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队人，在金沙江边，是特殊人物之一，像这里，聚集了三万多人，自然有人统领，统领的最高层，哥老会派下来的一个龙头，和遍布四川全省的哥老会组织相同，下设十二堂，每一堂，都有一个掌舵，掌舵的下面，又有一层一层的组织。
这一小队人，约有七八个人，全是一色的劲装ณ，看来神情十分威武，一手执着火把，在他们扬起的手臂上，扣着雪亮的短刀，腰带之上，人人都有两个连着铁链的铁ກ圈，在他们过去，黑暗之，鬼魅一样的人影，一起闪开让路。
这好象很有一点哲学上的道理：如果不动，就算有缺点，也不容易暴露，一动，缺点掩饰得再周密，也总有暴露的时候。
这一次，决斗ç的号令发出之ใ后，决斗的两个人，没有立即行动，仍然凝立着。
谁叫他们是上“金来”？“金来”参加一场有十分之一生存机会的厮杀，已๐经算是极好的情形了，还能期望什么？被削去头皮的那个，一定是刀术虽精，但是疏ຕ于防范头部，或是太急于进攻他人，陡然之间，电å击也似的光芒一闪，他的头颅ๅ的整个ฐ上半部不见了，在那时候，他张大了口，居然还有一下惨叫声发出来。
而事实上，他们也根本不需要认谁是谁来，参加这场大厮杀的十个人，心都知道：厮杀的结果，活下来的只能是一个人。
滩，是江滩。
月黑风高，大约有二十个人，一色黑布包头，组羊皮密扣紧身袄，结着绑腿，穿着快鞋，在滩上疾走。
我把一切都弄好，请他坐下来，然后，开始播映那卷录像带。
白老大一看到二十个劲装黑衣人在江滩疾走，就“啊”地一声：“这是一队‘金来’，贴在他们背后的是一种锋利之极的长刀，这种刀有一个专门的名称，叫作‘碎雪’。”
惭愧得很，我直到เ那时，才第一次听到“金来”这祥的名称。刀手称作“金来”还有点道理，利ำ刃竟然叫“碎雪”，真有点匪夷所思了。
我道：“这杀人利器的名称，何其大雅？”白老大道：“这种刀，背厚、刃薄，用百淬精钢๐作刃口，锋利无比，可以轻而易举，把一个人不论从什么方位，劈成两半。
我早已看熟了录像带，对这种刀的锋利ำ，更无疑ທ问。白老大又道：“刀法纯熟的人，在下雪天舞刀，一刀劈出，能把轻飘飘落下来的雪花，劈成两半，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名称。当然不是人能做到这一点，但要舞这种刀，非有极大的臂力不可，这队‘金字来’，准备去参加大厮杀，不论有多少人参加，结果一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这个人是唯一的胜利者！”
白老大一面看，一面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话，有的了解许多看不明白的现象，有的带着这个地区久ื远的掌故和传说，有的涉及帮会在金沙江欺压前去淘金的苦工的情形，他所说的。一切，我都已经摘要在前面夹在我的叙述之了。
等到看到那瘦老者扬起手上的那怪东西之际，白老大指着荧幕：“这东西叫‘响茄’，专为公证人发令，厮杀开始之ใ用，所以有一句话，叫作‘响茄一响，准有不见孩的娘’。真怪，这片是谁拍的？他一定曾到过金沙江，而且曾经看过大厮杀的场面，不然，不会知道有‘响茄’这样的东西！”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由á于那东西一响，必然有大量人死亡，所以被当作是囚器，平时由威แ望极高的人，密密收着，不到帮会之间，真要拼斗时，不会拿出来。”
白素问了一句：“这两个老者就是威แ望极高的人？”
白老大道：“当然，他们担任着大厮杀的公证，要是没有威望，谁服他们？他们的身分地位，十分特殊，自然也都是帮会人，但绝不能ม参加厮杀的帮会沾上任何关系。当年，我在川ษ西，被哥老会的龙头，请到金沙江去，也作了一次大厮杀的公证。”
我不禁大是骇然：“真是那样血肉横飞？”
白老大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还有假的，这片……真……
我看是实地拍摄的。大厮杀在江边的‘神牙台’上举行，这石台，就是‘神牙台’，要不，就是照ั定了‘神牙台’的形状，搭出来的布景。”
我听得更是骇然，我绝不否认片拍得真实，可是也绝未想到竟真实到这一地步。
白老大提出了“实地拍摄”，莫非真有此可能？
