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羞愤欲死，在卖场的一上午，只要邹姨走过的地方，我都远远躲着她。
完了完了，脸全丢光了，以后我还有什么脸见邹姨啊？
铃铃铃，铃铃铃，她挎包里的手机响了。
喝那么多，何必呢？我叹了叹气，轻捏住邹姨细细嫩嫩的小手儿，从脖子上拽下，再把她的身子往床中央拉了拉，低头，从裹着丝袜的美脚上脱掉她的高跟鞋，想脱第二只时，才发现光溜溜的小脚上啥也没有。我又折身到院里，将另一只落下的鞋子捡了回来，搁在床尾的水泥地上，长舒一口气，呼，总算把邹้姨安全带回了。
我一沉吟：“…五十万。”
斐à小红把胳膊肘支在木桌上，显摆般地不停晃悠着，另手拿着方便筷子，继续往嘴里塞饭“你想多少钱买？”
忽然，正想过马路的我余光看到了什么เ，略๓一狐疑，扭过头，借着夕阳柔和的光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邹月娥。她正坐在前门老舍茶馆对面马路边的石头椅子上，拿着小二锅头酒瓶独自喝着闷酒，咕噜咕噜，一口接着一口，她身子没朝辅路，而是反坐在那里，面冲一圈有着竹制ๆ围栏的绿草丛。我看到，邹姨半垂着脑袋，高跟鞋尖端一下一下点着挤出围栏外的草叶儿，每点一片叶子，黑高跟也顺后挪动，去点下一片，下下片，下下下片。她嘴里好像还念叨着数字：“…五十七根…五十八根…五十九根…六十根…”
走出四合院，绕过两条胡同，向北走到前门大街准备坐车往广安门去。
“很不顺，呵呵，别提了。”她是个很爱笑的女人，纵然遇见了不愉快的事情，嘴角噙着的笑意也从未收起过“…好了，给我拿吧。”
“他们上班去了，身体没事。”我拽着箱子拉过门槛“…您呢？这次出差顺ิ利不？”
柳老师错愕道：“这人谁？”
全场一片哗然！
“呃，原来还没修复呢？”
彭先生呵呵一笑：“几分钟前，我也是捏了一把汗，幸好，幸好啊，呵呵，事情是这样的，八点五十五分的那会儿，马老总算才把底足从仿品上无损伤地分割了下来，然后，用最快速度清理打磨，就准备做进一步修复，但时间来不及了啊，纵然不管不顾地强行粘合上去，也绝对稳不住，估计几秒钟都撑不了就得掉下来，最后，董事长儿子给马老支了个招，我们就马上找了一卷透明胶ด带，从元青花内部把上半部ຖ分和底足强行粘到了一起，虽不是长久之计，但至少外表看不出来，且不晃动的情况下，它是不会轻易脱落的，呵呵，这也就是我们没把元青花推到拍卖会场的原因，它实在经不起那几步道的折腾。”
确认过在场所有人的号牌，拍卖师配合大屏幕简单叙述了拍卖规则，继而奔入主题：“…今天的第一件拍品，是宋耀州窑酱釉执壶，它胎质细密，保存完好，是民窑中一件不可多得的精品，有中ณ国世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出具的鉴定证书，证书编号京a10่9077๕，起拍价格，十一万元。”竞拍规则是，每次举牌加价一万，如想跳破固定加价数值，那么必须ี在举牌的同时，用嘴喊出价位。
拍卖师道：“好，谢谢，1้33号。”
“古玩跟其他行业能一样吗？你这是无理取闹！”
“离柜不负责？我买了假烟也没听说对方不给退货的！”
“您说笑了。”
晏婉如摆摆手：“别ี受教不受教的，我本来也没其他意思，倘若咱俩对调个ฐ位置，估摸我也不会比你坚强，遇见个小灾小难的，没准会想不开跳楼呢。”
