太妃笑着点他:“就爱记这些不知所谓的词,人家小姑娘哪里知道?”
好玩!
一眼看出自己赢不了的司棋:……
平儿唬了一跳,凤姐儿却被挑动心事,神色一肃,追问道:“那登徒子是谁?”
迎春抱怨道:“宁府我是再不想去的了。好端端和四妹妹看书,偏偏闯来一个ฐ登徒子。”
……不知何时,迎春的心态已经发生变化,由得过且过的木头,变化成了一个能记挂身边人悲喜哭笑的人。
她记起了一些不堪入耳的传言,偏生那传言栩栩如生,不似作伪。
迎春淡定一指那本《中庸》,道:“请假的理由,林姑爷不都给父亲准备好了么?”
众人:“哈?”
于是见迎春更无别事,便告辞了。
袭人也不十分在意,又想着宝玉贴身的衣物还得缝就,晴雯是个懒โ骨头,现下湘云不在,也不能央她帮忙绣几针ฤ,还得自己上心。
王善保家的红了一下脸,才道:“是以前大老爷送夫人的。”
邢夫人想了想,想不起来,问王善保家的。
两人拿了书看,论一阵后,就合一张床睡了。
厨房里的那点碎嘴……本来也不会碎到她跟前。
莺儿机灵古怪的,拿了两副棋,声音清脆地说道:“一种是江南新竹磨出来的,一种是瓷烧的。姑娘要哪一种?”
这回连一旁้的侍女都憋笑,只是不敢笑出声来。
倒是一派质朴,又有一番๘玲珑心……
洗漱收拾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下午时的确不是未漏痕迹,纯然一副“被邢ฦ夫人叫走所以没法和姐妹一处绣花说话”的形象,黛玉便发觉了她寻迎春一块去的冒昧,晚间便寻她道歉来了。
走了没几步,他感觉后头有人跟着,回头一看,邢夫人牵着迎春的手,噙着微笑跟在他后头。在橙黄色天幕下,两人的脸上都缀了亮色,一时间给人温暖的错觉。
终究是贾赦咳嗽一声,道:“我该去朝老祖宗请安了,你们也准备用晚膳吧。”说完就迈腿出门。
李纨等只道“改日再聚”,迎春点点头,因想到黛玉心眼不大,怕她暗地里哭,就朝她一点头,笑道:“回头再寻你聊绣花样儿。”见黛玉应下了,才踏阃出门去。
偏头一瞧,见司棋从暗地里溜出来悄无声息顶了绣橘的位子,又见迎春麻利儿朝李纨道歉,就和王善保家的走,心下便明白了几分,想着先前自己还来迎春屋里邀着同去,不免有些自愧。
思量方毕,她人也已经到เ了侧院正厅,丫鬟引她往侧厅去,朝对着账本发愁的邢夫人行礼ึ告退。
她自己也只是白想一会。
迎春想着想着委屈上了,再活一世有什么意思?她就那ว个性子,不像探春一样牙尖嘴利能护住自己,又没爹没娘的,活着不能自己้做主,镇日捱着过日子,死了反而解脱。
什么促狭大神,她不想再活一世啊!
她心中滋味难明,打起精神安慰秦氏。
可还没说两句话,门口又传来了声响。
丫鬟通报的时候,声线也含了几分困惑的颤抖——
“珍爷有事来问太太。”
这个关头,有什么事不问王氏问尤氏的?
尤氏请人进来。
来人是贾珍平日当丫鬟使的姬ภ妾,行走间带着香风,进得屋,嘴角便噙着冷笑,略朝两位奶奶点头道好,就硬邦邦地倒出话:
“珍爷来问,秦氏近日起居如何,服药如何,身子可安。”
说完,斜睇了秦氏一眼,笑意扩大一分,一副“看你能坐这身子应该是要好了吧”的样子。
尤氏浑身发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眼睁睁看着那姬ภ妾离去。
凤姐儿冷笑着,也没说话。
秦氏的神色倒没有变化,她的脸色本就因哀病而苍白。
气氛一时凝固。
凤姐儿“呵”了一声,看着毫无管家才能,一昧奉承的尤氏,看着年少有志,奈何被辈分资历压得即将衰亡的秦氏。
她悠悠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尤氏叹气一声,神色悲怆:“……这都是命。”
秦氏神色一变,手抖了一抖,不觉松了握着尤氏的手。
凤姐儿笑道:“前头逮住了半夜喝醉酒打瑞爷的奴仆,唤叫焦大,被逮住时满嘴胡言乱语,说甚么‘爬灰’‘养小叔子’的……”
尤氏强笑着抢过话头:“一个醉酒的胡言乱语,如何当真?”
凤姐儿厉声道:“如何当真?只要听了这话,存了心头,再用揣度的眼神看她,她立时就可以吊死了!”
尤氏喃喃着,想说些“身正不怕影子斜”。
终究没说,她也知道这话没意义。
因着名声被冤死的姑娘媳妇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