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我脸上表情很紧张，因为她接着又问我“难道您也生病了？”
“啊！是您？”她微笑着对我说。
她对我端详了一会儿，又拿起望远镜想仔细瞧瞧我，她肯定觉得我面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我是谁。因为当她放下望远镜的时候，嘴角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这是女人用来致意的一种非常妩媚的笑容，显然她在准备回答我即将向她表示的敬意。但是我对她的致意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ๆ故意要显得比她高贵，我装ณ出一副她记起了我，我倒已๐经把她忘掉了的神气。
我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终于把她的眼光给吸引过来了。
“谈成了，但是，谁告诉您我出门了？谁告诉您我出门去干什么的？”
“我已经知道了，您想办的事谈成了吗？”
家具售完后，那所空住宅重新出租了，在那以后三四天的一个早ຉ晨，有人拉我家的门铃。
在吧黎这个谣诼纷纭的罪恶渊薮里，这些事情到处有人在议论，随着岁月的消逝，也就慢慢地被人遗忘了。要不是我忽然又遇上了一件事，我也几乎忘记了自己怎么会参与这些事情的。通过这件事，我知道了玛格丽特的身世，并且还知道了一些非常感人的详情细节。这使我产生了把这个故事写下来的念头。现在我就来写这个ฐ故事。
她也不像她所有那些同行一样，习惯在圆形广场和香榭丽舍大街街口之ใ间散步，她的两匹马飞快地把她拉到郊外的布洛涅树林，她在那ว里下车，漫步一个ฐ小时，然后重新登上马车，疾驰回家…
玛格丽特却不落窠臼，她总是独个儿坐车到香榭๓丽ษ舍大街去，尽量不招人注意。她冬天裹着一条开司米大披肩，夏天穿着十分淡雅的长裙。在这条她喜欢散步的大道上尽管有很多熟人，她偶尔也对他们微微一笑，但这是一种只有公爵夫人才有的微笑，而且也唯有他们自己才能觉察。
卡特琳娜·拉贝对大仲马始终一往情深，但随着社会地位和经济条件的改变，大仲马却逐渐看不起这位普通的缝衣女工了。这是因为大仲马的戏剧创作为ฦ他获得了很大的声誉，也给他带来了丰厚的收入。他开始出入吧黎的上流社会，整日同那些贵妇人、女演员厮混，而把卡特琳娜和小仲马母子两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卡特琳娜依靠自己缝补衣服得到的那一点点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母子两人的生活。而小仲马则因为是一个私生子，常常受到他人的奚落和羞辱，这对于一个ฐ不满七岁的孩子来说，的确是一种强烈的刺激和可怕的打击。而这种刺激和打击，直到小仲马的晚年还一直深刻地保留แ在他的记忆里。
小仲马的父亲大仲马是十九世纪法国浪漫主ว义文学运动中的一员骁将，他既是著名的戏剧ຕ家，也是杰出的历史小说家。但是在他成名之ใ前，他只不过是吧黎某贵族家里的一名又穷又寒酸的抄写员，那ว时他刚刚从法国外省来到吧黎，即使连这个可怜吧吧的差事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八二三年，大仲马与社ุ会地位同他一样卑微的缝衣女工卡特琳娜·拉贝相爱并同居，次年七月，他们有了一个儿子，他就是小仲马。由于大仲马与拉贝从未履行过结婚手续，他们的儿子自然也就没有合法的身分，小仲马一直被人们视为私生子。
“门里面有插销。”
“坏东西！”
“我叫人把插销拆了吧。”
“那么，您真有点儿爱我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看来我真的爱上您了。
现在您去吧，我困得很。”
我们又紧紧地拥抱了一会儿，后来我就走了。
街上阒无人迹，巨大的城市还沉睡未醒，到处吹拂着一阵阵柔和的微风，再过几个小时，这里就要熙来攘往，人声鼎沸了。
现在这座沉睡着的城市仿佛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过去我一直羡慕有些人运气好，我一个个地回忆着他们的名字，可是我怎么เ也想不出有谁比我眼下更称心如意的了。