白老大继续看下去，一面看，一面发出“啧啧”的称奇声，而且，在石台上还有十来人在混战时，他已๐指着那个ฐ其时行动如风的那ว个看来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人道：“这娃会是唯一的生存者，所有人之ใ，只有他能活下来！”
我一听得他这样说，开始，只是佩服他目光如炬，因为到最后，确然只是这年轻人一个人活了下来。可是继而一想，却觉得其有大大不对头的地方แ在，-那之间，思绪变得极乱。
但是我很快就捕捉到了我感到不对头的主要原因，我忙道：
“停一停，我有点疑问？！
白素า按停机，白老大想是看得出神，陡然被截断，神情有点不满，向我望来：“你想问什么？”
我抬着石台上一片混乱的凝止画ฑ面：“你怎么เ肯定是这年轻获胜？”
白老大“嗯”地一声：我是学武的，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小伙，不但出手如鼠，而且他腾挪闪避向他攻击的利刃，身手灵巧得像燕，滑溜得像泥鳅，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他，优胜劣败，自然是他一个人活下来！”
他解释了原因之ใ后，又瞪了我一眼：“以你在武术的造诣，也该可以看出这一点。”
我吸了一口气，这就是我感到不对头的由来了，我道：“我在看的时候，只当在厮杀的是演员，没想到他们全是真正会武术的。”
白老大听得我这样说，“哦”地一声：“我看得太投入了，片拍得真好，我可以肯定，那ว些人全都有极高的武术造诣，尤其那小伙，他的身手……我想我在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在刀法上，也未必及得上他！”
能得到白老大这样的赞扬，这实在非可小可。我知道现在有很多动作，请的演员，都或多或少，有点武术根基。但如果，个人的武术造诣高到了这种程度，而又藉藉无名，那ว是不可思议的事。可是，却又偏偏那么多人看过录像带，没有一个人认得出这个小伙是什么เ人。
白素า在这时，忽然又问了一句：“爹，你到เ金沙江去的时候。
在哪一年？”
白老大道：“民国二十一年。”
白素再问：“那时，金沙江最著名的，刀法造诣最高的高手是谁？”
白老大道：“很有几个ฐ，哥老会，外帮，鹰煞帮都有。鹰煞帮有两个彝族刀手，刀法也十分出神入化。”
白素扬了扬眉：“真正堪称刀法第一的呢？”
白老大道：“那是哥老会的张拾来──这个人的一生，充满了传奇性，是哥老会的一个堂主，在江滩边捡到的一个弃婴，那堂主姓张，就跟着姓张，名字就叫拾来，没有张拾来，这种刀也不会叫‘碎雪’，就是因为张拾来有本事，把细小的雪花，劈成两半！”
白素一直追问下去：“你见过他？”
二白老大摇头：“没有，说张拾来这个人充满了传奇性，是因为他在二十四岁那一年，忽然失踪，没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那是我到เ金沙江前七八年的事，他一失踪，哥老会就在一次厮杀败阵，叫鹰煞帮抢走了一段盛产金块的江段，那江段是他在一次厮杀为哥老会夺来的。那次厮杀，三方面都出动了精英高手，张拾来在得胜后，身上竟然一点伤痕也没有，真是奇迹……
白老大一口气，津津有味地在说着往事，我听到一半，已๐经呆住了，白素也现出异样的神情来。
紧接着，白老大陡然停了下来，挥着手，失声道：“天！这……这……”
他一面说，一面指着荧幕上凝止的画面，又好象很难开口！
又不知怎样说才好：“这……这……听说张拾来长了一副娃娃脸，这小伙……他们在争上游的江段，这小伙就是张拾来？”
我“喳”地吸了一口气：“拍的是张拾来这个充满传奇性刀手的故事？”
白老大抿了一会嘴：“再看下去！”
他再看着，一直看到那年轻人取胜，然后，又重看了一遍，然后停了播映，站了起来，背负双手，来回走动，几分钟之后，他才站定了身，神情充满了疑惑：“这小伙的身手……看起来真有点像传说的张拾来，上哪儿找来那么好身手的人？”
我道：“电影在拍摄的时候，可以玩弄许多花巧，使人的身手看来高超无比！”
白老大闷哼一声：“看下去。”
再看下去，就是那组“怪镜头”了。
老头性还比我急，当荧幕上只见江滩的时候，他连问了十七八声：“怎么一回事……”
我示意白素把这一段跳过去，可是白素不肯，那时，对白还是有的，白老大一听得像是有人在救那个ฐ断腿者，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是不是，该请我去做顾ุ问，是不是？”