被女人亲密挽着的那比较英俊的男人笑道：“造势，玩神秘，大概是想在拍卖当天揭晓吧？”这男人说得是普通话，但我听出一股南方口音，估计是上海那ว边的人。
日本人？
电话那头很乱，呜呜泱泱的，好像有不少人“我刚ธ刚被修复组的人叫了过来，顾靖，你上午给我的罐子不对，那个ฐ底足虽然是正经的元青花真品，可却跟你那堆残片不匹配，你明白吗？这底足是另一个罐子上的！”
“您说的啥意思？”
蒋妍的小嗓门首当其冲杀了过来：“我靠！刚才是不是见鬼了？那姓甄的还自称专家呢，怎跟个二百五似的？我晕啊，这里可是琉璃厂，这儿的专家也有**吗？”
等出了雨柔阁，快走到南新า华街街面时，几人呼地一下便将我团团围住了。
黄瓜一声惊呼：“啊？能卖几十万吗？”
“呵，还真弄了件好玩意儿。”郝叔叔从远处走了过来“嗯，三百挺值，算捡了个小漏吧。”
唉，自己可能把她给得罪了吧？人家好心好意提醒我不要买，自己้却仍一意孤行，不过没办法啊，这件罐子我是势在必得的，根本不是真与假的问题。
晏婉如斯斯文文地点点头，没再吱声。
“实在抱歉，我那朋友有事耽搁了，明后天飞机才到北京，要不我再催催他？”
身材略๓显丰满的她和善地笑笑“我又打扰您来了，嗯，上回我跟您订的那对儿镯子，到货了吗？”北京人向来比较客气，尤其当初ม那些正儿八经的老北京人，纵使跟比自己้年岁小很许多的人说话，嘴上也会带着“您”字。
那哪行啊！我苦闷地皱皱眉毛：“蒋叔叔不是让你去吗？”
她站起身试着瘸瘸拐拐地走了几步“凑凑合合能走，就是有点疼，呃，镜子，要不你去找我小姨ถ吧，嘻嘻，我也懒โ得动换了。”
“蒋妍应该快回来了。”我忙趴在窗户上往楼底下望望“…您再忍一忍。”
我啊了一嗓子，眨吧眨吧眼睛，狠狠给了自己额头一吧掌。原来如此啊，我可真够傻的，人家席蔓莎俩手全都受伤了，当然没办法自己้去卫生间，憋憋了半个ฐ多小时，能ม好受吗？可笑我还紧ู吧吧地问她哪里难受呢，我一个大男ç人，席老师怎么好意思跟我说呀！
“好吧，那车上您小心一点，别磕了碰了。”
“不坐摩的，不安全。”席老师对我道：“还是上公交车吧。”
“我靠！”蒋妍轻轻踹了我小腿一脚：“敢跟我打马虎眼！”
我不知该作何回答“…瞎蒙的。”
我为一款诺基亚耳机付了帐，莲莲咯咯笑道：“你想卖什么东西，钱币吗？给我瞧瞧。”
或许是受了它的影响，仅一墙之ใ隔的马甸邮币也乱糟糟的，倒跟个小商品批发市场似的，正门和侧面前的走廊里全是自行车和烟头，环境上，无法与琉璃厂和北京古玩城相提并论。
“有…”我再取出一方端砚。
“呦喝，东西可真不少，行，小伙子挺能耐啊。”甄老师略微惊讶了片刻๑，手掌便摸在铜镜上“嗯，装饰风格是汉代类型，但图案和锈迹看来，应是宋、元以后仿汉式图案镜，属于传世品，一千，差不多一千元，嗯，还有吗？”
书？
她丢下西红柿，在裤子侧面蹭了蹭手上的水珠儿，趟着拖鞋扭着小腰走到床头前弯腰下去，用衣服架从床底犄角勾出一个蓝色曲奇饼干盒子，吹吹土，把铁盒放到水泥地上“对了，不说我都忘了，里面还有几本书呢。”
手拿gprs定位器的顺丰速运公司快递员敲开了我的屋门，趁着爸妈还在睡午觉，我忙嘘了一声，将快递员请进屋内，拆开黑色包裹查看货物。黑塑料袋下是一个小硬纸箱子，里面填满了旧广东报纸，正中央，一件铜菩萨躺在纸堆里，神态安详。
次日下午两点半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