被一个纯洁的少女所爱，第一个向她揭示神秘之爱的奥秘；当然，这是一种极大的幸福，但这也是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赢得一颗没有谈过恋爱的心，这就等于进入一个没有设防的城市。教育、责任感和家庭都是最机警的哨兵，但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任何机警的哨兵都免不了会被她骗过的，大自然通过她心爱的男子的声音对她作第一次爱情的启示，这种启示越是显得纯洁，它的力量也就越是猛烈。
少女越是相信善良就越是容易*โ*，如果不是**โ于情人的话，至少是**于爱情。因为ฦ一个人丧失了警惕就等于失去了力量，得到这样一个ฐ少女的爱情虽说是一个胜利，但这种胜利是任何一个二十五岁的男子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能够到เ手的。在这些少女的周围，确实是戒备森严。但是要把所有这些可爱的小鸟关在连鲜花也不必费心往里抛的笼子里，修道院的围墙还不够高，母亲的看管还不够严，宗教戒条的作用还不够持久ื。因此，这些姑娘们该有多么向往别ี人不让她们知道的外部世界啊！她们该有多么เ相信这个ฐ世界一定是非常引人入胜的，当她们第一次隔着栅栏听到有人来向她们倾诉爱情的秘密时该有多么高兴，对第一次揭开那神奇帐幕一角的那只手，她们该是怎样地祝福它啊！
但是要真正地被一个妓女所爱，那是一个ฐ极其难得的胜利，她们的**โ腐蚀了灵魂，*โ*灼伤了心灵，放纵的生活养成了她们的铁石心肠。别ี人对她们讲的话，她们早已๐听腻了，别人使用的手腕她们也都熟ງ悉，她们即使有过爱情也已๐经卖掉了。她们的爱情不是出于感情，而是为ฦ了金钱。她们工于心计，因此远比一个被母亲和修道院看守着的处*女防范得周密。她们把那些不在做生意范围之内的爱情叫做逢场作戏，她们经常会有一些这样的爱情，她们把这种爱情当作消遣，当作借口，当作安慰，就好像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他们盘剥了成千的人，有一天他借了二十个ฐ法郎给一个快要饿死的穷人，没有要他付利息，没有逼着他写借据，就自以为罪已经赎清了。
再说，当天主允许一个妓女萌发爱情的时候，这个爱情，开始时好像是一个宽恕，后来几乎总是变成一种对她的惩罚。没有忏悔就谈不上宽恕。如果一个女人过了一段应该受到เ谴责的生活，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深刻的、真诚的、不能自制ๆ的爱情，这种她从来以为不可能有的爱情，当她承认这个爱情的时候，那个ฐ被她爱的男子就可以统治她了！这个男子有多么得意，因为他有权对她说“您的爱情跟做买卖也差ๆ不离”然而，这是一种残酷的权利。
这时候她们真不知道怎样来表明她们的真心。有一个寓言讲过：一个ฐ孩子跟农民们恶作剧ຕ，一直在田野里叫“救命啊，熊来啦！”闹着玩。有一天熊真的来了，那些被他骗过的人这一次不再相信他的呼救声，他终于被熊吃掉了；这就像那些可怜的姑娘萌发了真正的爱情的时候一样。她们说谎次数太多，以致别人不再相信她们了，她们后悔莫及地葬身于她们自己้的爱情之中。
因此，也会有一些真正忠于爱情，认真从良的妓女。
但是，当一个ฐ激起这种超脱的爱情的男子有一颗宽宏的心，愿意接受这个女人而不去回忆她的过去，当他投身于这个爱情之ใ中；总之ใ，当他被她所爱一样地爱上了她时，这个人顿ู时就享尽了人间所有美好的感情，经过这次爱情以后，他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
在没有经历过以后发生的那ว些事情之前，我是不可能ม预感到这些想法的，所以尽管我爱着玛格丽特，却没有产生过相似的念头，今天我才有了这些想法。一切都过去了，这些想法是已经发生的事所产生的自然后果。
现在还是回到我们这段恋情的第一天来吧。当我回家的时候，我欣喜若狂。想到เ我原来想象存在于玛格丽特和我之间的障碍已经消失，想到我已๐得到了她，想到我在她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想到她的房间的钥匙在我口袋里，并且我还有权利使用这把钥匙，我感到人生非常美满，我踌躇满志，我赞美天主ว，是他赐给了我这一切。