我忙道：“有什么不对头……”
白老大道：“三帮‘金来’厮杀，只能ม剩一个活的，难就难在这里，要是最后剩ທ下的两个ฐ，全是一个帮会的，也照ั样得拼个你死我活！”我骇然：“那是为什么？”
白老大道：“规矩是这样。所以‘金来’互相之ใ间，绝没有交情，甚至连话都不多讲一句，你没见这些人的神情多冷漠，就是为ฦ了不知什么时候，你会把我劈成两半，我会把你砍成三段的缘故。受了伤的‘金来’，比泥还贱，这人断了腿，临死想有人救他，绝不会有人肯出手，救了他，绝不可能有人救他！”
白老大在大发议论之际，画面已出现扎好了伤口的断ษ腿者。
白老大一叠声叫：“不通，不通！这导演不懂，算是懂得多的了，但这一点，绝对不通！”
白素道：“或许是两个过路人，发了善心，也没有可能吗？”
白老大笑了起来：“那是什么地方แ，是通肠大道吗？连他的外帮头都瞧他不瞧他就走了，哪有什么人经过，也断然没有不懂ฦ规矩之ใ理……难道真是贪他的金？哼，我看要是那样的话，那两个人，金没到手，就得死在这断ษ腿人刀下！”
白老大也真有点料事如神，可是看到เ那两个救人者，始终末曾露面，并不是贪断腿人的金，他又连连叫起“不通”来。
我也道：“这一节最是奇怪，拍片的人，像是从天才忽然成了白痴。”
录像带继续放着，白老大在一段时间，相当沉静，只是略๓加评语：“逃走？要是那么เ容易逃走，还会有人留下来么？”
“嘿，抄小路，那是人走的路吗？猴也翻不过……”
“带着娘们一起逃，堂口养的那ว些狼犬，全是假的吗？十里外就能闻出气味来！”
“这小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看，那女人在答应和他走的时候，眼珠乱转，哪里会安心！”
“唉，小伙身上有三十斤黄金，在那地方，三两黄金已๐经可以叫人谋财害命了！”
白老大的评语，相当肯，在录像带放完，又重看了一遍之ใ后，白老大取出一瓶好酒来，分斟给我们，慢慢喝着，又说了不少金沙江旁้淘金的典故，说着说着，脸上现出了极度疑ທ惑的神情，几度欲语又止。
白老大是一个十分爽快的人，敢作敢为不消说，我从来也末曾见过他有这样犹豫的神情过，这时，他像是有了极度的疑难，紧皱着眉，两道银白色的浓眉高高耸起，看来相当威แ严。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า也十分讶异，可是在这讶异之，她却又有着一种焦切的期待，像是在等着白老大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白老大才大大喝了一口酒，然后又长长吁了一口气，看来他是准备说什么เ了，可是也就在这时，急骤的车声，和着农庄工ื作的人的呼喝声传来，向外看去，看到一辆轻型吉普车，几乎ๆ像是疯了，真驶过来，几乎ๆ没把几个想阻止它前进的人撞倒！车在急-车声停住，打了半个转，幸好未直撞进屋来。
屋的我们都见惯大场面，自然处变不惊，连站也没有站起来。只见车一停，自车跳下一个ฐ年轻人，手举着一包东西，大声嚷：“对不起，我受委托，要以第一时间，将这包里送到卫斯理先生手！”
我一看那包里的扁方แ形状，不禁大喜，忙叫：“快进来，下集到了……”
在临走的时候，我吩咐过老蔡，如果再发现有神秘录像带出现，要他立时和小郭联络，派人专程飞快送来。看来，我们才走，神秘录像带就出现，所以我们到了之ใ后不到เ三小时，录像带就来了。
那小伙一面抹着汗，一面走了进来，把包里交了给我：
“郭社长派我来的，说是十万火急！”
我道：“谢谢你，你――”那小伙道：“我立即要赶回去，请恕我好奇，那是什么重要件？”
我笑道：“那ว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的下集。”小伙现在不相信的神情来，自己打了自己的头一下：“我真笨，不该问的！”
他转身走了出去。我拆开包裹，果然是一盒录像带，我一面装ณ带，一面道：“这人虽然给我送东西来，可是实在行动太鬼崇，给我查出了他是什么人，总要给他吃点小苦头……”
按下了掣，荧幕上在一阵花白之后，就出现了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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