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乐滋滋这样想的时候，宋元明在对我说别擦了，别擦了。我没有注意，他忽然就将我从地板上提了起来，他抢过我手里的帕子使劲砸在了墙上，那张破洞的抹布滑落在了墙根处，它看起来似是被宋元明拿来泄愤了。我不知道他在公司又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把气撒到了家里来。他捏著我的肩膀，刺耳地说，我说别擦了！我们去商场买衣服吧，你衣服都无可救药的起球了，不扔留着当乞丐装吗？
犹记他那次突然的发火，像是一次早ຉ晨摔碎玻璃的噩运预兆，当时我在勤勤恳恳的擦地，不放过一丝缝隙，能住上这样清新的小窝，要是不保持它的干净，会产生罪恶感。我老家的破房子不管怎样打扫，也又脏又臭，我过去修补它时发誓，总有一天我要重新建一座又新又好看的木房子。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我大抵会在城里结婚。
我第一次要做他模特的时候，光是脱衣服那层我就抖了好久，他见我身体反应并不接受，叹气叹了一半止住了，默默过来捡起衣服给我穿上。他给我穿衣的中途，我握住他的手，对他说，我就是冷，缓一会儿，缓一会儿就好了，你退回去画ฑ。
我可以做你的模特。当我说出这句话，他那双眼里冒出的激动简直像刻板父亲提前见到了亲生骨肉，而又得表现得平静，缓缓流露欢欣。对于有些人来说，出卖艺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对于宋元明来说，艺术是他永远不可能出售的骨肉，即使闹了饥荒，也准儿割肉喂子，或者将艺术存于襁褓中ณ。
我说，它好像很认主人。
他见我脸色不对，忙说他刚刚踩到石头崴了脚，再来一回他百分百接得住，又说我一点儿也不重，是他最轻的一个ฐ女朋友。这一听我脸色更不好了，我问他到底有过几个女朋友。他数了很久没给数清，我干脆向那把差ๆ点摔死我的梯子发作。
我也给他夹菜，夹得多了，他就说只吃七分饱，还得喝酒，要不得这么เ多。
他终于握实了我的手，在桌子底下的时候，他的手一时紧ู，一时松的，还出着腻汗。他给我碗里夹了菜，平平常常地说，想什么呢，好好吃你的，平时要是看见这些菜你早乐死了，还不快满足你的无底胃。
说曹操曹操即到，小叔和宋元明从外面钓鱼回来恰好听到เ了我的话，小叔就作出一副当场逮住我的严肃模样，“嘿！我就知道你背后要讲我的小话，报复我当年打你手掌心。”
我故意叹气，“你不怕我怕，按理来说你是我师母，我压力好大，宋老师以前可凶了。”
他忽而笑了，“真文化的人不会看不起人，对文化有的是敬畏，而不是优越。至于假文化的人嘛，该你怜悯他，你都怜悯他，他就更可怜了。”
“在你眼里，再不如何，那ว在我眼里都是……我怕他们看不起我。”我在床垫上翻来覆去的，惴惴不安，索性伸长了手拉开一点窗帘看暗淡的月色去了。
我们去人民广场之前，郑重去敲了敲303户的门，却听见她屋里放着很大声的歌，是我送给她的红日。我对里面的人说，新年快乐！和我们一起去人民广场玩吗？！我是……雁！
…………
后来我们做饭总是会留一份出来给3๑03户。从他那天做饭的时候问过我要不要多做点给她留一碗，之后我们就保持了这种多做些饭菜留给她的习惯。
撇开宋元明那夸张的称赞，实际上我做此类的事，他是支持的。
讲安全防范的时候，我们一静再静，直至最后都低低笑了起来，互相道，按理来说我不该让自己要命的善良泛滥，引狼入室，现在有些女人什么都骗，不过么，我相信你。
我们又静了一会儿互相看着对方，他又补充，除了他，其他人是不可以随随便便当远房亲戚的，要是其他人，那ว一定是骗局。
很长时间里，我坐在楼道里把我的脸沮丧埋在膝盖上，惟有这样我仿佛才能避开嘲笑我的那ว座大城……路人窃窃的低语，汽车清远的鸣笛，不同楼重叠的脚步声，我敏感的时候，认为ฦ他们好像都在用自己的声音嘲笑我。即使我缩在角落里，也与这座城格格不入。
第6๔章我信你
不论是排队等待，还是过安检，我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紧张模样，于是只能更用力地抱着我那土得不行的麻布袋，以此来消除一点我的忐忑不安。
我第一次见到火车这样的庞然大物，见它之前，我是那样容易惶惶。
我和姥姥吵了几回合下来，终于忍不住一说去城市里挣钱的事！
姥姥ณ立即横我，你少瞎说些疯话！哪有没地儿的人家？！地多你不乐意，地少你也不乐意；多口人你不乐่意，几口人你也不乐่意！你是挑金还是挑银呐？！要不是你小脸长得有模有样，村里癞蛤蟆都不要你这口好吃懒做的家伙。
他就问我，“那有一天，你会来城里吗？我们那ว个城。”
你才十八啊。宋元明最近常常这么说。这句话就像带着无限憧憬的自由，为任何诱惑开脱的理由á，煽动着我向来犹豫的情绪。彼此默有一会儿，我的启口终于为这场谈话带来了续命。“我会想想的。”
我顿时一愣，连时时刻刻敬畏老师的心在那一刻也暂停了下。他见我一时没反应，揶揄起我从前上课的时候，只要问住了我，我就这么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真是娇็憨。
不过，他在学生面前从来端端正正，没有一丝不着调，举手投足一副标准的教师范儿。近日，宋老师像往常一样夹着书本，在狭窄的小路上碰见了我，还露出一些笑容与我打招呼。“嗌，你病好了吗？前天青山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子给你熬了降火粥，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