一天，一个年轻人走过一条街，他碰见一个女人，他望了望她，转身就走了。他不认得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有她的快乐、她的悲哀和她的爱情，跟他毫不相干。她的心目中也没有他这个人，如果他要跟她搭话，她也许会像玛格丽特嘲笑我一样地嘲笑他。几个星期，几个ฐ月，几年过去了。突然，在他们听从着各自的命运在不同的道路上行走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缘使他们重新相会。这个ฐ女人爱上了他，成了这个男ç人的情妇。这两个ฐ青年从此就难分难舍，形影不离，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为什么เ？一旦他们爱上了，就仿佛这个爱情由来已久ื，所有往事在这两ä个ฐ情人的脑海中都消失了，我们承认这是很奇怪的。
至于我，我也记不起这天晚上以前我是怎样生活过来的，一想到这第一个晚上我们俩谈的话，我全身舒坦。要么是玛格丽特善于骗人，要么她对我有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情，这种热情在第一次接吻时就显露了出来，不过后来有过几次，这种漏*点又像它迸发时那样遽然地熄灭了。
我越想越觉得玛格丽特没有任何理由来假装ณ爱我，我还想到女人有两种恋爱方式，这两种方式可以互为因果：她们不是从心底里爱人就是因感官的需要而爱人。一个ฐ女人接受一个情人一般只是为了服从她感官上的需要，她不知不觉地懂ฦ得了超肉欲爱情的神秘性，并且在以后只是靠精神爱情来生活；通常一个ฐ年轻的姑娘，起初ม只认为婚姻是双方纯洁感情的结合，后来才突然发现了**的爱情，也就是精神上最纯洁的感情所产生的有力的结果。
我想着想着慢慢地睡着了。玛格丽ษ特的来信把我唤醒了，信里面写着这样几句话：
这是我的命令：今天晚上在歌舞剧院见面，请
在第三次幕间休息时来找我。
玛·戈
我把信放进抽屉里锁了起来。我这人有时候会神思恍惚，这样做了就可以在日后疑心是否真有此事时，有个实实在在的凭据。
她没有叫我在白天去看她，我也不敢贸然到她家里去；但是我实在想在傍晚以前就看到เ她，于是我就到เ香榭丽舍大街去。和昨天一样，我又在那里看见她经过，并在那里下了马车。
七点钟，我就到了歌舞剧院…
歌舞剧院：一七九一年始建于王宫附近，一八三八年被烧毁，一八六八年重建于交易所广场，后来又迁至嘉布遣纳大街。
我从未这样早ຉ到เ剧院里去过。
那些包厢里慢慢地都坐满了人，只有一个包厢是空的：底层台前包厢。
第三幕开始的时候，我听见那个ฐ包厢里有开门的声响，我的眼睛几乎ๆ没有离开过这个包厢，玛格丽特出现了。
她马上走到包厢前面，往正厅前座里寻找，看到我以后，就用目光向我表示感谢。
这天晚上她有多美啊！
她是为了我才打扮得这样漂亮的吗？难道她爱我已๐经爱到了这般地步，认为她越是打扮得漂亮，我就越感到幸福吗？这我还不知道，但假使她真的是这样想的话，那么她是成功了，因为当她出现的时候，观众的脑袋像一片波涛๙似的纷纷向她转去，连舞台上的演员也对着她望，因为她刚一露面就使观众为之倾倒。
而我身上却有着这个女人的房门钥๓匙，三四个小时以后，她又将是我的了。
人们都谴责那些为了女戏子和妓女而倾家荡产的人，使我奇怪的倒是，他们怎么没有更进一步地为这些女人做出更加荒唐的事来呢。一定要像我这样地投入到这种生活里去，才能了解到，只有她们在日常生活中ณ满足她们情人的各种微小的虚荣心，才能巩固情人对她们的爱情…我们只能ม说“爱情”因为ฦ找不到别ี的字眼。
接着是普律当丝在她的包厢里坐了下来，还有一个ฐ男ç人坐在包厢后座，就是我认识的那ว位g伯爵。
一看到他，我感到浑身冰冷。
玛格丽ษ特一定发现了她包厢里的男人影响了我的情绪，因为ฦ她又对我笑了笑，然后把背转向伯爵，显得一门心思在看戏。到เ了第三次幕间休息时，她转回身去，说了几句话，伯爵离开了包厢，于是玛格丽特做手势要我过去看她。
“晚安，”我进去的时候她对我说，同时向我伸过手来。
“晚安，”我向玛格丽特和普律当丝说。
“请坐。”
“那我不是占了别人的座位啦，g伯爵不来了吗？”
“他要来的，我叫他去买饯，这样我们可以单独谈一会儿，迪韦尔诺瓦夫人是信得过的。”
“是啊，我的孩子们，”迪韦尔诺瓦夫人说“放心好了，我什么也不会讲出去的。”
“您今天晚上怎么เ啦？”玛格丽特站起来，走到เ包厢的阴影里搂住我，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有点不舒服。”
“您应该去睡一会儿才好，”她又说，她那ว俏皮的神色跟她那娇็小玲珑的脑袋极为ฦ相配。